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陽: 如何看毛澤東時代 -- 最偉大的陽謀
(2009-08-03 18:52:36)
下一個
八、最偉大的陽謀
——中蘇論戰+援越抗美
1959年中蘇分裂。中國結束了向蘇聯“一邊倒”,從此對美蘇“誰也不向”。如前所述,隻要中國不夠強大,中國在冷戰中就始終處於夾在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夾縫中受欺負的地位:“向美國‘一邊倒’,蘇聯要收拾你。向蘇聯‘一邊倒’,美國要收拾你。誰也不向,兩家一起收拾你”。中國在中蘇分裂之後遭到美蘇兩麵夾攻一點也不奇怪:“誰也不向,兩家一起收拾你”。
在一般人看來,當時的中國實在是毫無希望:外有強敵,內乏糧草,壓力空前巨大,處境極端艱難,“黑雲壓城城欲摧”。中國既沒有力量對抗蘇聯,更沒有力量對抗美國,又沒有辦法勸說美蘇改弦易轍改變對中國的敵對態度。(別忘了俾斯麥的名言:“當代的重大政治問題不是用說空話和多數派決議所能決定的,而必須用鐵和血來解決。”)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下,中國除了屈服投降還有別的出路嗎?
曆史結果是:13年後的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從敵對走向緩和,從聯蘇反華走向聯華製蘇。中國的“誰也不向,兩家一起收拾你”的處境被徹底扭轉,從被前後夾擊走向左右逢源。對中國的封鎖禁運包圍孤立從此土崩瓦解。世界政治格局從兩極走向“三國演義”,整個冷戰局勢徹底改觀了。
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是怎麽來的?是天上突然自己掉了個大餡餅,讓中國白揀了個大便宜嗎?是美國突然良心發現,洗心革麵痛改前非,從此跟中國講友好親善了嗎?是中國運氣太好,啥也沒幹世道就突然之間變好了嗎?
如果當真如此,那這個世界就是個童話世界。然而童話不是現實。現實中的這一切變化都不是偶然的,更不是白來的,而是一場驚心動魄空前絕後大較量的結果。
尼克鬆為什麽訪華?因為美國改變了對華戰略。美國為什麽改變對華戰略?因為第一,美國終於認識到真正威脅美國利益的不是中國;第二,美國有求於毛澤東——幫助美國“體麵地撤出越南”。美國為什麽會改變對中國的認識,為什麽會有求於毛澤東?因為美國陷入了越南戰爭的泥潭。美國為什麽會陷入越南戰爭的泥潭?因為當時美國認為越南事關美國的核心利益。為什麽當時美國認為越南事關美國的核心利益?第一,中蘇論戰。第二,援越抗美——中蘇論戰使美國認為毛澤東領導的中國是美國的最大威脅,援越抗美使美國認為越南是中國破壞美國利益的突破口。結論:美國必須在越南跟毛澤東較量。在越南取勝就等於打敗了毛澤東,就保住了美國的核心利益。
今天的美國政要精英們一說到越南戰爭,幾乎全部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毛澤東。而整天絞盡腦汁標新立異的中國曆史學者“精英”們雖然連“一個章子怡頂一萬個孔夫子”這樣的匪夷所思的命題都能挖空心思想得出來,但在美國陷入越南戰爭的泥潭和毛澤東的關係這個問題上卻對美國人非常“體貼入微”、“為尊者諱”,絕不在這個方向上做任何研究和發掘。中外“學者”們在此空前一致,千方百計抹殺美國在越南戰爭的失敗與毛澤東的關係——否認了美國在越南戰爭的失敗是毛澤東的傑作,自然也就否認了美國改變對華戰略、尼克鬆訪華是毛澤東的勝利這一曆史事實。這樣一來就可以讓普通人以為整個中美關係的曆史性變化、中國戰略環境根本性改善等等全是美國單方麵的恩賜,與毛澤東沒什麽關係。曆史就這樣偽造出來了。
判斷曆史,真正有價值的是當時的事實,而不是“事後諸葛亮”們的信口開河。判斷美國當年卷入越南戰爭的真正目的,看看當年美國政要的們為美國卷入越南戰爭辯護時的各種講話、宣言、文件、決定等等白紙黑字的事實就夠了。好在這些資料基本都已解密,花不了太大功夫就能查出來。
且看如下事實:
——1959年,中蘇分裂。越共中央委員會決定武裝統一越南。
——1960年,“中蘇論戰”爆發。
——1960年,中國出版發行《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外電紛紛報道評論。10月17日,《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發表題為《毛想使美國成為一隻“紙老虎”》的文章,稱:“毛澤東奪取世界的計劃在要赤色中國人民學習的一本新書中作了概括的說明。”
——1960年11月19日,毛澤東公開接見並宴請古巴遊擊戰英雄格瓦拉。頓時,“激進的赤色中國試圖用遊擊戰征服世界”的“中國威脅論”風靡一時。
——1960年12月,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成立。中國政府立即予以承認。
——1961年,肯尼迪就任美國總統,將“大規模報複戰略”改為“靈活反應戰略”,要求部下研究毛澤東著作,尤其是遊擊戰的理論。肯尼迪親自閱讀毛澤東有關遊擊戰爭的著作,以求能找出破解以弱勝強人民戰爭的策略和方法。他常對他的妻子傑奎琳說,毛澤東把軍人與人民的關係比作魚兒與水的關係,多麽巧妙。傑奎琳聽後哈哈大笑。(1965年1月,毛澤東會見《西行漫記》作者斯諾時說:“美國總統肯尼迪為了對付亞非拉的新興力量,提出了特種戰爭和局部戰爭。有消息說,他也看我寫的軍事文章,這可能是真的。”同年7月26日,程思遠陪同歸國的李宗仁見毛澤東時,也告訴毛澤東,肯尼迪生前在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部《毛澤東選集》,看來是要人們研究中國。)
——肯尼迪任命號稱“冷戰鬥士”的臘斯克為國務卿。臘斯克經常把毛澤東、胡誌明比作希特勒,把越南比作1947年的希臘,把和平抗議者比作對納粹德國的綏靖分子。
——1961年1月28日,肯尼迪剛就職一個星期就向其高級顧問們表示他對越南問題有了危機感和緊迫感。不久,美國國務院通知駐西貢使館:白宮已把在南越的“反叛亂”確定為美國對外政策最優先的事務之一。4月29日,肯尼迪批準在南越建立一個作戰發展與試驗中心,用以發展反越共的新技術。5月,美國派遣特種部隊和軍事顧問到南越,同時向南越提供財政支持幫助西貢政權推行“戰略村”計劃。“特種戰爭”爆發。
——1961年9月9日,肯尼迪在對NBC電視台晚間新聞節目主持人切特8226;亨特利和戴維8226;布林克利說:“中國的領土是如此之大,就像一個巨大的龐然之物一樣,屹立在邊境之外,如果南越倒向他們,那將比較會為他們在馬來亞開展遊擊戰爭提供有利的地理條件,而且,也會給人們造成深刻的印象,即東南亞的發展趨勢將掌握在中國和共產黨人的手中。”
——美國駐蘇大使湯普森給美國國務院的備忘錄聲稱:“中國人正在提倡以更好戰更咄咄逼人的政策反對西方,特別是美國。”“我們肯定不應站到中國人一邊,同蘇聯人相比,他們倡導一種至少在短期內對我們更危險的政策”。
——1961年11月下旬,一個由中央情報局、國務院情報處、陸海空參謀長、所有美國情報委員會成員組成的國家情報特別評估委員會,對中國的外交意圖做了仔細的剖析,認為:“一旦形勢適宜,北京就會以常規政治戰爭形式,支持當地的遊擊戰爭和恐怖行動,或充當後盾和幕後操縱者。”
——1961年11月3日,美國國務院智囊班子——政策規劃委員會主任羅斯托(Rostow, Walt W.)和泰勒給肯尼迪的報告中認為:“南越的失陷將導致共產主義的極度擴張,使東南亞和馬來群島的其他國家處於共產主義的控製之下,其戰略影響特別是在亞洲的影響將是非常嚴重的;如果美國軍事力量沒有實質性的介入,阻止南越失陷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1962年1月2日,羅斯托宣布,中蘇分裂顯然是“史無前例的事件”,美國應該支持共產陣營中鐵托那樣的右傾分子,而不支持中國那樣的“左傾分子”。
——1962年2月,“美國駐越南軍事援助司令部”在西貢成立,直接統一指揮南越吳庭豔軍隊和美國“特種部隊”作戰。
——1962年3月26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共產主義問題研究所所長布熱金斯基在《新共和》周刊上發表文章《和平交戰的政策——我們如何能從共產主義的不團結中得到好處》,建議美國政府:因為“中國共產黨人對美國的極端敵視”,所以應該“把友好和敵視區別對待的政策應用於中國”,“至少在現階段繼續排斥中國”。
——美國中央情報局1963年1月14日的備忘錄中指出,“因為北京的尚武和強烈反西方的路線,一個單獨在中國領導下的亞洲共產集團對美國的遠東安全利益有嚴重影響。”
