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鵬沒想到會在這個新開的D醫院看到董梅，她一身淡藍色的護士服，顯得清爽幹練。她明顯瘦了，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總是刻意減肥，其實她並不胖，程鵬這樣說過，她不信。
分手後程鵬一直躲著不敢見她，現在看來他錯了，他還是想見到她，想和她談談。
“小梅，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董梅努力克製內心的激動，“嗯。”她低下頭，算是打招呼。
“我來看同事，他在住院。”程鵬說。他從沒想過再次見到董梅，她能如此波瀾不驚，他想她會恨他，但她沒有。
“還好嗎？”他問，好像怕她聽不明白，他補充說，“我是問你現在生活還好嗎？”
“還不錯。”董梅還是低著頭，“都在重新開始。”
沉默良久，還是程鵬先開口，“我不知道你換了工作。”
“呃，想要重新開始，換個環境最好，正好這個醫院新建成，招聘有經驗的護士，我就來了。”董梅故作輕鬆。
程鵬知道這家合資醫院管理和設備一流，在全省各大醫院挖人，聲名鵲起，能夠來這裏工作不容易。
“你瘦了。”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彼此心中感慨萬千。
“你現在生活怎麽樣，我是說有沒有男朋友？”程鵬惴惴不安地問。
“算是有吧，對我很好。”董梅曾經想過再次見麵，她能驕傲地對他說，她有個優秀的男朋友。然而過盡千帆皆不是，在她眼裏，誰又能比程鵬優秀呢？即使那人優秀，對她又有什麽意義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對不起你，一直怕麵對你。”他直言。
“你怎麽樣？”董梅瞥了一眼程鵬無名指上的戒指，心中一酸，強忍著淚水。他差點就是她的，誰知世事難料。
“一般，還是那樣。”他自嘲，或許這樣能給董梅一些安慰，“工作太忙。”
程鵬知道不能在董梅麵前提起江一璿，更不能提起江一璿和他婚後的種種。
“注意身體，別太累。”再簡單不過的話，卻令程鵬傷感，她還在關心他。
“上次你安排我表弟到你們公司實習，我們全家都很感激。”董梅的表弟大學四年級，要自己找公司實習半年，他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姑媽找到董梅，董梅硬著頭皮給程鵬打了電話，那是程鵬提出分手後她給他打的第一個電話，在那之前，她無數次想聽聽他的聲音都放棄了。
程鵬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對男孩子很照顧。
“小夥子不錯，他畢業後如果想留下，你就說一聲，我能辦到。”
“謝謝你。”
“中午有空嗎？我們能不能一起出去吃飯？”他的目光轉向窗外，樹葉已經開始變黃，時間過得真快，一年又一年在指尖滑過。
“不了，今天很忙。”董梅一向對他言聽計從，今天竟然拒絕了他，而且沒有說改天，讓他沒有盤桓的餘地。
程鵬歎口氣，董梅明白，他有心事。
晚上下班時，董梅走出醫院，果然不出所料，程鵬在醫院門口等他，他倚在車上，遠遠地打量著她。
董梅暗歎，他越來越有成熟的魅力了，但他已經不屬於她，這讓她心痛。對於他的決絕，她不是沒有恨過，他的出現讓她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你在這裏。”董梅說，而不用問他為什麽在這裏。他們之間曾經默契到不用語言，一個眼神就能相互明白。現在，雖然有隔閡，但這種默契依然存在。
程鵬問：“能一起去吃飯嗎？”他的心事，輾轉一圈，能夠傾訴的隻有她。
自尊讓董梅想拒絕，但感情出賣了自尊。
程鵬為她打開車門，她心中酸楚，不想讓他看出來，他需要的是一個傾訴的對象，而不是一個哭哭啼啼哀怨的女人。
“想去哪裏？”他問。
他什麽時候學會了征求她的意見，以前他們出去吃飯，都是他挑地方。
“我家附近有一家名叫巴山夜雨的川菜館，看上去不錯。”董梅回答。
“好，我們去巴山夜雨。”程鵬暗笑，名字有點曖昧，“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他知道董梅簡單，不會有這些怪念頭。江一璿，看到個詩意的名字恨不能追蹤到祖宗十八代的來源，她會問：程鵬，你經曆過巴山夜雨嗎？是應該潤物細無聲呢，還是雨打在竹子上的沙沙聲？我還沒去過四川，我要去九寨溝，還要去看竹海。想起江一璿，程鵬眼中露出無限的溫柔，隨後馬上無奈搖頭。
董梅見他表情有異，知道他一定在想那個人。
程鵬開車技術嫻熟，不象過去，坐他的車讓她提心吊膽，他變了，變得成熟穩重。
“你換新車了？”董梅問。
“嗯，這輛是公司配的車，原來的車賣了。”
“原來的車還很新。”董梅自言自語。
“噢，你不知道這一兩年車輛推陳出新太快，比你們女孩子的時裝變化還快，車型太老會被人笑話，尤其是我這樣整天要和客戶打交道的人。”
巴山夜雨川裏人還不多，他們選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想吃什麽？”程鵬問。
“你隨便點吧，我都行。”董梅還是老樣子。
等待上菜的時候，程鵬把筷子，碗，碟統統燙過，又用餐巾紙擦幹淨擦幹淨，放到董梅麵前。
董梅的眼睛濕潤了，他學會了照顧別人，以前這些都是她來做，可見他對那個人有多照顧。
“你現在會照顧人了。”董梅說道，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程鵬臉色一暗，“是嗎？我以前不是這樣嗎？”他心裏明白，以前這些事都是董梅做，他根本不需要操心。自從和江一璿在一起，這些都成為他的工作，現在成了習慣。
誰愛得多，誰注定付出的多。
他們談了很多，從工作到生活，江一璿是他們唯一避開的話題。
程鵬喝了不少啤酒，他心情舒暢，因為他一直愧對董梅，而董梅竟然不恨他，這讓他心中釋然。董梅又善解人意，他的很多煩惱一吐為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