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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夜的誘惑
木愉
小時候,我們跟父母從城東走到城西,去看望外婆和外公。來回大約也得四公裏吧。去的時候,才吃過晚飯,街上行人如流,鋪麵都開著,在紛繁的街景變換中,不覺就走到了外婆外公的麵前。回來的時候,人流斷了,隻有些稀疏的人影,商店都關了門。街邊不時會見縷縷熱氣冒出來,香氣也飄到鼻子跟前。那是仍然忙著的飯店。
在清靜的街頭,飯店非常醒目。鋪板都摘去了,幾個大大的鼎罐在火爐上騰騰冒著熱氣,廚師在灶台邊舞動著手裏的大鐵勺。這個時候,食欲就被撩撥起來了,如此劇烈,如此不可抵禦。唾沫也在舌尖那裏湧動。肚子當真餓了,步子也不由慢了下來。大人看出了我們的心思,就會問:“肚子餓了?”當然餓了,我們答道:“是餓了。餓得很。”那時下館子還不是尋常事。大人對我們的饑餓表達有實質性表示的也就是有數的幾次。不過,如果都有求必應 ,那些消夜就不會長存在我美好的記憶裏。消夜不過就是一碗陽春麵,幾顆油炸黃豆,幾顆油渣,外加一勺高湯,上麵淋一小勺油辣椒,再撒幾顆蔥花。現在要吃這樣的陽春麵,幾乎不能下咽。那時,卻是舍不得下咽。慢慢品著,細細吃著,萬般不舍,才把一碗陽春麵送下肚去。
到美國這些年,有時晚間覺得餓了,就想起了消夜這個概念。也僅僅是想起而已。如果開車出門,尋是尋不到那些街邊香氣四溢的館子的。麥當勞、必勝客、肯塔雞之類的快餐店倒是可以解決肚子問題,卻無法給人享受吃的時候該擁有的那份美好。吃除了填飽的物理功能,還賦予人精神層麵的美感。
回到故國,到同學家聚會。告別的時候,不是各自打道回府。一人說:“走,消夜去,我請客。”於是大家說笑著,就到了某個燒烤點或者麵粉館。談笑著,大家的一天才在香氣氤氳中作結。這些年來,國人的日子好過了,吃館子早就變成了尋常事。消夜早已失去了其原始的自然動因,人們消夜與其說是為了食欲,還不如說是為了快樂。
今天在外麵忙活了一下午,回到家來,就到了晚餐時分。人也累了,又沒有老媽子在家準備飯菜讓我們吃現存,於是就草草下了一碗麵,隨便吃了。到了快睡的時候,卻覺得肚子餓了,下樓去找吃的,跟妻子提起了消夜。說:“要是在國內,到外麵街邊,很容易就可以來一碗麵或者一碗粉。哎 …… ”笑著來了這點感歎,又跟著歎了一口氣。她聽不過去,就飛快給我做了 消夜:一碗麵外加一個煎雞蛋。
哈哈,你這啥撒狗糧嘛。
哈哈,我們這是鏗鏘三人行了。方便麵成了青春回憶麵,好啊。《深夜食堂》裏好像是把方便麵跟酸菜辣椒油混一起,就成美味了。
我可能有時是一個貼心的妻子,但不勤勞,碰到這種情況,如果當時心情不錯,會從抽屜裏拿出一個Bar(我的夜宵),遞給“撒嬌”的人:嗯,給你,零食,吃了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