——1963年10月5日,前美國駐蘇聯大使凱南在《星期六晚郵報》發表文章《我們能同莫斯科交易嗎?》稱:“中國人的立場是不顧死活的,不負責任的,對誰都是危險的(包括中國自己在內)。蘇聯的立場卻表明它開始認識到共產黨和非共產黨國家在具體的有限的一些方麵可以有共同利益。”
——1963年12月13日,美國遠東事務助理國務卿希爾斯曼在舊金山聯邦俱樂部發表演說《美國對共產黨中國的政策》,宣布:“中國是一個‘敵視西方、威脅鄰國的激烈的敵對力量’,美國在遠東麵臨的‘最大麻煩’的問題就是中國”;“蘇聯在核時代的現實麵前似乎認識到某些利益——特別是生死存亡的利益——是全人類一致的。但是,北平(即北京)卻仍然堅持正統形式的共產主義,這種共產主義強調暴力革命,即使將使世界文明遭到毀滅的危險也在所不惜。它不承認什麽超越意識形態的界線的共同利益。”“美國對華政策的首要目標是要中國不對‘自由世界和鄰國進行顛覆或發動侵略’,這需要在中國周圍建立一個包圍圈來‘遏製’中國”。
——1964年3月2日,美國參謀長聯席會的備忘錄宣稱:“就美國的安全利益而言,阻止南越的喪失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1964年3月26日,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聲稱:“中國共產黨人的利益是十分明顯的。每當蘇聯發出警訓式的調子時,他們就會公開譴責莫斯科,指責他們已背叛了革命的事業。他們將美國視為一隻紙老虎,並堅持認為,在自由世界的核防務和常規防務麵前,通過緩慢而卓有成效的運動,越南就可以進行其‘解放和統一’的革命鬥爭。因此,北京似乎認為,他們已經發現了一個絕好的時機,運用越南作為試驗品來展現自己的新戰略。北京認為,越南的勝利將為中國的論點提供有力的佐證,為其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意識形態鬥爭服務。”
——1964年8月,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國家評估委員的報告結論如下:“南越和老撾落入共產黨人之手中,將會極為嚴重地削弱美國在遠東的地位。造成這一結果的特殊原因是,長期以來,美國已經引人注目地公開承擔了義務,要阻止共產黨人強占這兩個國家。失敗於此,將對美國的威望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害,並且,在遏製共產主義在其它地區的擴散方麵,美國意誌的可信度和能力也將受到嚴重的貶低。我們的敵人將會為此受到鼓勵,而在其它國家中,以更大的規模向共產黨人靠攏的傾向,將會出現快速增長的勢頭。”
“ 除了北越會因為實現了國內目標而感受到直接的歡欣鼓舞外,中國的共產黨人也會受惠無窮。這不僅使他們早已引人注目的自信心得到了進一步的助長,而且,也使他們作為共產主義世界領袖的威望得到了提高。北京的理論認為,未發達國家革命的條件已經成熟,美國是一隻虛張聲勢的紙老虎,地區性的暴動和起義不會導致國際間的大戰,可以毫無風險地走向最終的勝利。他們早已將南越視為這些理論的試驗場,並大造輿論。相比於蘇聯比較謹慎的姿態而言,南越和老撾的最後結果,將更為顯著地支持了北京咄咄逼人的進攻性戰略立場。就某種程度而言,這種結果對世界各地不發達國家出現更為積極的革命運動,將無疑會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1964年12月,約翰遜指定的政策研究小組特別報告稱:“如果我們不采取足以在軍事上擊敗北越甚至共產黨中國的軍事行動,則我們不能保證非共產黨的南越能繼續存在下去。”
——1965年2月,美國國務卿迪安8226;臘斯克致總統的備忘錄說:“共產黨中國聲明,南越的衝突是他們認為正在向全球蔓延的‘解放戰爭’”。“我堅信,如果允許共產黨北越統治東南亞,必將給美國和自由世界帶來災難性後果。”“我還認為,應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回擊河內和越共的侵略”,甚至不惜“冒大規模擴大戰爭的風險”。“以談判為掩護把東南亞拱手讓給共產黨北越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從那裏退出,因為我們有條約,因為我們已經發表了許多言論。我認為抽身而退會使我們在全世界大失臉麵,一想到世人的輿論我就不寒而栗。”
——1965年2月,美國開始大規模地轟炸越南北方。3月8日,美國海軍陸戰隊在越南南方峴港登陸。美軍在越人數短短數月之後已達22萬。(1966年達38萬。1967年達42萬。1968年達52萬。)“特種戰爭”變為“局部戰爭”。
——1965年5月13日,約翰遜說:“共產黨中國希望戰爭繼續下去,不管盟友支付什麽代價”。約翰遜講話後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在美國眾議院軍事委員會報告說,“南越是東南亞反共鬥爭的基石,是中共理論的決定性考驗的對象。”
——1965年8月,約翰遜在同高級幕僚們討論是否增派10萬美國戰鬥部隊、從而接過地麵戰爭的主要責任時說,若不如此,世界各國會說美國是紙老虎,其威望將受到無可挽救的打擊,“最嚴重的打擊是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無法打敗一小批遊擊隊”。威廉8226;邦迪在1967年5月說,越南戰爭在“亞洲人”的眼裏是一塊試金石,美國的失敗或軟弱將使他們喪魂落魄。
—— 美國前駐南越大使亨利8226;洛奇在一篇題為《我們在越南能夠獲勝》的文章中指出:“在越南的鬥爭,是戰後反共鬥爭的一個重要環節。如果北越勝利,中國的做法就會被證明是正確的,蘇聯也會被迫采取更好戰的立場,盟國將不再相信美國的保證,國內也將要退出世界而實行固守‘美國堡壘’的戰略。美國隻要堅持下去,是能夠勝利的。”
—— 美國參議員蓋耳8226;麥吉在國會辯論越南問題時發言說,“南越如丟失,柬、泰、馬、印(尼)、菲也將丟失;美國“已投下過多的資金,不能前功盡棄”。“現在指揮中心正在轉移到北京,它的手法是‘最討厭、最肮髒、最難得出定局的遊擊戰’,因此,“必須在東亞劃一條堅定的界線並堅守之”。
——《紐約時報》軍事編輯漢斯8226;鮑德溫說:“哪怕是中共以最大的力量打擊我們,我們也能在南越和老撾打贏一場朝鮮式的戰爭”。
——1965年11月7日,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在給美國總統的備忘錄說:“中國是威脅到我國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和影響力的一個主要國家,其組織整個亞洲反對我們的可能性雖然較小,但威脅性極大”“……長期以來,有三條防線在竭力遏製中國(另外有蘇聯在北方和西北方‘遏製’中國):一、日本~朝鮮防線;二、印度~巴基斯坦防線;三、東南亞防線。”“對遏製中國之事,美國仍需繼續給予關注,投入金錢,有時還需犧牲美國人的生命。”
——麥克納馬拉在回憶錄《回顧——越戰的悲劇與教訓》中承認:
“艾森豪威爾政府全盤繼承了杜魯門政府的觀點,即共產主義在印度支那的勝利將威脅到美國的安全。”“一九五四年四月,艾森豪威爾總統發表了他著名的預見,如果印度支那落入共產黨人手中,其它東南亞國家也會‘緊隨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我們——當然包括我——隻能相當膚淺地理解中國的動機,錯誤地認為,那些好鬥的言詞中包含著建立地區性霸權的意圖。同樣,對於胡誌明領導的運動,我們也完全忽視其民族主義的色彩,而將其首先視為一名共產主義者,其次才把他當作一位越南的民族主義者。”
“中國和北越的激烈言詞使我們認為:他們將追求一個地區性的霸權。”
“共產黨中國聲明,南越的衝突是他們認為正在向全球蔓延的‘解放戰爭’”。
“撤離也意味著,美國在整個世界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而共產黨人對其它東南亞國家的壓力,則大大加強了。最後,撤離還將意味著,全世界與西方為敵的勢力將備受鼓舞,他們也會效仿越南的做法,嚐試進行暴動的滋味。”
“沒有人願意討論退出越南。我們認為那將使我們遏製共產主義在東南亞蔓延的堤壩出現巨大的裂口,這是我們不能接受的。”
“我全文引述這些段落是因為現在回頭來看,它們集中體現了當時我們頭腦中一種完全不正確的想法:‘中國威脅’我國的安全。”
“迪安8226;臘斯克、沃爾特8226;羅斯托和世界上許多地緣政治學家至今仍回答說值得。他們斷言:如果沒有美國對越南的幹涉,共產黨霸權——蘇聯和中國——將會在東南亞進一步擴張,包括控製印尼、泰國,甚至可能還有印度。”
