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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17)

(2009-06-23 05:23:49) 下一個
《名劍傳略》(17)

那女子似也被吊起胃口,隻催:“那第四傑又是誰來?”那男子支支吾吾道:“第四傑麽...第四傑便是...便是...說來你等均聞其名,便是楚人申鮑胥!”那老者本一直靜聽,此刻終插話道:“申鮑胥麽?聽得多了,隻不知其與劍道有甚幹係。”那男子眼珠直轉,道:“申鮑胥...嗯...他手腳麻利,善...善盜劍!哪家有寶劍,給申鮑胥知曉了,多半便盜了來,不著痕跡,猶如自家取物一般容易。”

那女子笑啐道:“可見你瞎編,從未聽得申生行盜賊之事。即便盜了,有怎能與鑄劍、舞劍、相劍者並論?不倫不類,唬人罷了。”轉頭又問毆冶:“小兄弟你如何稱呼?既從越來,可曾見過那會鑄劍的毆冶?”未等毆冶作答,那男子便搶道:“你道我瞎編,我道你瞎問。那毆冶鑄了五劍之後即禦火飛升了,想小兄弟能多大年紀?便是幼時見過,如今也早已忘光光了。聽得毆冶飛升之日,還有仙女接引呢。”想往之色溢於言表。那女子大怒:“必是你想仙女了,胡編了些話唬人!”那男子慌忙住口不再言語。

毆冶一笑,亦不知該如何作答。眾人並不勉強,又說些無用閑話。毆冶又打聽文種文大夫,竟無人知曉。眾人隻知當今楚王名叫熊軫,為人寬厚,愛民如子。毆冶料山野草民,自難詳知宮廷之事,亦不以為意。

次日,毆冶別了眾人,便折而向西,午時至一大江之畔,知為昨夜老者所言之江水。生平首次見此波濤壯闊,不禁氣為之爽,隻覺江水親近,便不去尋渡船,徑投水中,欲泅而渡。至中江,忽有覺:時下已是初冬,入水應頗寒,自己何以不假思索即入水而泅?此事若在以前斷不能夠,且自己水性從未如此之精,直如遊魚一般。待思及自己實於秦溪山麓寒水之中度過十二寒署,方恍然大悟,苦無記憶,惟有苦笑。

上得彼岸,倒持勝邪所備皮囊,以除其內積水。所攜幹肉,上夜已與眾享,如今囊內隻餘短劍一柄,火石一方。忽“叮”地一聲,那段惡金自囊中墜落擊在石上。毆冶拾起,濕淋淋握入掌中,心內又有所感,終為何物,細思又不得。於是收入囊中,續行,入雲夢之中。

那雲夢之地,本為廣澤,經江、漢兩水所攜泥沙逐年淤積、分割,水沼日狹,實地日闊,終成山林原野,間布淺小水窪。其間鳥獸富集,因此楚王以之為秋狩之苑。

毆冶正行間,忽聽得右邊草叢之中呼呼作響,便拔出短劍鑽將進去,一看之下,不由大喜,原來一隻豺狗捕得一隻河麂,利齒咬住河麂頸脖,正自拖拽。那豺狗腹扁乳脹,似正處產後哺乳。河麂頸上創口所淌鮮血,直冒熱氣。那豺狗甚是懼人,見毆冶近前,拋下獵物,一竄而去。毆冶也不客氣,將河麂拖至一水窪之旁,剝皮、開膛、生火炙烤,倒得十來斤熟肉,飽餐一頓,餘盡入皮囊,以作來日之食。

至次日晚間,生火烤麂肉,將熱,忽聽前方步履之聲嘈雜,似有多人奔近,視之則有火光。記起當夜那女子曾提到此間頗多盜賊,想是自己所生篝火於夜間露了行跡,招來盜賊。慌忙起身將所烤麂肉塞回皮囊,又足踏水淋滅了篝火,一矮身潛入灌木之中,靜伏窺視。

不一刻見二十餘眾奔近,或披甲執刃,或隻著文服。簇擁一人,背負一藍色布囊,約二十來歲年紀,身軀凜凜,臉龐清秀,連毆冶身為男子皆不禁欲多看一眼,暗讚好個俊雅少年。隻是那少年雙眉微鎖,臉現憔悴,一身疲憊之態。

