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下)
(2009-08-05 06: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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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下)
4
夫婦倆到了武家,撳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門。丁朝森把耳朵貼到門上,又再撳一次,分明聽到了門鈴的聲音。就在這時,他終於也聽到了腳步聲由遠而近。門開了,武大威生冷的麵孔從門後露了出來。以前,丁朝森夫婦到武家來,麵對的都是武大威一張生動的笑臉。顯然,兩家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實質上的變化。朋友的關係居然如此急劇演變,丁朝森的心裏頓時有涼意掠過。
進了門,武大威低聲說道:“昨天一夜都沒有合眼,給她吃了止痛藥,剛睡下不久。”丁朝森慌忙說道:“那就別吵醒她,我們馬上就走。”
武大威把丁朝森夫婦引進了廚房,而不是像通常一樣把他們讓進客廳裏。武家的廚房很大,等於外帶了個小餐廳。通常,陌生人來了,武家就讓他們到廚房裏去,坐在那張圓桌子邊,以公事公辦的姿態接待他們。賣保險的、修鍋爐的、修廁所的就是坐在圓桌邊跟武家結帳的。
坐在那張圓桌邊,丁朝森夫婦渾身不自在。武大威的簡慢如此明白透明,但凡是人,都不會感覺不到。
丁朝森努力擠出笑容,極力像外交官一樣,不亢不卑地說道:“哎,這事發生了,真是對不起。誰能想得到啊,真的想不到。我們真的很抱歉。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請不要猶豫,告訴我們就是。”
柳雪芬這時倒也很會做人,不待武大威搭話,就說:“如果需要我來照應照應,我可以來的。”
武大威黑著臉,說道:“也不是一天兩天,還是不麻煩了。我會請假在家看護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客氣,但也像是拒絕。看到武大威那張臉,丁朝森讀出來的當然是後者。
丁朝森有些為難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那張支票,放在桌子上,輕輕往武大威那邊推了過去。說:“這是500美元的支票,算是一點表示,請一定收下。”
武大威不動聲色,冷冷說道:“要說呢,都是朋友,牽涉到金錢,真的不好。不過,哎,她這一受傷,不知要哪天才可以恢複呢。哎……”
柳雪芬覺察到了弦外之音,揣摩著武大威是在暗示錢的補償是必要的,但這點錢卻是遠遠不夠的。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把話說出來。
丁朝森站起來,說:“不耽誤了,我們先走了。”
武大威把那張支票推過來,決絕地說:“支票還是帶走吧,一時也不需要錢,再…說……”丁朝森還是往外走,武大威就把支票拿起來,往丁朝森的上衣口袋裏狠狠一塞,說:“帶走,帶走。”
丁朝森難堪以極,慌亂地說:“你怎麽這樣呢?哎,我們都不知怎樣做人了。”
5
夫婦倆一路無話,心裏苦楚狼狽,卻又無法宣泄。
回到家裏,柳雪芬問丈夫:“你說乍辦?”丁朝森長歎了一口氣,說:“這還不清楚?人家嫌錢少呢。不過,錢雅養傷要看醫生,還不能工作。如果人家一定要追究責任,找個律師,我們也是得賠償的。好了,我們下半年也不寄錢給老人了,其它方麵也節約一點,多拿出些錢來賠償吧。”柳雪芬說:“我知道他是嫌錢少,不多給些錢,怕是不能了結。究竟給多少錢呢?”丁朝森這時倒有了經理派頭,把左手攤開,講一項,就用右手把左手張開的手指頭搬起來一個,壓向掌心:“醫療、營養、傷痛還有男的誤工和女的誤工,這樣加起來,是個不得了的數字。”講完,丁朝森的左手已經合成了一個拳頭。
柳雪芬聽到丈夫如此一說,有些慌亂起來,試探著問道:“錢雅應該有保險吧。”丁朝森說:“再有保險,也不可能都包幹了。即使都包幹了,受了傷,還不要些額外的補償啊。保險是人家的保險,又不是你出的。上次老李家的兒子坐別人的車被撞了,就是肋骨有點骨折,保險公司還賠償了七千元呢。在美國,人命貴得很。”柳雪芬提高了嗓門,說:“你怎麽這樣對我講話?!道理不是這樣講的,責任應該是雙方的,錢雅和狗都有責任,我們作為狗的主人,當然該承擔責任,但不是全部。”丁朝森低下聲音來,說:“對不起,我太心煩了。要是人家真的去找了律師,那我們要賠償的絕不是一個小數字。本來是朋友,但現在看來,他們可能做得出來的。我算是把朋友看穿了。得,拿給他們幾千吧。”說罷,把左手握成的拳往自己頭上砸了砸。柳雪芬睜大眼睛看著丈夫,問:“幾千?我看一千就足夠了。”丁朝森像吐出一口血一樣,說:“不,一次到位,就給三千!看他還拒絕。”
第二天,丁朝森又上武家去,從門縫裏塞進了三千元的支票。次日,三千元就從丁家的帳戶裏取走了。
-完-
同意你的理解。
很讚同你的見解。在我看來,情份還是第一位的。所以,武家獲得了3000,卻也丟失了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