——1965年4月18日前美國國務院顧問漢斯8226;摩根索在《紐約時報》發表文章《在越南我們是在欺騙自己》說,美國試圖在外圍對中國實行軍事遏製、結果必然導致中美戰爭,那時美國的核力量和海空優勢都不會起決定作用,勢必要派幾百萬地麵部隊到亞洲去。這將是美國最大的悲劇。美國必須適應中國在亞洲的政治和文化優勢;在越南達成一個保全麵子的協議;同蘇聯暗中合作來扶植一個“鐵托式”的北越或全越政府。
——1967年總統顧問阿貝8226;福塔斯聲稱,從南越撤軍“這是給中國共產黨人在世界上擴大影響的一劑補藥,是我們在亞洲多米諾骨牌前的全麵撤退。”
——美國著名的專欄作家華爾特8226;李普曼著文說:“根據所謂多米諾骨牌的理論,如果美國在同中國共產主義對抗的時候顯示出自己是一隻紙老虎,而不采取軍事行動,美國就會喪失亞洲各國人民對它的尊敬和支持。自從2月以來的3個月中,我們越來越大力地運用這個理論。結果是什麽呢?同預期恰恰相反:今天美國不僅是孤立的,而且遭到亞洲每個主要國家越來越大的反對。”“亞洲人民中間的所有這種日益增長的反美情緒的根源是什麽呢?這個根源就是:他們認為我們在越南進行的戰爭是一個富有的、強大的、白種人的西方國家對一個軟弱而貧窮的亞洲國家進行的戰爭,是西方白種人對亞洲非白種人進行的戰爭。”“我們可以隨意大談我們如何為越南人的自由而戰鬥。但是,對亞洲各國人民來說,這顯然主要是一場美國人對一個亞洲國家人民進行的戰爭。”
……
所有這些事實確鑿無疑地證明美國當初卷入越南戰爭確實就是衝著毛澤東來的,就是要和毛澤東“單挑”。也就是說,美國之所以陷入越南戰爭的泥潭,完完全全是因為毛澤東——“中蘇論戰”使美國認定中國是比蘇聯更危險的敵人,“援越抗美”使美國認定中國的的確確正在通過“人民戰爭”挖美國的牆角。二者合起來就使美國精英認定:美國的最高國家利益在越南的叢林中。結果:美國傾舉國之力“奮不顧身”地衝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
美國幾十萬大軍陷在東南亞的沼澤水網山川叢林中盡情地、無止無休地耀武揚威卻又無法自拔。蘇聯則趁機大舉擴張。60年代末,蘇聯軍事力量已經與美國不相上下,在全球到處挖美國牆腳。1967年,蘇軍進駐中東。1968年,蘇聯入侵捷克。勃列日涅夫提出了咄咄逼人的“有限主權論”、“國際專政論”、“社會主義大家庭論”和“國際主義義務論”。美國精英們此時此刻突然如夢方醒,恍然大悟:壞了,上當了,上了毛澤東的大當了。原來美國真正的要害利益不是在東南亞的爛泥潭裏,而是在中東和歐洲;真正威脅美國利益的不是“好戰”的中國,而是美國以為“可以有共同利益”的蘇聯。美國敢情被毛澤東誘進了越南戰爭的沼澤地白挨揍,如同老牛掉進井裏——有力沒處使,進不得退不得,眼睜睜看著蘇聯坐大而無可奈何。如果還不顧一切繼續在越南硬抗到底,就等於自我了斷,把世界霸權拱手讓給蘇聯。不管是誰當美國總統,借他八個膽他也不敢走到這一步。
1969年尼克鬆上台後宣布美國從越南撤軍,使戰爭“越南化”,通過談判取得“體麵的撤退”——不再說“打贏”而說“體麵的撤退”,這實際已經是認栽了:如果能打贏還用得著談判嗎?還有什麽樣的撤退能比凱旋而歸更“體麵”呢?所謂“體麵的撤退”真正含義是:不管你南越是死是活,反正我美國得走人了。我走後你南越有本事就靠自己活下去,沒本事就聽天由命。我真正關心的是別一垮一大片,弄得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隻要美國脫身後隻垮掉一個南越,那就謝天謝地,就算“體麵的撤退”了。而要實現這“體麵的撤退”,就隻得求毛澤東:得繞人處且繞人,千萬別我前腳走你後腳乘勝追擊,來個橫掃東南亞。“解鈴還需係鈴人”,我美國當初因為你毛澤東才掉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現在隻好求你毛澤東高抬貴手,讓我“體麵”地從這泥潭裏爬出來,好全力以赴去跟蘇聯爭個高低。
美國既然有求於毛澤東,那就不得不滿足毛澤東開出的價碼。最終結果:
一、美國得出結論:不要在軍事上大規模卷入亞洲大陸。
二、美國重新檢討對華政策。放棄敵視中國的立場。放棄“以冷戰為綱”的對華政策和理論思維方式。總統親自出馬改善對華關係。承認中國大陸的政權(從想方設法推翻的準戰爭狀態到不承認,從不承認到最終承認)。原則上停止了直接顛覆、騷擾中國的行為,停止了對流亡的西藏叛亂分子的援助。
三、美國承認“一個中國”。承認台灣屬於中國。同意廢除與台灣簽訂的《美台共同防禦條約》(1980年1月1日正式廢除),停止了海軍在台灣海峽的巡邏,美軍撤離台灣。
四、美國解除了對中國長達二十多年的全麵經濟封鎖禁運和外交孤立政策。
五、美國承認中國的政治大國地位。支持恢複中國的聯合國席位和常任理事國地位。
六、美國采取聯合華製蘇的戰略——這意味著美國不僅實際承認了中國大陸的政權,承認了中國的大國地位,而且更進一步,承認中國已從“前蘇聯陣營的一員”上升為世界力量中的“一極”,即世界政治力量的格局開始從“美蘇兩極世界”演變為“美、中、蘇”三極的“新三國演義”(如果僅僅把中國看成世界上一個普通的大國,何須如此大費周折?)
所有這一切都在毛澤東和尼克鬆、周恩來與基辛格的會談、《上海公報》和而後的中美關係發展過程中得到了體現和證實。這一切都是戰勝國才能得到的東西——這才是毛澤東進行中蘇論戰和援越抗美要達到的真正的戰略目標,才是毛澤東自建國以來一直孜孜以求的東西:使中國從美蘇兩大陣營的兩麵夾擊中突出重圍,徹底擺脫美蘇冷戰的支配,變“誰也不向、兩家一塊收拾你”為“誰也不向、兩家一塊巴結你”,使中國的戰略處境從“前後夾攻”轉為“左右逢源”。也就是說,根本改善中國的戰略處境,捍衛中國最根本的民族利益。
今天要問越南戰爭的失敗者是誰,幾乎眾口一詞會說是美國——美國自己都不否認美國輸掉了越南戰爭。但如果要問越南戰爭的勝利者是誰,那答案就各式各樣了。有說是北越的,有說是蘇聯的,就是少有說是中國的——如今中國的官方“精英”對“越南戰爭勝利者”這頂桂冠似乎毫無興趣,那當然怪不得別人要貪天之功為己有。然而曆史自有其邏輯。美國卷入越南戰爭是衝著毛澤東去的,毛澤東又從頭奉陪到尾。美國失敗了,越南戰爭的真正勝利者舍毛澤東其誰耶?
這個勝利是毛澤東誤打誤撞憑僥幸得來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美國這個世界頭號超級大國也太徒有其名了,居然稀裏糊塗就破了自己號稱“建國二百年從無敗仗”的曆史記錄,輕而易舉就把有史以來頭一個“戰勝美國”的勝利桂冠拱手送給了毛澤東。世界上哪有這種美事?!這一切都是毛澤東精心策劃巧妙運籌的結果,是毛澤東跟美國鬥智鬥勇鬥力、反複較量的結果。
如前所述,冷戰期間中國最根本的民族利益是擺脫冷戰,打破美蘇對中國的圍攻。要打破美蘇對中國的圍攻,關鍵在於美國——中蘇是為了美國而鬧翻的:對美國對中國民族利益的侵犯,毛澤東主張堅持鬥爭,蘇聯主張中國做犧牲以適應蘇聯的冷戰需要——中蘇分裂使毛澤東可以不必再顧忌蘇聯,完全按照自己的判斷對付美國:要打破美國對中國的圍攻,就必須使美國放棄對中國的敵視。要使美國放棄對中國的敵視,就必須記住俾斯麥的名言:“當代的重大政治問題不是用說空話和多數派決議所能決定的,而必須用鐵和血來解決。”也就是說,必須讓美國吃個史無前例的大敗仗,使美國自己得出結論:跟中國敵對沒有好處,不得不有求於中國。
然而要讓世界頭號超級大國、號稱“建國二百年從未打過敗仗”的美國吃個史無前例的大敗仗談何容易?當年的德國辦不到。身為超級大國的蘇聯辦不到。處於美蘇兩強的前後夾攻、處於三年經濟困難中的中國哪有這個力量辦到?怪不得國內外當時幾乎所有的“精英”都認為毛澤東是“發瘋”。(中國今天的“精英”們不還在如此喋喋不休地鸚鵡學舌嗎?)所有這些“精英”都是“智叟”級人物,有知識,懂邏輯,會算計,但算來算去怎麽算也算不出毛澤東有任何勝利的希望——當然這也不算多丟臉:從井岡山到長征、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所有給毛澤東“算命”的“精英”“智叟”們哪次沒得出過同樣結論?所以他們這一次算不出毛澤東能以弱勝強、扭轉乾坤也不算太低能。
他們算不到的是:以弱勝強恰恰是遊擊戰出身的毛澤東的拿手好戲——我弱,那就不跟你正麵較量,而是設法把你引到你的強項發揮不出來的地方,使你整體雖強,但局部為弱;我整體雖弱,但局部為強。隻要在局部造成如此強弱逆轉之勢,那勝敗就由不得你了。如此持之以恒打持久戰,隨著時間的推移,局麵就必將改觀——“ 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看透強弱的辯證關係,調動敵人為我所乘——這正是毛澤東過人之處。