隻見眾人駐足,一從者上前,行禮低聲道:“我王暫歇,此地深入雲夢,離郢城已遠,料無事。此處寬闊,且過了今宿,明日再行。”隻見那少年點頭,說道:“王妹可跟上來?煩尹大夫再遣人接應。”尹大夫再拜道:“公主扭傷腳踝,行動不便。若與王同行,王則不能速。我王為大楚社稷所係,萬不能有失。今從者無多,負護王重任,實再難分人手接應公主。想吳兵之誌隻在我王,且大夫鍾建與公主同行,料公主無礙。”少年歎口氣,不再言語,左右奉上飲食,少年接過。

毆冶不由大奇,心道:“王?何國之王?難不成此少年即為前夜眾人所提之楚昭王熊軫?”不由細視其腰間,見懸一長劍,依稀便是湛廬模樣。

時昭王背抵一木而坐,左右席地環侍四周,皆有疲態。眾人飲水、進食,與毆冶生火之處僅隔丈餘。

突聽一聲梆子響,喊聲大起,眾驚,各出兵刃。毆冶但見對麵黑暗之中湧出數十人影,皆黑衣黑褲,黑巾蒙麵,隻露雙眼,顯為盜賊。眾侍衛奔將過去隔於昭王與群盜之間,格鬥一觸即發。

正對峙時,昭王所抵之樹頂突縱落一人,手中執戈徑襲向昭王頭頂。此人早伏樹冠之中,黑暗之中無人覺察。毆冶看得真切,不由一聲驚叫。電光火石之間,一人縱身而起,以己之軀將昭王撞得斜跌而出,緊跟“噗”地一聲,縱落之盜手中利戈竟插入那人左肩。那人甚是彪悍,身受重傷,尤把住入體之戈,不使盜出之以擊王,又大呼:“我王快走!”毆冶方看清此乃距昭王稍近之尹大夫。至於毆冶所發驚呼之聲,因場麵嘈雜,竟無人在意。

昭王起身,拔出腰間長劍,眾人但見青光一閃,那偷襲之盜自左肩至右腰,連帶所執長戈,竟被斬作兩段,血濺腸流。身後那碗口粗細之樹,亦被一斬為二,轟然而倒。

群盜中一人忽道:“且慢,你究竟何人?所持是何寶劍?”群盜應聲俱止不前,發話之人顯為盜魁。昭王並不答話,還劍入鞘,蹲身拔出尹大夫左肩半截利戈,見血流如注,便“嗤”地撕下自身衣布為其包裹。尹大夫見並非吳兵,咬牙忍痛喝到:“楚王在此,湛廬劍下,梢小還不領死?”毆冶心道:“自然是湛廬之劍。”不覺倍感親切。

那盜魁忽然拋下兵器,下拜於地:“誤擊大王,罪該萬死。”群盜見首領如此,亦各棄兵刃,跪伏當地。昭王大惑,目視盜魁。

那盜魁自摘麵巾,毆冶看不真切,隻知為一中年漢子。盜魁叩首道:“大王勿疑。我等其實獵戶,偶劫客商。三年前襲一客,反被其拿住。自稱姓申,念小人上有老母,便欲饒小人性命。忽然言道此間乃楚王秋獵之所在,恐我等於此行此勾當傷了楚王,不如殺了幹淨。為求活命,小人便以老母立誓,定約束手下,萬不敢動楚王分毫。申壯士乃以大王形貌相告,尤提及大王所佩之湛廬寶劍。小人隻道大王出獵必高馬大車,前簇後擁,威風八麵,極易辨認。今王入雲夢,陣勢全然不合小人想象。大王身負布囊,左右護之甚切,小人自以為攜金銀私逃之官宦。是以早著人跟盯、布置,使一人隱樹冠中,本為瞭望,不想大王恰憩此樹下。驚了聖駕,申生麵前,如何交代?”言畢叩首不止。

昭王沉吟片刻,默默取下所負布囊,展開,皆虎符印信之類,並非金銀。尹大夫咳嗽一聲,沉聲與那盜魁道:“那壯士可是申鮑胥?我與他至交。今你且應我一事,日後申生麵前我多替你美言。你屬下所傷是我而並非楚王,你尚算不得違誓。”盜魁大喜,便問何事。

尹大夫與昭王耳語幾句,方謂盜魁道:“楚王欲北入鄖城,缺些侍從,你等可願相隨?事畢不必再為盜,且侍大王左右如何?”眾盜皆喜,齊稱王恩。當下各各摘了麵巾,編入隨侍。如此一陣,眾人皆無睡意,願趁夜前行。遂齊齊動手,葬了死者,又製一擔架,抬尹大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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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楚昭王雲夢遇盜一節見《左傳.定公四年》及《史記.楚世家》
【注2】鄖城為當今湖北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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