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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遊且寫獨行女俠
木愉
朋友圈裏經常有朋友曬出遊天下的行蹤,最近尤甚,也許是國慶大假時間多的緣故。
一個藝術家一向在家裏修早課、抄經書,沉醉丹青之餘喝下午茶,現在則站在了九華山寺廟前飄舞的五星紅旗下。一個初中同學早就下崗了,足跡一向就止於家鄉,現在則跟女兒在菲律賓的藍天白雲下的海灘上。一個兒時的朋友一向都忙於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連周末也不停歇,現在則駕著四輪驅動越野車,長驅珠峰腳下,在雪原上挺進。還有去紅場瞻仰列寧的,有到藏區爬到山頂用無人機拍攝高原鳥瞰的……
不過,跟一個女性相比,上麵這些都算不得什麽特別。
她叫Z,現在正在印占克什米爾。前天,為了探訪神秘的黑美寺,Z輾轉搭了四趟車。其中一段,她就站在山道旁,招手求助。神靈有眼,一個拉著蓋房木料的拉達克大叔,踩了刹車,不僅讓她搭車,還讓她喝了熱氣騰騰美味無比的酥油茶,而且,還完完整整地介紹了黑美寺的來龍去脈。
前麵說了黑美寺神秘,如何神秘呢?據說,耶穌基督複活後,曾經到過黑美寺學習佛教教義。此說的根據是兩冊巴利文寫的古卷。十九世紀,俄羅斯學者特華茲來到這裏,在藏經閣裏發現了這兩本古卷。
Z千山萬水而來,感動了掌管藏經殿鑰匙的老喇嘛,進了藏經殿,仿佛重新見證了特華茲當年的震驚。
說起來,數年前,Z還是一個文青。文青這個頭銜用在這裏,不是調侃,而充滿了真金白銀的份量。她是國內某文學老前輩的高足,專攻明清詩詞,並獲博士。在國內,博士頭銜可輕可重,就看時間段。有段時間,博士泛濫,官員、商人都可獲得,而且易如囊中取物。小說《滄浪之水》裏就描述過拿博士的工藝流程。參加開學典禮一次,中間見導師一次,參加畢業典禮一次,這博士就手到擒來了。那些年間,海外的一些混跡於文壇的半吊子寫手們,也有不少趁機花些銀兩,在國內大學的中文係注了冊,輕鬆進入博士項目,然後,一邊在美國謀生,一邊就搖身一變,修得博士。連我,也差點讀了博士。一個同學在道教研究所作導師,告訴我,隻要交四萬RMB, 就可以進入博士項目,幾年後,就戴上博士帽了。差點要讀了,但終究覺得荒謬,就放棄了。幸好如此,不然,縱有博士之尊,也萬萬不好啟齒。Z不是這種博士,而是從本科伊始就進入了中文係的科班。
科班也可以是工匠類的。這類科班,枉為科班,除了不得已讀過幾本課本,通過了考試,日後平庸,不在話下。而Z,熟讀古人詩詞,觸景生情處,就順手拈來,全無雕琢之痕。最為難得的是,Z心思輕靈,散文隨筆裏,生花妙筆,俯拾即是,讓人擊節叫好。各種文學獎項,但凡參與,總是無可爭議,拔得頭籌。
然而,Z卻不陶醉於這些尊榮。幾年前,Z一下從北美的文人江湖裏逍遙而去。
她輕輕一鬆手,就放棄了美國大學的教職。然後,就決絕踏上了漂遊天下的路。一年裏,Z總有大部分時間以五湖四海為家,六進六出印度,在緬甸、泰國、越南、老撾、印尼、菲律賓、馬來西亞和斯裏蘭卡來回穿梭,看街頭眾生相、宿高山雨霧蒙蒙的茶園裏、訪各處隱秘的曆史遺跡……
浪跡天涯的日子對於Z而言,就是人們所傳說的詩和遠方了。不過,詩和遠方並不是一般人可以受用的。
有一次,在緬甸一個僻靜的地方,她聽說某個曆史人物的囚室就在此地,便意欲前往,可是那裏實在太偏僻,舟車不通。一個騎摩托車的小夥子自告奮勇,願意帶她前往。她也不恐懼,居然就跟小夥子一起去了。那裏門庭冷落,沒有一個參觀者,還有一把鐵將軍把門。問了鄰居,知道管事的人就在附近,就央求那人去找了來,開了門,這才遂了願。
這還算好的,摩托車再不濟,總算是代步工具。Z去的好多地方,不說跟全世界發達國家相比,就是在這些地方所在的國家,也是嚴重欠發達的,沒有交通工具可以抵達。Z才不在乎,直接開步走,爬山涉水,抵達目的地。
到了克什米爾一個叫列城的處所,郊外有個廟,號稱小布達拉宮。那裏海拔本來就高,小布達拉宮建在山巔上,她居然從後麵一氣爬上去,整整十二層。“差點斷氣啊”!這是她的原話。
Z不隻是遊覽天下,坐看雲卷雲舒,也訴諸筆端,寫下了無數鞭辟入裏的政論文章,儼然成為了觀察和分析東南亞和南亞各種社會政治熱點的權威,為各大新聞媒介或具名或不具名的引述和全文照搬。實現了從一個文青到政論專家的嬗變。
以前說起那些雲遊天下的俠客,都讚美曰:持劍走天下。而Z,則是持筆走天下。她貌似柔弱、長發飄飄的外表下,是一顆享受艱難險阻、俯視浩渺人世的強大心髒。
如若真實發生,應還得有機遇,也叫做外界條件支持或者冥冥注定或者上天安排之類。
那是那是。有求知欲還不行,還得有勇氣。
主要是故事主人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