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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鬼、未來的命和現在的人
木愉
現如今在摩天大樓裏工作已經很平常,在古董骨灰級的老屋工作才叫一個酷。比如我,自從公司被並購後,就換了新的工作場所,從此就要在這棟123年的石屋裏朝九夕五了。這棟老屋有個名字,叫亞當斯,亞當斯是老屋原初的主人。
老屋的北邊與計劃生育中心為鄰,每逢周四,無論春夏秋冬,無論刮風下雨,都會有尊崇生命的人們到這裏,手舉一塊紙牌,上麵赫然寫著些口號,比如“人流是殺人!”“把選擇人流的人送去監獄!”之類,靜默地站在計劃生育中心門口,抗議示威。之所以每逢周四,這裏就劍拔弩張,是因為這一天是一周中中心施行人工流產的日子。為了保護前來谘詢和尋求服務的人們,中心關閉了麵朝大街的正門,隻在側麵低姿態地開了一個側門。不僅如此,中心還聘用了幾個穿黃色馬甲的人站在門口。黃色馬甲上寫著“Escort”(護衛),黃馬甲們一見人來,就會主動走上前,一直貼身護衛著她們走進中心。
有一天,天氣很冷,氣溫降到攝氏八度,雖然是夏至,卻感覺是冬天複辟了。而且還細雨紛飛,平添了好多蕭瑟。我剛剛把車在停車坪上停下,中心門口穿黃馬甲的一個男人就走過來,和善地問:“是到中心來的嗎?”我回答道:“不是,我是來上班。”。說罷,指了指亞當斯石屋。前些年,在有的州曾經發生過極端暴烈的抗議行動,有人衝進診所槍殺了醫生和護士,因此,為防不測,中心前麵還站立一個保鏢,保鏢不僅彪悍,而且腰間還掛了一支槍。抗議的人眾中,大都以靜默的方式表達,但也有把激憤宣泄出來的。好幾次,我就見抗議的人大聲咆哮呐喊,那時,正有顧客走進中心,仿佛一粒火星跳了起來,抗議者們的憤怒情緒一時就迸發開來。
顯然,因為抗議者太過張揚和富於侵犯性,為了安全計,中心的大門本來是對著街道開的,卻隻好關閉,隻在麵對旁邊停車坪的一側開了一道門,很不起眼,而且頗有隱蔽性。
在美國這個宗教情節濃厚的國家,捍衛生命、反對流產的聲音和勢力頗大。聽說,那些抗議的人就大都來自教堂。抗議不止於舉舉標語牌,怒吼幾聲。抗議的人們還建立了永久性的工事,把抗議的行動固定下來。計劃生育中心的北麵,緊緊挨著的是婦女保護中心。這個中心之前並不存在,後來為了跟計劃生育中心針鋒相對,搬到了這裏,專門為婦女如何克服生育的各種社會和身心障礙服務,讓婦女一旦懷孕,就排除幹擾和困難,把新生命誕生下來。
老屋之南是一處公園,那是無家可歸人士的樂園,除了冬天,這些人士喜歡在那裏紮堆,共同揮霍時光。他們缺衣少食,卻最不缺時間。同事們提到這個公園,一半是畏懼,一半是打趣。有段時間,我們的停車坪重新鋪設地麵,我們就隻好把車停到附近的超市停車坪,兩次穿過馬路上下班。同事們就有些小小不安,彼此提醒,小心公園方向的動向。亞當斯石屋從來對外封閉,進入其間必得用鑰匙開門。剛剛來上班的時候,行政秘書米歇爾一邊發給我們兩把鑰匙,一邊演示如何打開兩道門。石屋的大門上貼著“此處沒有共用衛生間”的字樣,拒絕的其實就是公園裏的那些人士。一次,我以前的同事來找我,敲門的時候,故意搗亂,說:“我可以進來用衛生間”嗎?他就真的吃了閉門羹。
