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軍士兵回國以後

  一個美軍士兵回國以後
    
    木愉
    
    然克是我們美國友好家庭（host family）的一個孫兒。當年見著他，他還是一個小孩，最近幾年，猶如芝麻開花一樣，幾個月見了他，就見他長了一大截。後來，他終於長成了一個魁梧英俊的男子漢。前些年，他參了軍，隨即被派到伊拉克去，負責訓練巴格達的警察，同時也有執勤巡邏的任務。
    
    有天，當美軍開車在巴格達的街頭巡邏的時候，挨了炸彈，巡邏車當場被炸毀，裏麵所有人當場斃命。不久，然克寫了一封家書回來，那封家書的複印件也輾轉到了我們手裏。他在信中說，那輛被炸的車是他所屬的部隊的， 死亡的士兵都是他的戰友。那天，他本來是要一起參加上街巡邏的，卻因為臨時被派去訓練警察，陰差陽錯躲過了這一劫。他在信中還說，在巴格達隻要上街，就充滿了危險，所以，巡邏的時候，車子都開得飛快，潦草得就像我小時候劃大字。
    
    那封信裏也有陽光雨露。他說，他在那裏交了女朋友，女朋友也是兵。一個軍營的，所以經常還可以幽會。在危機四伏的巴格達，他跟他的戰友隨時都可能叩響閻王店的門，能有一個女友心心相印、耳鬢廝磨，他是何等的幸福。我們讀到信的那一段時，耳際仿佛都是他快活的笑聲。
    
    在伊拉克駐防一年後，他回來了，是跟她的女友一起回來的。兩個人都安然返鄉，大家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接下來，他和她決定把彼此的生命融匯在一起。我們去參加了為兩人結婚募集禮物的晚宴。經曆了戰場的洗禮，然克比以前更沉穩。他的女友嬌小玲瓏，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兵，倒像是哪個莊園裏的嬌小姐。看到他和她相擁一處，臉上始終綻放著笑容，我們為這對情侶高興和祝福。告別戰場，進入洞房，人生從此從戰爭走入和平，從朝不保夕走入百年之好。
    
    婚後，這對年輕人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突然，有一天，卻聽說然克患了癌症，是淋巴癌。想到他蓬蓬勃勃的樣子，怎麽都不相信他居然患了癌症。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伊拉克的貧鈾彈。以然克健壯而年輕的生命，我不相信癌細胞會無緣無故找到他。一定是他在伊拉克喝到了什麽，觸摸到了什麽，使得致癌物質鑽入了他的體內。於是，有那麽一天，癌症就在裏應外合之下破門而入。
    
    然克病了已經有半年了，還在頑強地跟癌症戰鬥。有天，到一處林子裏散步，居然跟他和他的妻子不期而遇。初春的陽光裏，他看去還是英氣逼人。四周都是複蘇的生命，碧綠一片，真希望他也像植物一樣，凋萎了，還可以複蘇。
    
    （今天收到了然克父母的來信，然克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祝願他在不多的餘程裏走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