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黃花 (五)
(2009-06-18 06: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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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黃花 (五)
-木愉-
錄取通知書不久就飄然而至,我的第一自願得到了滿足,被北京大學中文係錄取。從得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我事實上已經不屬於我生於斯、長於斯的那個小小的邊城了。我的心每天躁動著,被一種將要到來的嶄新而又未知的新生活所蠱惑。上班已經流於形式,我仿佛隻是在打一份隨時可能結束的短工而已。在最後登上北上的火車之前,我確實很忙,買學習用具和生活用品,參加體檢,辦理戶口遷移手續,設宴請客。自然地,到了哪裏都會引來人家欽羨的目光和討好的話語,那是一生中一段光榮和驕傲的日子。去體檢的時候,前麵一個上了大專線的考生問我考了多少分,我把分數告訴了他,把他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他有些難堪地說他在醫院工作,太忙,沒有很充分的時間去準備高考。輪到他體檢的時候,醫生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譏諷道,你在表上填的職業“師藥”,應該是司令的“司”,而不是老師的“師”,怎麽幹了多年的司藥還不知司藥如何寫,還當大學生呢。這個考生當即紅霞滿臉,張口結舌低頭不語,好象誤入女廁所被人撞見一樣。而到了我的時候,醫生拿著表,看著我,開口就說,倒底是第二名,字也寫得蠻漂亮。地方報紙曾經登過記者采訪我的報道,想不到他還記住了我的名字。去派出所辦理戶口遷移,那女警察一看我的錄取通知書,一臉的冰霜頓時化為滿臉的春色。我平時但凡一見警察,心裏就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象罪犯一樣恨不得快快溜之大吉。那時卻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警察是人民警察,原來是可以親近和藹得就象你是他們的親兄弟似的。
春風得意、緊鑼密鼓之際,我發現我正在不自覺地忽略一個人,那就是小丫。一當察覺到這點,我隱隱地有點不安。我極力地去尋找以前那種對她如癡如醉的狀態,但那種狀態已經有些模糊依稀。正在這時候,她又一次邀我去她家玩。
那天,他家裏的人都在,甚至遠在省城裏的姐姐也回來了。我去的時候,她全家的人都聚集在那個寬大的客廳裏,我一看那陣勢,心裏不免有些膽怯。小丫一一為我介紹著她的家人,我對他們一一傻笑著,但沒有忘了喃喃呐呐地叫了她媽伯母她爸伯父。介紹完之後,她的家人卻都星散而去,隱入其他房間,就留下我與小丫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我希望著她能象第一次一樣,讓我到她的閨房裏自成一統,但她今天卻似乎沒有那個打算。她的家人們一會兒出來一個,瞄瞄我,加點水在我的杯子裏,要我不要客氣,吃那堆得小山一樣的水果。然後又消失到周圍的房間裏。我覺得那氣氛有些詭異,似乎他們在從不同的距離考察著我。一當想到我大概是被當成相親的對象時,潮熱便從身體裏泛出,手心裏不禁沁出了汗。思緒也一下大亂,好不容易理好了話題,說出來的時候,又口吃起來。想著第一次來這裏時雄姿英發、妙語連珠的情景,我忍不住想笑。
為了歡送我,同事中的年輕人邀請我到照像館跟他們合個影。排坐次的時候,一個好事者說,小丫就坐在我的右側,我當然也不能說什麽,否則越抹越黑。但似乎又想證明什麽似的,盡量地將身體把左側挪。今天看到當時那張合影,就有些忍俊不禁。照相回來的路上,另一個好事者又悄悄對我說,什麽時候也把小丫接去讀書,把我弄得心驚肉跳,又不敢大聲跟他理論。我於是想,群眾的眼睛真是雪亮,盡管我與小丫之間的不同尋常僅隻是蛛絲馬跡而已,卻也難以逃出他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