毛澤東經過五十年代與美國的三次大較量(抗美援朝、解放一江山島、炮擊金門),對美國已經摸了底:美國雖強,但不是沒有致命弱點:
第一,驕傲狂妄,自我迷信——世界上頭號超級大國,“上帝的寵兒”,經濟力量第一,軍事力量第一,科學技術第一,文化優勢、心理優勢,世界上沒有美國辦不到的事。難怪肯尼迪就職演說會如此牛氣衝天:“我們將付出任何代價,忍受任何重負,應付任何艱辛,支持任何朋友,反對任何敵人”——“任何”、“任何”、“ 任何”,沒有“任何”限定詞。
古人雲:“驕兵必敗”。美國國力再強也不是無限的。認識不到這一點而盲目妄自尊大,這正是當時美國的致命傷,為日後的失敗奠定了基礎。
第二,意識形態掛帥,“以冷戰為綱”——美國當年把全世界簡單分成非黑即白的兩大類,不反共就是共產黨,不承認民族主義,不承認民族獨立,一切都是“共產主義全球擴張的陰謀”。中國內戰是“共產主義擴張”,朝鮮戰爭是“共產主義擴張”,古巴革命是“共產主義擴張”,越南戰爭也是“共產主義擴張主義”。麥克納馬拉說:“我們對敵友分析上的失誤,反映出我們完全忽視了該地區的曆史、文化、人民的政治信仰及其領導人的個性特征與習慣。”“對於胡誌明領導的運動,我們也完全忽視其民族主義的色彩,而將其首先視為一名共產主義者,其次才把他當作一位越南的民族主義者。”美國這樣簡單粗暴地對待第三世界的民族獨立、民族解放運動,結果隻能走到與人民戰爭為敵的地步。
意識形態掛帥的另一個後果是麥卡錫主義陰魂不散:當年為“誰丟掉了中國”不知整了多少人。從此誰不主張強硬、建議妥協誰就有“同情共產主義”的嫌疑。麥克納馬拉在國會流露出對擴大轟炸效果的懷疑,馬上就挨了當頭一棒:“部長先生,我對您的話感到異常失望。我認為它會令共產主義者們感到欣慰。這是對共產主義退讓的言論,這是一種失敗的言論。”結果:美國政府官員明知越南戰爭打錯了、打不贏也沒人敢反對,唯恐被戴上“誰丟掉了越南”的大帽子。
第三,唯武器論——隻要武器先進、訓練有素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看不到也不肯相信人民戰爭中人心的向背才是最關鍵的,持久戰才是最無法招架的。因為自持武器天下第一,所以敢毫不猶豫大包大攬往越南戰爭泥潭裏跳。
第四,包袱沉重,輸不起——“曆史上從未打過敗仗”這一曆史記錄誰也不敢破。“白種人優越、不能輸給東南亞‘螞蟻之國’的鄉巴佬”的自負誰也不肯破。既然是 “自由世界領袖”,那就必須有威信:有“威”別人才怕,有“信”別人才跟。打了敗仗就沒了“威”,半途溜號就沒了“信”。約翰遜說:“如果我撒手不管這場戰爭,聽任共產黨人接管南越,那麽我就會被看成是一個懦夫,我的國家就會被看成是一個綏靖者,我們和我們的國家都將發現,我們在整個世界上將不可能再為任何人做成任何事情。”1965年3月下旬,麥克瑙在為麥克納馬拉起草的一份備忘錄中直言不諱地分析說,美國在越南的目的70%是為了避免丟臉的失敗,20%是使南越及其鄰近地區“不落於中國人之手”,10%是讓南越人民享有“較好、較自由的生活方式”。麥克納馬拉說:“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從那裏退出,因為我們有條約,因為我們已經發表了許多言論。我認為抽身而退會使我們在全世界大失臉麵,一想到世人的輿論我就不寒而栗。”——如同黑社會老大,無“威”無“信”今後在道上可還怎麽混?所以“麵子”比天大,一旦卷入就無論如何不能容許失敗,代價再大也得硬著頭皮頂住撐下去。
第五,戰略重點意識薄弱——在美國眼裏,全世界到處都是“美國利益”。結果:美國在全世界到處設防,哪裏有動靜就手忙腳亂調兵去救火。麵麵俱到必然顧此失彼——到處都是重點結果就是沒了重點。毛澤東通過1958年炮擊金門已經發現了這點:美軍登陸黎巴嫩,中國大陸向金門一開炮,美國就趕緊把航空母艦從中東調往台灣海峽。等弄清楚大陸並不準備攻占金門,又趕緊把航空母艦開回去。哪裏吃緊往哪裏跑,證明美國對哪裏是要害、哪裏是重點心中並無成算。這樣的對手容易被調動——否則美國怎麽會把越南的沼澤地當成美國的核心利益?
毛澤東不但善於知彼,更善於知己:對付美國,最有效的辦法是人民戰爭,最有利的地方是越南的叢林——作為遊擊戰的大行家,毛澤東非常清楚什麽樣的地方最不利於現代化武器威力的發揮(蘇聯就不管這一套,跑到中東的沙漠去跟美國和以色列比試現代化武器,結果人所共知)。胡誌明領導的越南統一戰爭是民族解放戰爭,地地道道的人民戰爭。隻要得到中國的大力援助就能夠戰勝最強大的敵人。中國援越抗美,選擇在越南跟美國較量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俱全,決不會失敗。不怕美國不來,隻怕美國不肯上鉤。
結果是美國非常合作地上了鉤,乖乖地跳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1965年中國國慶時一位西方記者如此評價當時的中國:“政府廉潔有效。外交咄咄逼人。正帶著滿意的心情地看著美國在越南戰爭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美國為什麽會心甘情願地跳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陽謀。毛澤東的陽謀——“中蘇論戰”+“援越抗美”。
“ 中蘇論戰”是虛招,“援越抗美”是實招。毛澤東一虛一實雙管齊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虛實結合,出神入化,在全世界眼皮底下上演了一出空前精彩的謀略大戰,將美蘇兩個超級大國都玩弄於股掌之上,把美國這個頭號超級大國的“戰略思維”打翻在地,使其自己闖進越南戰爭的泥潭裏動彈不得,最後不得不向毛澤東認栽求和。
網絡小說《新警察故事》裏有幾段關於“陽謀”極為精彩的描述,不引用在此實在可惜了:
—— “所謂陰謀就是設陷阱,就是無中生有。其中高下就看你設置的陷阱高不高明了。不過再高明的陷阱都是陰謀中的致命傷。隻要讓人看穿,這個陰謀就一文不值。所以說是陰謀就有破綻。而陽謀就不同了,陽謀是把一切都放在你麵前的計謀。它沒有隱私,沒有秘密。它幾乎一切都是透明的,所以它沒有破綻。實施者隻要把握住方向就行了。可以說它是借勢而動,推動一切必然的發展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洪水決堤,誰都知道會死人,可是擋在它前麵的還是非死不可,走都走不了。舉個簡單的例子,毛主席當年和蔣介石爭江山,明知道毛澤東打土豪、分田地是爭取民心的陽謀,可蔣介石卻幹看著沒有辦法。因為他當時照做的話隻有死得更快。結果一敗塗地,直接逃到台灣去了。”
——“真正最無懈可擊的計謀總的一句話概括就是——你明明第一次中了計,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你還是不得不往裏鑽的計謀。”
——“陽謀最可怕之處並不是它本身有多麽複雜的策劃,而是它不可猜測的方向。甚至由於它把握了世事的脈搏,所以它的去勢是不可逆轉的。這就是我前麵說的明知道是計,即使再來一次的話,你還是不得不往裏鑽。”
——“陽謀就是隨勢而動。沒勢他都會去造勢,來達到他的目的。”“陽謀才是真正無懈可擊的計謀”。
—— “陽謀,策劃的滴水不漏。你根本摸不清他的底細,可以說不到事情的結局,你不知道他的目標在哪裏。唉,有時候我真希望這中間有什麽遮遮掩掩、改頭換麵的勾當,一個人活到我這個歲數最不怕的就是別人跟我耍陰謀。因為隻要有和客觀存在相違背的行為,就會有漏洞,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陽光下進行的,光明正大。 ”“這就是陽謀的可怕之處了。不管是不是陷阱,你都得往裏頭鑽。因為你不知道他的目的。正因為不知道,才會越害怕。”
對照這些來回顧回顧毛澤東當年的種種舉措,就不難理解毛澤東的“陽謀”的高明和厲害。
在外行人看來,毛澤東搞中蘇論戰純粹是浪費口舌,徒勞無益:能說服誰呢?說服美國還是說服蘇聯?憑你一麵之詞能讓人家改變對華政策嗎?(又是俾斯麥的名言:“當代的重大政治問題不是用說空話和多數派決議所能決定的,而必須用鐵和血來解決。”)即便能說服若幹在野的共產黨人,那對改善中國的戰略處境又能有多大作用?毛澤東早在《反對黨八股》裏就批評過“無的放矢,不看對象”的宣傳,提出“共產黨員如果真想做宣傳,就要看對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說、談話、寫字是給什麽人看、給什麽人聽的,否則就等於下決心不要人看,不要人聽。”既然中蘇論戰的長篇大論既不準備說服美國又不準備說服蘇聯,那又是寫給誰看的呢?所以也難怪中國“精英”們現在還一口咬定毛澤東的中蘇論戰是“頭腦發熱”、“左傾冒險”、“思想僵化”、“晚年錯誤”等等等等。
實際呢?