其實,無家可歸的人士們並不可怕。據說,警察曾經上門進行過防暴訓練,告訴大家,抗議流產的那些人士才是最危險的,因為他們受某種信念支配,真正懷有憤怒。恨可以,為什麽就不能在心底悄悄地恨,而不要付諸武力呢?!而公園裏那些人士隻有基本的吃住要求,並不構成威脅。
每天來上班,感覺既在曆史隧道的深處,又在現實生活的鬥爭前沿。
到老屋之前,就聽說過老屋裏還鬧鬼,當時隻是笑笑,不當一回事,隻當是玩笑。進老屋工作後,逢人就打聽鬼的故事,大家就一臉鄭重,說真是有鬼的。聽說有鬼,我就斷了獨自一個人周末和夜裏留下來加班的念頭。朋友安慰道:“洋鬼對人可友好了。”我一想也是,《人鬼深情》裏的鬼不是有情有義的嗎?萬聖節不是人鬼同樂的節日嗎?雖然這樣想,我究竟還是不踏實。有天下班,晚走了些,走的時候,到了人力資源部主任門口,看她還沒有走,就說:“你是最後一個人了。”她掉臉一看,笑道:“我也得走了,我知道你worry about me了”。我說:“據說這個房子裏有鬼,真的嗎?”從她的眼鏡片後,可以看到她興奮的目光。“是的,我就遇到過呢。你知道這屋裏有兩個鬼,一個叫亞當斯,另一個叫庫克。亞當斯個子不高,頭顱很大,身軀較胖,抽雪茄。庫克個子高些,瘦些。”我想這兩人都該是當初的屋主吧。接著,她興致勃勃地說道:“有一次,我正在走廊裏跟桑迪聊天,突然就聽到有人在天花板上說話。”說罷,她手指著天花板上的出風口。前一天,我就問了同辦公室的斯蒂芬妮,她說:“有一次,我在下麵廚房門口正跟考爾必說話,就從對麵的微波爐不鏽鋼表明上看到裏麵有一個影像,頭顱巨大,一晃而逝。我問考爾必看到了沒有,考爾必說沒有。不過,她問,是不是一個頭大臉藍的?”那個鬼就是大家熟知的。看來,人走了,其魂魄還正在這棟石屋裏常駐。
石屋有鬼遇鬼的故事一如既往在同事們之間發生和流傳。有個星期一,我剛剛一上班,就聽說有人遇到鬼了,而且是兩起。琳達周末來上班,聽到走廊斜對麵的辦公室有人聲,她走到那個辦公室,卻沒有發現人,又從辦公室的窗戶往下看,也沒有見到其他人。塞娜到地下室去取東西,卻被關在房間裏,隻好打電話叫同事下來開了門,方得脫困。這兩起事件自然都歸結為是鬼所使。不過,我跟同事凱文聊起來,都是大笑,一點不相信。我們推理道,也許辦公室裏的人聲是外麵傳來的,隻不過琳達沒有看到而已。被鎖在地下室的房間裏,也許是鎖老舊,出了故障。我們都笑道:“我們得親自看到,才相信。”我想,如果在老屋內,安裝一套監控視頻,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不停運轉,如果有鬼,總會抓到點蛛絲馬跡吧。
亞當斯石屋是大千世界裏一個豐富的坐標點,在這裏,過去的命、未來的命和現在的命交織在一起,在這個點支撐的舞台上出演著悲歌喜劇和了無高潮的曆史劇,詮釋著生命的意義和無意義。
伊索寓言是給大人看的。小孩沒有那種心機。
川西平原是一個誘人的地方。又富饒,又錦繡,又民風淳樸。
本來沒有結尾那一段的。提交發表那一瞬,加上去的。學伊索寓言的。哈哈。
還有,這裏和我訪問蒙特利爾的一個地方挺像:老的辦公樓/流產中心/生育中心/流浪漢,喔,多了教堂和購物中心,其他,建築裏有木有龜龜就不知道啦。
在那邊,常去這些中心前麵的花壇流連,累了就在教堂前麵的台階上坐看附近風景,看見的估計和你在外看的差不多,路人/病人/流浪漢的生活,後者看起來頗為愉快,有時會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