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工喬特
木愉
買了一棟小房子,接下來,就四處找人來把房子擴大。一共找了三個承包商,最後定下來,找了第一個。一是看他還忠厚,二是他的報價最低。定下來之前,還給他的一個客戶打了電話,客戶說他很滿意這個承包商的活。這樣,我就跟這個叫傑賽的承包商訂了合同。
傑賽的專長是挖地基。他把掘進機開到工地來,兩天就挖出了一個大坑。之後的活就大都是外包或者由他的雇工來幹。
我幾乎每天都到工地去,剛開始,還看得到傑賽,後來就隻見到他的幫手了。他的幫手是一個瘦瘦小小的青年白人,看去約莫三十出頭。臉瘦削,身體也單薄,看去竟然有幾分非洲饑民的樣子,不過幹起活來倒也有把氣力。每次我去,看傑賽不在,就會問他:“傑賽今天不來工地嗎?”他就說:“傑賽還要忙其它幾個活,下午才到。”不然,就說:“他剛走。”後來,給地下室換新管道,鋪碎石子,立架子,都是這個幫工幹。
這個幫工名叫喬特。有天看他蹲在地下,半個屁股漏了出來,尾椎那裏一大塊恐怖的傷疤赫然顯現。不過,他跳上跳下,身手還矯健,那塊傷疤好像不礙事。當然,看到他的車窗前掛了一小張殘疾人停車優先的標誌,我想總是有些來由的。
直到有一天,我到工地去。看他赤裸的後背有道血痕,就關切地問:“喬特,你的後背受傷了?”他問:“是這裏嗎?”他指著尾椎那塊傷疤問。我答不是,是後背上一道血痕。他笑了笑,說:“剛才被木板擦傷了。”然後,問我:“你看到我這塊傷疤了嗎?”他指的是尾椎那塊。
喬特告訴我,九年前,他開著他母親的車到外麵去,被一輛卡車撞到後麵,他從車裏被撞飛出來,車被撞到空中,落下,正好掉在他身上。他的顱骨受了傷,胸骨和肋骨也斷了幾根,尾椎骨更被嚴重撞傷。他在醫院裏躺了兩個月,才逃出了鬼門關,回到了家裏。
我問:“找律師索賠了嗎?”他說:“對方隻賠了我媽的車,沒有賠我的醫療費。二十三萬醫療費直到現在都沒有還清。”我表示不理解,問他為什麽不索賠。他說,沒有顧得過來,後來再索賠,期限也過了。
我為他歎息,他笑道:“我還算幸運,還活了下來。”我問他結婚了沒有,他說:“結了,還有四個孩子呢,大的十二歲,小的才三歲。我忙啊。”如此一大家子人,還加上那筆龐大的醫療債務,不忙才怪。
臨別的時候,問他周末工作嗎?他說周六要幹活,星期天不幹,上教堂。本來周三晚上也要上教堂的,但太忙了,實在不能去。喬特經曆了如此巨大的苦難,又背負一家人的養育重擔,教堂是個好去處,他會從那裏獲得心理慰藉和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