五、六十年代世界上搞遊擊戰的人多的是,美國並沒有那麽在意。古巴的卡斯特羅在美國的鼻子底下靠遊擊戰打得了天下,成立了共產黨政權,美國雖然也對古巴又是封鎖禁運又是雇傭軍入侵,但力度和決心比打越南戰爭差遠了。為什麽美國單單對越南的遊擊戰那麽耿耿於懷呢?中蘇論戰。不是中蘇論戰,美國不至於把這個問題提到戰略利益的高度來對待。
對美國而言,中國1960年出版的《毛澤東選集》第四卷中最刺激的是什麽?“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人民戰爭”、“持久戰”。為什麽?因為這兩條直接刺疼了美國最敏感的神經:一旦被當成了“紙老虎”,誰也不買賬,這個霸主還當得下去嗎?美軍隻學過如何打現代化戰爭,對蘇聯那樣的堂堂之陣胸有成竹:“大規模報複戰略”。但美軍還真沒學過如何對付人民戰爭,從軍事理論起就是一片空白,把人民戰爭視為“最討厭、最肮髒、最難得出定局的遊擊戰”。(美國駐越軍隊總司令威斯特摩蘭後來回憶說,他在越南的遊擊戰麵前實在是束手無策。每天晚上,他不得不看兩本書,一本是《聖經》,一本就是美國軍方編印的毛澤東的英文小冊子《論遊擊戰》。)中國又出“毛選”又援越,頓時使美國感到從理論到實踐都被打中了要害:“大規模報複戰略”對付不了“人民戰爭”,普通正規軍不知道如何對付“遊擊戰”。這一下子就使美國感到自己原以為固若金湯的“遏製共產主義”的大係統原來居然漏洞百出,對蘇聯信心十足的東西在毛澤東麵前竟然一點底也沒有。“理論上講”,毛澤東可以通過“人民戰爭”一塊一塊蠶食美國的地盤而美國卻無能為力。這還不是對美國核心利益的最大威脅?這還了得?結果:肯尼迪帶頭學“毛選 ”,苦心研究如何對付“人民戰爭”;立即調整戰略,把“大規模報複戰略”改為“靈活反應戰略”,特地增加“特種戰爭”這一項以專門對付“遊擊戰”;公開接受毛澤東的挑戰,把位於中國“前沿”、深受中國遊擊戰影響的南越作為“特種戰爭”的試驗場;針對毛澤東“軍民關係是魚水關係”的論述,在南越實施“戰略村 ”計劃以切斷軍民的“魚水關係”;充分發揮美國的技術優勢,在南越采用“直升飛機戰術”以對付叢林遊擊戰……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中國出版《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和宣布承認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之後短短幾個月的1961年,可見毛澤東這兩招當真戳到了美國的痛處,確實把美國弄毛了——毛澤東的一本書、一個宣言就鬧得美國雞飛狗跳,又是調整戰略、又是增添“特種戰爭”、又是把整個南越變成“特種戰爭試驗場”、又是“戰略村計劃”、又是“直升飛機戰術”……這麽多、這麽大的動靜,換了別人能有此“殊榮”否?
(俗話說,“說話有勁不在上糞多少,文章有勁不在牛皮多少”。如今中國的那個嘲諷毛澤東“隻遊過江、沒留過洋”的“作家將軍”、“具有革新精神的解放軍高級將領”、充滿“先進的思想理念和前瞻性”、具有“地緣戰略的眼光和獨特的戰爭視角”的“新銳軍事理論家”搞出的“現代化軍事戰略”及種種“特色理論”可曾讓美國正眼看一下?可曾讓美國也如此大動幹戈?)
現在可以看出毛澤東的“陽謀”的厲害了:我一點也沒有撒謊,一切都放在明處:“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人民戰爭威力無窮”。“支持民族解放運動,援越抗美”。這一切都光明正大,一點陰謀也沒有,的的確確實心實意地支持越南統一,確實沒打算在越南取得任何見不得人的好處。如果你美國不管,那越南的民族解放戰爭就必然取勝,自然就證明“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人民戰爭威力無窮”。那中國就贏得了中蘇論戰,順便打掉了世界對美國的迷信和美國的霸主地位。如果你美國管,那正中下懷:正怕你不肯往越南戰爭的泥潭裏跳呢。——如果沒有中蘇論戰,沒有毛澤東的這一整套人民戰爭的理論,沒有中國公開的援越抗美,美國未必把越南戰爭看成涉及美國核心利益的頭等大事,未必會不顧一切竭盡全力卷入越南戰爭。有了“中蘇論戰”加“援越抗美”,一切都改觀了——所以說“中蘇論戰”加“援越抗美”是一個虛實結合的陽謀。這就是所謂“陽謀是把一切都放在你麵前的計謀。它沒有隱私,沒有秘密。它幾乎一切都是透明的,所以它沒有破綻。實施者隻要把握住方向就行了。可以說它是借勢而動,推動一切必然的發展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陽謀才是真正無懈可擊的計謀”。“不管是不是陷阱,你都得往裏頭鑽。”“你明明第一次中了計,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你還是不得不往裏鑽”。
如果美國沒有前邊所述的那些致命弱點,毛澤東的陽謀未必奏效。(但那樣的美國還會那樣輕率地幹預中國台灣、使自己處於與中國的敵對狀態嗎?)然而曆史就是曆史。麵對毛澤東的陽謀,美國的一切致命弱點的致命效果充分發揮得淋漓盡致:
1、 “驕傲狂妄,自我迷信”——美國天下第一,所向無敵,豈能怕你搞什麽陽謀?“我們將付出任何代價,忍受任何重負,應付任何艱辛,支持任何朋友,反對任何敵人”——你毛澤東敢在越南跟我公開叫板,我立馬公開就地接招,索性就把越南當成“特種戰爭”的試驗場,跟你當眾較量——痛痛快快一下就跳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
2、 “意識形態掛帥,‘以冷戰為綱’”——“南越是東南亞反共鬥爭的基石,是中共理論的決定性考驗的對象。”“越南的勝利將為中國的論點提供有力的佐證,為其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意識形態鬥爭服務”。“在越南的鬥爭,是戰後反共鬥爭的一個重要環節。如果北越勝利,中國的做法就會被證明是正確的,蘇聯也會被迫采取更好戰的立場,盟國將不再相信美國的保證,國內也將要退出世界而實行固守‘美國堡壘’的戰略。”
3、“唯武器論”——你靠百姓,我靠“精英”,用“直升飛機戰術”對付你的遊擊戰,用“特種部隊”對付你的遊擊隊,我武器精良,訓練有素,不可能贏不了你的土槍土炮鄉巴佬……於是眼都不眨就跳進了泥潭。
4、 “包袱沉重,輸不起”——“撤離也意味著,美國在整個世界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而共產黨人對其它東南亞國家的壓力,則大大加強了。最後,撤離還將意味著,全世界與西方為敵的勢力將備受鼓舞,他們也會效仿越南的做法,嚐試進行暴動的滋味。”“沒有人願意討論退出越南。我們認為那將使我們遏製共產主義在東南亞蔓延的堤壩出現巨大的裂口,這是我們不能接受的。”“南越如丟失,柬、泰、馬、印(尼)、菲也將丟失;美國已投下過多的資金,不能前功盡棄”
5、 “戰略重點意識薄弱”——“就美國的安全利益而言,阻止南越的喪失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共產主義在印度支那的勝利將威脅到美國的安全。”“如果印度支那落入共產黨人手中,其它東南亞國家也會‘緊隨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單獨在中國領導下的亞洲共產集團對美國的遠東安全利益有嚴重影響。 ”
……
所有這一切綜合作用的結果就是美國非常自覺地配合了毛澤東的陽謀,積極主動闖入了越南戰爭的泥潭,從此在裏邊越陷越深。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的美國“精英”為順利實現毛澤東的陽謀、使美國在越南失敗而做出的“特殊貢獻”。
肯尼迪、約翰遜政府薈萃了一大批名牌大學畢業、學術學曆資格優異的“學者型官員”、“出類拔萃之輩”(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甚至被稱為“哈佛俱樂部”。這些人用中國今天的時髦話來說就是“精英”。而這些當年的美國戰爭“精英”跟今天的中國改革“精英”還真頗為相似,值得不惜篇幅對照描述一番。
