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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一頁
木愉
我塑造的第一個舞台形象難以啟齒-是個特務。這個角色之強加於我並不是因了我的外貌,我離獐頭鼠目有好遙遠一段距離。當初,我有一件大人的黃呢大衣改製的夾克,肩膀上左右各一個補丁,煞似肩章。都是因了這件破夾克,老師才叫我當特務的。全校匯演那天,我上台不到一分鍾就被解放軍當場擊斃,脫了那身黃皮,我就悻悻地看《逛新城》,聽著人家歡快地唱“看看祖國新麵貌”,心裏很有些不平,就想要是我可以演那個藏族老頭就好了。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患上了厭惡歌舞症。以後,凡是班級為了匯演要排節目,我在心裏都極度反抗。忐忑不安地聽老師點名:“下列同學請留下”的時候,我都不幸被點中。
患上了厭惡歌舞症並不妨礙我欣賞歌舞的興致。離我家不遠處,就是地區歌舞團,那裏幾乎晝夜笙歌。我們一群娃娃經常在那裏看人家拍戲。看拍戲比看最後公演有趣多了。看拍戲是在欣賞過程,而看公演隻是在看結果。看著導演一遍遍地糾正演員的姿勢和台詞,看著演員一會兒是劇中人,一會兒又成了生活中的凡夫俗子,就好象窺測到了人家的隱私,品嚐到了兩個世界的生活。歌舞團中的台柱子是一個叫翠珠的,那時文化淺,不知這個名字多好,現在來看,這個名字真象是量體裁衣取來的,翠珠就是翠綠的寶珠。翠珠長得很美,所以走在街上,她總是昂首挺胸,象個模特。昂首挺胸的後麵是滿身的不自在。滿大街的路人都盯著她呢。按照哲學家的說法,人被視為客體就喪失了做人的尊嚴,於是就處於一種非人狀態,那時候的她大概就是一種現身說法。一起打乒乓球的維娜長得高挑動人,球技並不出眾,但動作卻很舒展美麗,象孔雀也象大雁,乒乓芭蕾王後就是那時候叫出名的。後來,她也進了歌舞團,再後來結婚離婚,好多年的如歌歲月就淹沒在人生的一片風塵之中。
很多次表演都雪落無痕,有次粉墨登場卻不能不提。那次我扮演正麵形象-一個越共,戴著太陽帽,穿著綠軍裝。節目叫《亞非拉人民要解放》。最後是一個集體造型,我還沒有忘記我的動作:弓箭步,平視右前方,右手彎曲向內,拳頭放在胸前。左手握拳自然下垂。這個節目被遴選到地區匯演,在地委大禮堂表演完後,吃了宵夜,二兩一個的肉包子,扮演美國佬的劉大個吃得飛快,所以他有幸轉口吃了兩個。
唱歌當然也是免不掉的了,合唱的節目一個接一個,需要的是吼,是氣勢。我就象南郭先生一樣混在人群中裝模作樣,忘記了歌詞,就做做嘴型。不過,那次唱長征組歌我是一路跟著唱完的,在雄渾的旋律中,我仿佛一下透過曆史的煙塵,看到了跋涉的紅軍隊伍,我甚至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爬上了高渺的雪山,踏入了蒼茫的草地。“雪皚皚, 野茫茫。 高原寒, 炊斷糧。 紅軍都是鋼鐵漢, 千錘百煉不怕難 ……” 大家這樣悲壯地唱著的時候,我感動得心潮澎湃,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漢族跟其他少數民族相比,是不善歌舞的。藏族的男女圍著一堆篝火跳舞可以通宵達旦,漢族恐怕就沒有這個奔放的性格。有人把漢族的這個特性歸咎為儒家的影響,也許不無道理。當你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而奔走,為宇宙人生的大命題所困擾的時候,哪裏還有那份閑情去歌去舞。不是有“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感歎嗎?
告別(可笑!)舞台已經好多年了,也許告別就成為了永遠!
沒有。那時候,照相是很奢侈的。
很有趣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