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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美前的豬
木愉
豬是何等肮髒醜陋的動物。所以我們說誰家贓,就說他家是豬窩;說誰醜,就說他象豬一樣;說菜難吃,就說那菜是豬食。豬還被認為吃了睡,睡了吃,蠢笨懶惰無比,所以要說誰笨誰懶,也就說他笨得象豬懶得象豬。因此,當我在夢露郡節上看到那些豬們所享受到的待遇時,簡直吃驚不已。
參加選美的豬們都安歇在一棟很大的館舍裏,似乎都住的單間,單間與單間有欄杆相隔,地下鋪著鬆軟白淨的木屑。正當我們在那裏參觀豬舍的時候,一個穿著皮靴和背帶牛仔褲的小姑娘推著一輛裝滿了木屑的小推車往外走去,目光追隨著她,就看到她推著那車還並不烏黑的木屑往附近的一個垃圾場走去,傾倒在那裏。這才知道,豬們的房舍也象人的旅館一樣是要經常定時打掃的。
回過頭來打量豬們,它們都平和地呆在各自的領地裏安閑地打發時光,一副氣閑神定無喜無怒的樣子。那副從容讓我想起了古希臘羅馬哲學家皮浪關於豬的一段議論。一次皮浪跟他的朋友在海上航行,恰逢海上起了大風浪,排天濁浪在海上掀起,船頓時就顛簸起來,船上的其他人都慌亂起來,以為末路來臨。有的人不知所措、痛哭流涕;有的人則雙目緊閉、祈禱神靈。皮浪則斜倚船舷若無其事地輕聲哼著小調。一個老者詢問皮浪為什麽如此鎮定無畏?皮浪含笑指著船艙裏一頭正安安靜靜吃食的豬說:“你看,它是多麽泰然自若,哪裏有半點恐懼?”老者不解地說道:“它可是畜牲啊!”皮浪仍然微笑著說道:“是啊!它是畜牲。可是,此時此刻它的表現不是比我們所謂的人還要冷靜得多嗎?聰明的人起碼應該做到象它這樣臨危不懼,麵對風浪毫不動心才對啊!”仔細想想,除了見著殺豬刀就在眼前而徹悟死之將至時的尖利叫聲而外,豬的確從來就沒有表露過一絲一毫的慌張。豬就象參悟了生命要義的哲學家,悲喜不露、寵辱不驚、安危不為所動。我之所以在家裏牆上掛了一副豬的肖像圖,就是因為對豬的這種定力仰慕之極。
正這樣對豬傾倒著,就見一個妙齡女郎在豬的盥洗間為一頭黑豬沐浴。一股清流通過軟軟的水龍頭在豬的身上漫流,那女郎就一邊給豬的全身塗抹著香波,一邊用一把刷子輕輕地為豬洗刷著。那樣仔細,那樣輕柔,就好象她是在為她的嬰兒洗浴。而豬則是一副極為陶醉的神情,人在洗桑拿泡溫泉時的那種誌得意滿怕也不過如此了。經過這樣透徹精致的洗浴後,豬會是什麽氣味呢?肯定不是讓我記憶猶新的那種讓人掩鼻而過的異味。想必那豬是可以冠以香豬的雅號的,可以躺在美人的懷裏受寵被憐、享受香唇輕輕一吻的。
為豬的沐浴的感歎還沒有止息,在另一邊又見到一個姑娘纖手捏著一把粉紅色的剃須刀在為豬修麵,不,不止是修麵,還修身。看到這一幕,我被震顫了,張大著眼睛呆呆地看。那剃須刀應該就是姑娘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類吧,她的修長的光潔的腿和柔美的玉色的臂怕就是用同樣的剃須刀打理出來的呢。但那是她自己伺候自己,現在,她卻心甘情願、盡心盡力地伺候著豬。隨著她的每一個線條一樣流暢的動作,那豬的身體上就多出了一路白淨的軌跡,那軌跡不斷蠶食延伸,豬就成了一個乖巧的粉麵小生。
有一個勸人不要跟小人糾纏的說法是這樣來貶損豬的:不要跟豬肉搏,豬喜歡肮髒,而你弄得一身肮髒了。而今天看到這一幅幅美人與豬的親近圖,我真的要懷疑那個說法的普遍性和可重複性了。
在豬舍裏流連忘返著,我關於豬的肮髒醜陋愚笨的印象也象浮雲一樣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