1、都是憑“聰明絕頂”當“精英”。
中國的“精英”張維迎號稱“神童”,美國的“精英”麥克納馬拉也號稱“神童”。誇耀中國“精英”“絕頂聰明”的故事滿天飛,如津津有味地描述張維迎“獲得倫敦經濟學院Lionel Robbins紀念獎學金”(還特別注明:麵向全英大學的最高獎學金,每次僅授一名)、“獲得華東地區哲學社會科學優秀圖書特等獎(又特別注明:僅一名)”;誇耀美國“精英”“絕頂聰明”的故事也滿天飛。如《出類拔萃之輩》裏津津有味地描述某“精英”中學時代的得意之筆:被老師課堂點名朗讀自己的作文,於是毫不遲疑拿起本子就念,結構嚴謹,文筆流暢。老師正津津有味,突然發現其他同學擠眉弄眼,表情古怪,趕忙追問。同學答曰:他作文本上什麽也沒寫,是對著一張白紙現編呢 ——出口成章,何等聰明。總之都靠“絕頂聰明”撈世界:“你們個人聰明的腦袋與無數顆同樣聰明、充滿好奇的腦袋相連接,形成了一個智慧之網。”
2、都是隻管理論不管實踐,隻管“邏輯推理”、“想當然”而不管實際後果。
中國“精英”:“我是一個由邏輯驅動的人,好證理論道”。“如果沒有了邏輯,這還是社會嗎?”“學術觀點通行的表述方式是‘如果…,那麽…’,講的是事物的因果關係。比如說,‘如果我們不削減政府的權力,腐敗現象就不可避免。’”
美國“精英”:整個越南戰爭都是這種“邏輯驅動”、“證理論道”、“如果……那麽”之類“事物的因果關係”等“想當然”的“邏輯推斷”“推導”出來的——
“ 如果印度支那落入共產黨人手中,其它東南亞國家也會‘緊隨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如果美國不堅決有力地在東南亞同共產主義戰鬥,並且取得成功,菲律賓、衝繩和台灣等海島基地就沒有安全可言,太平洋就將成為‘紅色海洋’,美國就不得不退守西海岸。”“如果我們不采取足以在軍事上擊敗北越甚至共產黨中國的軍事行動,則我們不能保證非共產黨的南越能繼續存在下去。”“如果允許共產黨北越統治東南亞,必將給美國和自由世界帶來災難性後果。”“如果美國在同中國共產主義對抗的時候顯示出自己是一隻紙老虎,而不采取軍事行動,美國就會喪失亞洲各國人民對它的尊敬和支持”……(如果、如果、如果)
戰略上如此,戰術上亦如此:“美國的司令官們也像許多人那樣,喜歡沉溺於一廂情願的思維之中。”“根據合理的推測……我們似乎沒有理由不獲勝”。“美軍政治和軍事領導人都想當然地認為,美軍和南越軍隊能夠迫使越共和北越正規軍在戰場上進行常規戰爭。這樣,美軍的機動性和強大的火力,加上空中轟炸切斷來自北越的供應和增援,定會迫使他們尋求和解。如果越共和北越軍隊像某些人認為的那樣不打常規戰爭,而是采用遊擊戰術,我們認為美軍和南越軍隊在安民計劃的強有力支持下,能夠進行有效的反遊擊作戰。”“事實證明這些假定都是錯的。”“我們驕傲自大,因為我們是美國人,我們是陸軍士兵或海軍陸戰隊,我們能贏。但事實證明那是錯誤觀念”……(“一廂情願的思維”、“合理的推測”、“想當然”)
具體的過程更充滿了這種“邏輯推理”“想當然”——既然毛澤東說遊擊戰的成敗關鍵是“軍民魚水關係”,那“合乎邏輯”的推論就是“反叛亂”的關鍵是將遊擊隊從普通村民中分開,斷掉這“魚水關係”。要把“魚”與“水”分開,“合乎邏輯”的辦法就是建立“戰略村”,把全體南越農民都遷入“戰略村”,這不就斷了“ 魚水關係”了?一連串“合乎邏輯”的結果:對全體南越農民搞“強迫搬遷”:毀了你的家園,抄了你的家產,銷了你的“農村戶口”,統統“進城”,搬到“戰略村”去。這是“改革代價”——不,“建設自由民主新越南”的“代價”。膽敢反抗格殺勿論:“合乎邏輯”的罪名是“反對改革”——不,反對“自由民主新世界 ”。——這一係列“合乎邏輯”的結果是“適得其反”,“火上澆油”,“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激起了越南人民更激烈的反抗,“特種戰爭”徹底破產。
3、都是頑固不化,死硬到底
中國“精英”:改革出問題是因為改革措施不徹底,必須深化改革。美國“精英”:戰爭沒取勝是因為戰爭升級不到位,必須加速升級。
中國“精英”:“那些批評罵我的人,他的道德連我一個腳後跟都沒有!”美國“精英”:“誰說撤軍隻配坐著撒尿!”(即娘們)
中國“精英”:“倒退沒有出路”。美國“精英”:“我不認為我們可以從那裏退出,因為我們有條約,因為我們已經發表了許多言論。我認為抽身而退會使我們在全世界大失臉麵,一想到世人的輿論我就不寒而栗。”“美國已投下過多的資金,不能前功盡棄”
中國“精英”:“不爭論”。美國“精英”:“沒分歧”。(記得1965年麵對國內一片抗議,約翰遜告訴記者:美國社會對美國卷入越南戰爭沒有分歧,隻對具體做法有不同見解。《人民日報》就此發表了方成的一幅漫畫,還配了一首打油詩,開頭幾句是:“下有天,上有地,月亮落東日出西。示威抗議遍全國,美國國內沒分歧。任何國家任何人,誰都不準有懷疑!君不見臘斯克發脾氣,向輿論表示感激。白宮官員忙著向指責道謝,高興得有點歇斯底裏……”)
4、最後都頂風臭十裏
諷刺美國“精英”的書《出類拔萃之輩》(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直譯為“最優秀和最聰明的人”,用中國現在的時髦話說就是“精英”)在美國大受歡迎,幾十年暢銷不衰。麥克納馬拉在回憶錄一開頭也承認:“這些人——‘最優秀和最聰明的人’(後來我們發現這種稱謂具有諷刺和貶低之意)”。可見“精英”、“學者型官員”、“聰明絕頂”、“哈佛俱樂部”這些東西在美國早臭了。 “精英”這個詞在中國現在同樣臭不可聞,也算“國際接軌”——見識了中國“精英”的德行,就不難明白為什麽《出類拔萃之輩》在美國如此受歡迎了。看來“‘ 精英’不是好東西”還真是個規律,不分國家文化背景,“放之四海而皆準”,“英雄所見略同”——不,人民所見略同。
有人說毛澤東一邊“中蘇論戰”一邊“援越抗美”是同時向“兩強開戰”,是“冒險”、“孤注一擲”、“冒核戰爭風險”,實際呢?
恰恰相反。正是“中蘇論戰”+“援越抗美”才使中國不但有驚無險,而且穩操勝券。
毛澤東通過五十年代跟美國的屢次較量已經發現,美國對中蘇的戰略不管是“遏製”也好,“大規模報複”也好,“靈活反應”也好,連同整個“冷戰”在內,基本思路就是個“守勢戰略”:既要打仗又怕死,能不直接上陣就決不上陣。隻要自身不受到攻擊就不主動進攻。“中蘇論戰”開始時,美國認為這是兩個共產黨巨人在爭論用哪種方法搞共產主義,對中蘇的分裂高興還來不及,生怕一不小心做出使這兩家和好的舉動。當時赫魯曉夫雖然跟中國鬧翻了,但還不敢公開走得太遠。美國唯恐如果直接攻擊中國會反而逼得中蘇和好,再加上抗美援朝的教訓記憶猶新,美國不想冒這個險,隻敢在南越舞刀弄槍搞“特種戰爭”。而中蘇論戰的核心是中國指責蘇聯背叛馬克思主義,對美國搞投降。這種指責本身就使蘇聯清楚中國沒打算和美國聯手對付自己。如果放著越南不管卻跟美國夥在一起收拾中國,就沒法證明自己是“正統馬列主義者”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領袖”,所以既下不了決心也沒有借口立即進攻中國。
“中蘇論戰”+“ 援越抗美”其實是一箭雙雕,一下子同時戳到了美蘇兩家的痛處:美國蘇聯都是在自己陣營裏當老大的主,最怕的是鎮不住台。美國惟恐被看成“紙老虎”而眾叛親離,決心不讓南越垮掉,馬上跳進了越南戰爭的泥潭,從此越陷越深。“特種戰爭”一輸美國登時急眼了,不顧一切擴大戰爭轟炸北越。這下蘇聯也坐不住了:袖手旁觀、任憑美國肆意欺負“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成員北越,那“龍頭老大”的麵子何在?威信何在?那還不眾叛親離?還保得住“社會主義陣營領袖”的地位?於是不得不援助越南對抗美國。而且為了證明自己才是正牌的社會主義陣營的盟主,不但援越,而且專給中國當時給不了的先進武器如導彈、飛機等等。——抗美援朝時中國的先進武器都得自己花錢向蘇聯買,買回來自己學著使用,然後再自己費盡心血送上前線去拚命。現在倒好,毛澤東一個“中蘇論戰”就讓蘇聯一個子不要還卯著勁地白給,給的還淨是當時中國給不了的好玩藝,還不勞中國人冒險,由老毛子親自出馬送貨上門把著手教越南人使用,或者直接派人操作——這等於無償幫著中國實現“讓美國吃個史無前例的大敗仗,使美國自己得出結論:跟中國敵對沒有好處,不得不有求於中國”的戰略總目標。這下中國可省大發了:有人心甘情願倒貼著白幫忙還不用領情——我不謝你,你也不覺得是在幫我,連“聒噪”兩字都省了,代價不過是“中蘇論戰”的一通筆墨官司——世界上還有比毛澤東的這招陽謀更巧妙更合算的買賣嗎?蘇聯這一上勁,美國更不敢無限製擴大戰爭了:要擴大,是擴大到中國還是擴大到蘇聯?結果:戰爭一直老老實實局限在越南,使越南戰爭變成了一場符合毛澤東理想的時間、理想的地點、理想的方式的理想的人民戰爭,沒有擴大到中國。毛澤東巧妙地利用了美蘇矛盾,限製了戰爭擴大,爭取了時間,使中國得以加速備戰、加快“兩彈一星”、開展三線建設,使自己的安全有了切實的保障。
