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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阿富汗人做生意
木愉
仰賴朋友半送半賣,我們新得了一輛豐田Prius,雖然已經跑了165000英裏,不過是2007年出廠的,狀況良好,功能先進:一鍵通,有後視鏡,還省油。我們都很喜歡。唯一的一點礙眼處是前麵車蓋右邊靠燈的地方有個10厘米見方的凹陷,主人說那是撞上了一頭鹿子留下的。他說因為不影響車的運轉,所以就沒有去修理複原。我們想,這輛車的功能比小兒子開的那輛還要先進,也許他會感興趣。不過,他好麵子得不得了,要他開,首先得把那車的凹陷修複了,不然,免談。
我知道,凡是車身修複,都很昂貴,不大一點疤痕,就是好幾百,何況是凹陷。所以,我想,我也不修,就這麽開下去,反正就是我開,無所謂。前幾天在YMCA的熱水池裏,正好碰到那個久違而又熟悉的阿富汗移民,他友好地伸手過來,跟我握手。早就問過他的名字,不過總歸記不清,也沒有好意思再問。記得,前年大選前夕,我們在水池裏談起各個候選人,我說不喜歡希拉裏。他卻深明大義,說無論如何,不能選川普,川普有白人至上的苗頭,對移民不友好。這種人上位,對我們移民不利。他分析得有理有據,還怕我真選了川普,臨到分別,還不忘叮囑:一定不要選川普喔。
上次遇到他,他說他剛開了一家修車行,還遞過來一張名片,要我有事去找他。我當時也沒有太在意,名片也不知道丟哪裏了。這時,想起了剛買的那輛車,就問他:“你搞車身修複嗎?”他說:“搞啊。”我就跟他說了新買的這輛車的事,他說:“沒有問題,你開車來,我看看。”我就說,那就周六到你那裏去。他說:“周六,我十點開門,六點關門。唯一不便的是周六搞不到漆,如果你平常日子來,就可以當天搞定。”
回家一琢磨,覺得可以周五開車到那裏去,把車停那裏,然後讓太太把我接回來上班。主意這麽定下來,我周五中飯時間就按照他的指示,開車到了郊外他那個店。之前還從一個叫亞當的朋友那裏打聽到了這個阿富汗人的名字。原來他叫Nasir,音譯就叫納賽爾,跟埃及近代曆史上重要的領導人納賽爾一樣。
那個店就在高速旁邊,幾棟簡陋的房子,開闊的四周停滿了舊車。原來,他經營的是舊車買賣生意,把舊車廉價買進來,當然得有功夫和手段把車的毛病擺平,把車收拾打扮了,才能賣出去,才能賣出好價錢。去的時候,納賽爾還沒有來上班,隻有他的店員在那裏。那個年輕店員也是阿富汗移民,前幾天就在YMCA見他跟納賽爾在一起。他笑吟吟地對我說:“我馬上就打電話給他,讓他來。”接著,就先讓我到他們辦公室坐下等待。
他在電話裏說了一陣阿富汗話,關機了,跟我閑扯了幾句。不一會兒,納賽爾就出現在窗外。寒暄了幾句,納賽爾跟我走出去看車。我跟他說:“不用換任何部件,把凹陷修複,就成。”他沉吟了一下,問我:“你覺得該花多少錢?”我笑道:“我哪裏知道?你看要花多少時間,公平地要價就行了。”他以商量的口氣問道:“380美元如何?”我也以商量的口氣還價:“300美元怎樣?”他說:“350吧,我再幫你把這車燈護蓋擦亮了。”我一看,這車燈蓋子果然有點昏花,就如同長了一層白內障,就爽快地答應成交。
談完交易,他問,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吧。我答:“是的,我還要回去上班,不用你送,讓你的夥計送就成了。”
我坐進那個年輕人的車裏,跟他一路攀談著,踏上歸程。年輕人叫法得,去年才從阿富汗來,他的妻子也是阿富汗移民,卻是六歲就到了美國的。法得就是通過婚姻,移民到美國的。問他以後幹什麽,他說,等他妻子得到了學位,就一起到東西兩岸的大城市去。他在阿富汗時,就是學電腦的,到海岸的大城市去,比如到矽穀去,搞高技術當然前景會更好。又問他從阿富汗哪裏來,他說從喀布爾來。我問喀布爾最近情況怎樣?他搖搖頭,說:“不好,到處都是炸彈。”這不,就在當天,喀布爾發生了重大爆炸慘案,將近一百人死於非命,一百多人受傷。想著他的同胞正在故國家園的死亡線上掙紮,而他和納賽爾卻可以在這裏享受和平,不禁為他們倍感慶幸。
我下班回家後,納賽爾來了一個電話,說那車燈鬆鬆垮垮的,他得加固,前蓋下方的部位也得修理一下。我自然明白這是要求加價的意思。不過,他說的這兩樣也不能漠視,就問:“那你需要再加多少錢?”他說:“再加50美元吧。”得,反正也加得不多 ,我當即就答應了。
周六上午十一點左右,納賽爾打電話來,說:“我的朋友,我到城東邊來辦事,可以順便來接你。”這當然好,我馬上給他短信發去地址。等了五分鍾,他就到了門口。坐上他的皮卡,他笑著,伸手出來跟我握了手。又說,昨天晚上,我們加班把車噴了漆,今天早上完全幹了。你會很滿意的。”我心想,希望如此。他告訴我,他在三街東頭還有一家地毯店,剛才就是去店裏辦事。我記得多年前我就到過那家店,店裏賣的地毯大都是從西亞來的手工地毯,價錢不菲。當時還遇到店老板就在店裏,也許那就是他。當時他還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麵有他開的阿富汗餐館信息。於是,就問他:“你以前還開過餐館?”他答:“是啊,開了九年。還很懷念。”記得那家店就在校園旁邊,位置不錯,我們曾經去吃過一次,點了一道食品,糊狀,不喜歡,以後就沒有再去。他是沒有再開飯店了,不過,他那個夥計的妻家卻再開著一家阿富汗特色飯店。剛才送我的路上,他熱情介紹了,還差點就要帶我拐過去認路呢。
我問納賽爾開這家舊車行有多久了,他說:“才六個月。去年,我到紐約去接我媽,半路上車拋錨了,我一查看,發現是修車行幹的活不好引起的。”自從那以後,我就決定,我要自己開一家修車行。原來開店做生意的起因會如此任性和簡單。
天上下著毛雨,四周霧茫茫的。他說他開的地毯店不光賣地毯,還洗地毯,好多醫生律師都用他的服務。他的舊車店裏也兼營修車,店裏還有一個28年經驗的技工,而他自己以前也是學機械的。難怪,原來他有金剛鑽,才敢攬瓷器活的。
到了他店那裏,下了車,隨他走向我的車。他指著車,很得意地說:“你看,修得好不好。”果然,那處凹陷處已經一點不落痕跡,從形狀到漆的顏色都跟四周並無二致。進到他店裏,我愉快地開給了他四百美元的支票,之後,兜風似地開車進入雨幕之中。
謝謝吳先生來訪,我最近懶惰,沒有來打理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