毛澤東的陽謀——“中蘇論戰”+“援越抗美”對美國來說如同鬥牛士的紅幡,就那麽三晃兩晃便引得美國如同紅了眼的蠻牛,一頭撞進了毛澤東為它選好的戰場;對蘇聯來說則如同趕牛鞭子,就那麽輕輕一揚便鞭策得蘇聯格外賣力,為毛澤東實現根本的戰略目標——使中國擺脫美蘇冷戰支配——而使勁拉犁。
中國抗美援朝是被動出戰,一切不由己,時間、地點、作戰方式全是被動的。援越抗美則是中國主動出擊,一切自己作主,完全按中國的胃口選擇時間、地點、作戰方式。抗美援朝時中國被逼上了第一線,直接承擔了巨大的人員傷亡。援越抗美時中國除了高炮部隊、工程部隊外基本處於二線,傷亡比抗美援朝小得多,而戰果卻大得多:在越南給美國辦了個“思想改造學習班”,專門改造美國社會的“冷戰思維”、狂妄自大和反華意識:隻要你堅持“以冷戰為綱”,堅持目空一切不認輸、死要麵子活受罪,堅持敵視中國,堅持“中國威脅論“,那你就必然心甘情願乖乖呆在越南盡情用腦袋撞牆,直到你“思想改造”成功、放棄那些立場為止。而蘇聯也非常配合,及時抓住這個機會全球到處挖美國牆腳,用實實在在的行動從反麵教訓美國:到底誰才是美國利益的真正威脅。美國硬著頭皮死死撐了幾年,最後實實在在撐不住了,終於大徹大悟,徹底認栽,決心改弦更張,從越南戰爭脫身。
1969年中蘇邊境衝突後蘇聯領導人試圖聯和美國一同襲擊中國。這反而幫了中國一個大忙:打掉了美國對根本改變對華戰略的最後一點顧慮,促使美國下定決心,改變對華戰略。美國尼克鬆政府此時已經明白對美國根本利益的真正挑戰來自蘇聯,已經決心從越南戰爭脫身,已經明白美國在越南真正的對手是中國——沒有中國在政治、軍事、經濟、交通、後勤、人員等方麵的全力支持和“不準美軍越過北緯十七度線”的警告,貧窮落後的北越根本撐不下去,十個武元甲也抵擋不了美國的五十多萬如狼似虎的現代化軍隊的進攻和空中的狂轟濫炸。美國要從越南“體麵地撤退”,就不能不求助於毛澤東,就不得不改善對華關係,就不能不走聯華製蘇的路子。但美國又擔心中蘇會重歸於好,讓美國竹籃打水一場空。中蘇在珍寶島武裝衝突,蘇聯試探與美國聯合襲擊中國,這等於向美國證實:中蘇同盟關係不會再恢複,中國不會再向蘇聯“一邊倒”。美中蘇的關係不再是兩極而是三極。三角政治的規律立刻開始發揮作用:美中蘇三家中,中國最弱。正因為如此,美蘇兩家最關心的都不是中國目前會威脅自己,而是不要把中國推向對方,或被對方一口吃掉,尤其不能陷入跟中國的長期衝突消耗自己的實力,讓對方坐收漁翁之利的情況。所以蘇聯一定要拉上美國一起對中國下手而不肯自己單幹。美國則立即打消了最後一絲顧慮,馬上通知蘇聯:美國認為中國的安全涉及美國的國家利益,警告蘇聯不要對中國下手,並開始認真設法改善對華關係——這意味著毛澤東的陽謀成功了:中國被美蘇兩強任意支配的戰略處境已經改變,三角政治的規律已經起作用,毛澤東追求的“ 打破美蘇兩麵夾攻”的戰略目標已經成功在望。
尼克鬆訪華意味著毛澤東的陽謀大獲全勝:美國徹底改變對華政策,從敵視走向緩和。這也意味著整個美國社會對華認識都被毛澤東徹底改造了:在毛澤東的“越南戰爭思想改造學習班”學習及格,準予畢業。鄭必堅跑到美國苦苦哀求美國人“換一種思維、換一種胸襟、換一個角度”,“研究一下中國共產黨與已經解體的蘇聯的共產黨之間的區別”。其實哪用得著他脫褲子放屁?毛澤東幾十年前早就做到了——尼克鬆訪華本身就證明美國對中國和蘇聯的“根本區別”一清二楚,否則何必那麽積極跑到沒有外交關係、相互敵對幾十年的中國來?正因為毛澤東把整個美國社會的對華認識都徹底改造了,所以尼克鬆訪華消息一宣布,美國社會一片叫好:“ 美國國會參眾兩院專門通過一項聯合決議,要求規定1972年2月21日為支持尼克鬆訪華的紀念日。美國新聞處的電報稱,尼克鬆訪華受到‘美國人民壓倒多數的支持。兩黨所有的政治領袖實際上都和尼克鬆總統一樣,具有同中國重新建立聯係的願望。’”——如果美國社會對華的主流意識沒扭轉過來,像鄭必堅那樣隻知道圍著少數幾個美國“精英”打轉,即使能改變個把官員的對華態度又有什麽用?當年美國駐延安觀察組的人如謝偉思等向美國國務院如實反映了中共實情,結果還不是都被清洗了?同樣讓美國人認識到中國和蘇聯的區別,毛澤東用的是“ 越南戰爭思想改造學習班”。結果:美國總統親自訪華——到一個沒有外交關係、敵對隔絕了二十二年的國家來談和平,並同意了中國政府的要求:有史以來破天荒頭一次,在中國領空上美國總統不乘坐美國總統專機而乘坐中國飛機。不僅如此,尼克鬆訪華是單方麵訪問,沒有回訪——也就是說,不對等。(按中國的老習慣,對此是什麽個說法?——“來朝求和”。)而鄭必堅呢?七老八十了還梳妝打扮送上門去發公嗲、賣老騷、吊洋膀子、撒媚嬌:“麵對這樣的中國共產黨,美國有什麽可以擔心的呢?”結果呢?“熱臉貼上個冷屁股”——人家答曰:“中國有人認為,強調經濟增長和增強民族主義可維持共產黨的一黨統治。這是危險的,也是錯誤的。”——相比之下,誰偉大?誰令人作嘔?
毛澤東的陽謀——“中蘇論戰”+“ 援越抗美”是有史以來最精彩絕倫的謀略傑作。美國號稱戰無不勝,打遍天下無敵手,偏偏兩次在亞洲跟毛澤東交手,兩次都栽了大跟頭,而且一次比一次慘:朝鮮戰爭開了個先例:“第一次沒有取得勝利”。但美國好歹保住了南朝鮮半壁江山,還可以勉強用“沒有失敗”來自慰。而越南戰爭則連這樣聊以自慰的借口都沒撈到,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失敗了。朝鮮戰爭還可以推說中國有蘇聯為後盾,越南戰爭則連這樣的借口也找不到,完全是毛澤東的傑作。越南戰爭使美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嚐到了戰敗的滋味:經濟衰退、沮喪迷茫、信心危機、國內矛盾激化、社會動蕩不安……一切戰敗國的特征幾乎都占全了。美國建國兩百年,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尤其令美國精英們憋氣的是: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毛澤東幹的,偏偏還沒法報複。魯迅說:“譬如一個人,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心平氣和,被別人打了,就非常氣憤。”——如果承認美國這場史無前例的慘敗是因為上了毛澤東的大當,那就屬於“被別人打了,就非常氣忿”,必定群情激憤,堅決要求追究責任。那樣一來誰也承擔不起這戰敗侮國之責。況且毛澤東的陽謀的特點就是毫無隱瞞,一切都放在明處,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往陷阱裏跳,能怪得了誰?所以美國隻好說是“曆屆政府的錯誤”導致美國陷入了越南戰爭的泥潭,你錯我錯大家都錯,一推六二五,“老虎吃天——沒處下嘴”,最後不了了之——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心平氣和”——美國連敗於毛澤東都不敢承認,那還有什麽理由報複中國?如果中國跟美國打堂堂之陣,打不過不說,犧牲無算不說,即便打贏了,也得防備美國會卷土重來變本加厲地報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敗國德國不就是個例子?二次大戰後德國被分割占領,目的不就是防備複仇主義東山再起?這條中國能學嗎?而毛澤東的陽謀卻讓美國吃了虧還有苦說不出,根本不存在報複的問題。整慘了你,還用不著擔心你報複,不但一點後遺症沒有,還讓你從此不得不心甘情願地跟我套近乎—— 世界上還有比這幹得更漂亮的活嗎?
還不止於此呢。毛澤東的陽謀讓美國史無前例地吃了個大敗仗。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中國打贏了一場“隱形世界大戰”,而且自己還幾乎沒怎麽流血。美國壓倒一切、舉世無雙的優勢居然毫無用武之地,戰死五萬,傷殘無數,耗費無數,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一敗塗地,而且輸得莫名其妙:打贏了每一仗,卻輸掉了整個戰爭。而中國付出的代價呢?援越200個億,算上戰略佯動——援助阿爾巴尼亞200個億,總共耗費400個億。援越部隊有傷亡,但比抗美援朝傷亡小得多。就中國的國力而言,這一切代價的確不小。但用400個億加這些傷亡打敗了世界頭號超級大國、徹底改善中國的戰略地位,打破了美蘇的圍堵,使中國從此成為世界大國,成為“三角政治”的“世界一極”,掃清了阻撓中國大崛起的最後的外在障礙。這樣一算賬,中國贏了還是虧了?跟這個大帳相比,後來越南跟中國鬧翻對中國雖然不是好事,但二者哪個更值?(為什麽有人一提援越抗美就隻看得見中越鬧翻這個戰爭後果而看不見中美接近、中國變成“世界一極”這個戰爭後果呢?)蘇聯第二次世界大戰犧牲兩千萬、物質財產損失不計其數才當上“世界一極”。德國打了兩次世界大戰,犧牲無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沒當成“世界一極”。日本更是“偷雞不著賒了米”,沒撈著“世界一極”還吃了兩顆原子彈。中國以弱勝強贏了一場“隱形世界大戰”,成了“世界一極”,傷亡代價不但少於上述任何一個國家,而且還既無外債又無內債,以至於中國老百姓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隱形世界大戰”中——這水平世界上還有第二家嗎?盡管德國日本經濟實力比中國強得多,但仍算不上“世界一極”,因為它們屬於美國陣營。而中國當時雖然實力弱得多,卻硬成了“世界一極”,憑的就是政治上跟美蘇誰也不尿,自成一家。想想1945年的中國是什麽個地位,想想1949年的中國是個什麽地位,再看看尼克鬆訪華後中國又是個什麽地位,誰能否認毛澤東徹底改善了中國戰略地位?看看建國後毛澤東經手的幾場對外戰爭:抗美援朝、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援越抗美、中蘇邊界衝突、西沙海戰——每打一仗,中國的國際地位就穩步上升一級,一次都不例外。中國就這麽從“任人宰割”一步一步上升為“世界一極”。而其他一些國家呢?兩伊打了那麽多年,中東打了那麽多年,不知付出多少代價,打出了什麽名堂沒有?“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一比就能看出毛澤東的陽謀有多了不起,毛澤東有多了不起。
毛澤東的陽謀的勝利不僅僅是有形的,並不僅僅是根本改善了中國戰略地位,更深遠的意義是讓西方精英對中華文明從此刮目相看,由輕蔑轉為敬畏;使中國人對中華文明的信心倍增,極大地提高了中華文明的“軟實力”和凝聚力。
這種改變在尼克鬆訪華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尼克鬆來華途中路過關島時,透過媒體表示,他期望同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的談話從哲學的角度來進行,而不是隻集中討論眼前的問題。”“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讀了主席的詩詞和講話。我知道主席是一位思想深刻的哲學家。”——尼克鬆不是學哲學的。身為美國總統,越南戰爭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了,加上歐洲、中東……全世界不知有多少麻煩讓他手忙腳亂,每日每時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他急辦。在這種情況下,他卻要花整整一周,不遠萬裏跑到沒有外交關係、互相隔絕、相互敵對了二十多年的中國來,特意提到毛澤東的詩詞,而且還專門想跟毛澤東談哲學——怎麽那麽閑情逸致?難道尼克鬆真那麽悠閑?開玩笑。誰不知道美國人最講究實際,哪肯為不著邊際的事浪費這麽多時間?何況還是美國總統?
真正的含義是:第一,美國明白在越南戰爭的真正對手是中國——如果對手是北越,美國與北越正在巴黎會談。如果對手是蘇聯,那尼克鬆直接訪問蘇聯就是了。無論是兩種情況的哪一種,尼克鬆都沒必要繞個大圈子跑到沒有外交關係的中國來。第二,尼克鬆和基辛格真正明白了毛澤東的陽謀的厲害:美國跟中國主要不是在較量實力,而是在較量謀略。而與謀略關係最密切的不是兵力兵器導彈飛機,而是哲學、文化、文明體係等精神因素。
基辛格也許是當時美國為數不多的能不從字麵上理解毛澤東的人。
比如,1970年毛澤東發表了《5·20》聲明,譴責美國入侵柬埔寨。“讀過毛澤東的聲明後,尼克鬆愁眉不展,滿腹心事,以為剛見縫隙的中美關係的大門,又將重重封閉,自己為此所作的努力,將要付之流水。他心煩意亂,立即讓基辛格研究毛澤東的聲明,基辛格很快便送來自己的見解和分析:‘實質上,……那是一篇非常空洞的聲明。……它沒有提出什麽威脅,沒有承擔什麽義務,對你沒有進行人身攻擊,在有爭議的雙邊問題上避免表態。從策略上看,毛的聲明是要達到這麽幾個目的:利用你在柬埔寨的行動大肆宣傳。以毛的個人威信加強中國人對西哈努克的支持。’”
同樣的東西在肯尼迪政府的“出類拔萃之輩”們眼裏是“中國共產黨人對美國的極端敵視”、“中國人正在提倡以更好戰更咄咄逼人的政策反對西方,特別是美國”、 “中國和北越的激烈言詞使我們認為:他們將追求一個地區性的霸權”,而基辛格卻能看出這許多別人看不出的東西,堅持改善中美關係的既定方針,可見他確實領悟了毛澤東的陽謀。明白這一點,也就比較容易理解毛澤東會見尼克鬆時的這一段談話了:
毛澤東用手指著基辛格說道,“‘隻爭朝夕’。我覺得,總的說來,我這種人說話像放空炮。比如這樣的話:‘全世界團結起來,打倒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各國反動派,建立社會主義。’”
“像我這種人”,尼克鬆說,“還有匪幫,都在打倒之列嗎?”
毛澤東微笑著說:“你,作為個人,也許不在被打倒之列。”接著,他指向基辛格說:“他這個人也不屬於被打倒之列。如果你們都被打倒了,我們就沒有朋友了。”
表麵上看,這是在開玩笑。而我理解的更深一層的含義是:雙方都清楚,陽謀是虛實結合。虛的部分可以是“放空炮”,也可以是當真的。你不跟中國作對,那虛的就始終是虛的,就成了“放空炮”。但你如果跟中國作對,那虛的隨時可以變成實的,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如援越抗美。毛澤東實際當麵告訴尼克鬆、基辛格:既然你們改變對華關係了,那我那虛的部分就是“放空炮”了。——這正是尼克鬆、基辛格最想知道的底,也正是他們對毛澤東最感到神秘的地方:如此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變化莫測、出神入化的謀略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西方的哲學體係裏找不到答案,古老的東方哲學體係如孔孟之道裏似乎也沒見識過。在這樣的謀略麵前,美國最自傲的、對付蘇聯行之有效的種種戰略理論體係似乎簡直不堪一擊,輕而易舉便被毛澤東玩得團團亂轉找不到北,輸都不知道怎麽輸的——像美軍在南越,打贏了每一仗,卻輸掉了戰爭。這些在美國曆史上從來找不到先例,在歐洲戰場從來沒見識過,在軍事科學理論上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的東西,碰到毛澤東卻成了活生生的現實。這才是令美國人最迷茫的地方。要論物質實力,美國對中國實在沒什麽可擔心的,也並不太放在心上,以至於跟毛澤東周恩來談不談都無所謂。正因如此,尼克鬆才對跟毛澤東談哲學有那麽大興趣——這樣的謀略課世界上沒第二家,沒第二次機會,也永遠不會有不走樣的教科書和學習輔導材料——無論從回憶錄上看還是從紀錄片上看,尼克鬆、基辛格在毛澤東麵前簡直帶了點學生般的表情。難怪基辛格會感慨:“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人像他具有如此高度集中的不加掩飾的意誌力。 ”“他身上發出一種幾乎可以感覺到的壓倒一切的魄力。毛澤東的確能讓人體會到力量、權力和意誌的共鳴。”——如果僅僅為了取悅於人以利談判,有必要事後這樣說嗎?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美國最高級謀略家對毛澤東的謀略五體投地,欽佩之至。這背後的含義呢?現代史上第一次,代表西方文明的最高級精英在代表東方文明的最高級精英麵前服軟認輸:我服了你。對你的謀略我甘拜下風。對能產生這種謀略的古老的中華文明我不由自主肅然起敬。美國軍人說:“美國不怕中國軍隊現代化,就怕中國軍隊毛澤東化”——過去一般人總是從戰略戰術、戰鬥意誌等純軍事方麵來理解。實際這句話的含義已經超越了純軍事範圍:越南戰爭之後,毛澤東的陽謀才是令美國軍隊最敬畏的,這是任何最現代化的電子計算機也算不出來的,永遠不知道如何應付的。毛澤東的陽謀使中國人終於能夠揚眉吐氣地宣告:中華文明不僅不比西方文明差,而且有自己獨到的優勢,能令最傲慢的“西方文明優越論者”俯首稱臣。不信?看看毛澤東的陽謀。看看越南戰爭。
重複一遍一開始的話:“衡量冷戰期間一切中國領導人曆史功過的唯一標準,就是看其是否解開了這個死結,是否粉碎了美蘇為自己的冷戰需要而犧牲中國民族利益的一切舉措,是否讓中國從美蘇兩大陣營的左右夾擊中突出了重圍。一句話,是否使中國擺脫了冷戰。做到了這條的就是捍衛了中華民族最根本民族利益的英雄”。尼克鬆訪華標誌著毛澤東終於實現了1949年以來孜孜以求的“使中國擺脫美蘇冷戰的兩麵夾擊”的戰略目標。就憑這一條,就可以說毛澤東是中華民族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民族英雄。——不要以為民族英雄是隻會吃苦犧牲、視死如歸的“拚命三郎”。不要以為中國隻有失敗的民族英雄。中國不僅不乏成功的民族英雄,而且有“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的智勇雙全的高級成功的民族英雄。毛澤東的陽謀不動聲色便將實力遠遠超過中國的超級大國玩弄於股掌之上、讓中國人不知不覺間便打贏了一場“隱形世界大戰”、讓中國以最小的代價在戰略上徹底翻身、一舉去除對中華民族根本利益最大的威脅、使中華文明在“全球化”的世界大放異彩,空前地提高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自信心和自尊心。毛澤東不僅是中華民族的民族英雄,而且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最偉大的民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