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善抑惡

揚善抑惡,把中華民族好的一麵發揚光大,揭露批判不利於中華民族發展富強的因素,這才是真正的炎黃子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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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後算帳: 好人們一生平安

(2009-04-21 07:20:24) 下一個
(ZT) 華夏快遞 : 【紀念六四】夢江南:秋後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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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十月的北京應該是天高氣爽,秋色宜人,讓人心曠神怡的季節。可八九年的十月和往常很不一樣,京城裏迷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到秋後算帳的時候了。

  研究所裏召開了6·4動亂暴亂清查動員大會,會上所長臉無表情地照章宣讀了中央文件,所黨委書記言簡意骸地總結了一下,人人過關,戒嚴令前的一切行為既往不咎,戒嚴令後凡參與遊行和圍堵軍車等活動的要主動和組織交待,爭取寬大處理。會場裏,辛勤和兩百來號同事一起端坐著,他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認真地開過會,他覺得所長書記講話時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朝這邊瞟,像是在暗示他是重點清查對象。側頭看看,周圍同事大多危襟正坐,貌似氣定神閑,事不關己。辛勤很想提問一下,什麽是從嚴?什麽又是寬大?但他沒有那個勇氣,他不想讓人看出他有絲毫的心虛。不過,他確實有點坐立不安,心中感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他一邊聽一邊在反複地在問著自己,該怎麽辦?

  其實,辛勤算不上是個熱血青年。他是個本性淡泊的人,不太喜歡湊熱鬧,當年無論是女排奪冠還是男足大勝科威特,他都沒有上街遊過行。那次北大學生打出“小平,你好!”橫幅的三十五周年大慶,他本來也應該要去的,但最後還是找了個借口逃避了,他倒不是不想去親睹一下領袖的風采,隻是覺得排練好的遊行太虛假,另外也搭不起那時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覺得還是遠離政治潛心科研的比較好。6·4那會兒,他也已經不再是學生了,研究所裏的政治氣氛遠不像大學裏那麽濃烈,畢竟年輕人相對要少得多。另外,所裏的學究們大多是老運動員了,過去幾十年的政治曆煉讓他們飽經風霜,他們不停地警告著年輕人要謹慎行事。因此,從一開始辛勤對學生運動就抱觀望態度,幾乎不聞不問。

  辛勤一直沒有去過廣場,直到五月中旬的一天有朋友自遠方來。他是個好客的人,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朋友來了故宮和天安門總是要去看一下的。那時候,學生們已經開始絕食了,正好是閻明複和北京學生對話的那一天,廣場上人很多,天氣也很熱。那些絕食的學生們頭上紮著白布條,一臉倦容,有的坐著有的躺著,大家都是默默無聲,一付視死如歸的神態。看著這些和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試圖用毀損自己的身體方式來感動政府,而那個號稱人民公仆的政府卻是無動於衷,漠視生命之寶貴,他感到心中的止水一點一點地開始沸騰。

  那一天他和朋友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捐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從此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因為那樣的話他的心靈會受到譴責。他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但他想如果大家都隻是冷眼旁觀的話,政府對那些絕食的學生們就會為所欲為,他真心地期望著民眾的壓力能讓政府做出妥協,結束這場危機。

  他隨後參與了五月十七日知識界組織的大遊行。五月十九日宣布戒嚴的那個晚上,他和學生市民們一起趕到公主墳堵了一夜軍車,二十日早晨還給被堵的軍人捐錢買了早餐,現在想起來真覺得浪費。接下來的幾天,他加入了在紅山口堵截軍車的人群,他不厭其煩地給那些沉默無言的士兵們介紹北京的真實情況。五月二十三日全市各界反戒嚴大遊行,連研究所裏的老學究們都無法再靜坐書齋了,紛紛參與,他自然不會置身事外。後來,在一片抗議聲中部隊好像放棄入城了,廣場上的學生也停止了絕食,到五月底廣場上堅持抗議的學生也越來越少了。他鬆了一口氣,心想再拖一拖,這場危機或許就此化解了。於是他靜下心來,又回到了他的實驗室。可出人意料的是,在六月三號傍晚風雲突變,電視開始反複播放政府殺氣騰騰的公告,他感到黑雲壓城,事態嚴重。晚飯後和朋友相約一起前往廣場看看,還沒來得及到廣場,在木樨地就親曆了血腥屠殺。他憤怒,他心碎,他絕望。他在6·4的清晨如血的朝陽裏回到了所裏,含淚向聚在大門口的學究們講述了他的親眼所見親身所曆,那時他的手上還有救護傷員時留下的血跡。

  會很快就散了,辛勤默默地走回了家裏,心煩意亂。6·4的鮮血讓他驚醒,“危邦不居”,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出國,不管去哪兒,隻要離開這片充滿血腥的土地就行。可時下他該怎麽辦?做一個自己一直努力堅持的誠實的人嗎?向那個他憎惡到極點的黨坦白交待,接受黨的懲處或寬大?辛勤捫心自問,他不願意,坐牢殺頭的危險大概是不會有了,但他不願意黨在他的檔案裏留下“積極參與6·4反革命暴亂”的記錄,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樣的懲罰,下放農村?監督勞動?有一點似乎是肯定的,他肯定是走不出國門了。再說了他既非“暴徒”又非“學生領袖”,更不是那個黨的同誌,有什麽好交待的呢?他參與遊行,給學生捐款,圍堵軍車,都是出於對學生的同情和對政府無視民意的憤怒。如果不是六。三晚上親曆屠殺,他對這個黨這個政府始終抱有希望。他決定還是什麽也不說的好,他想起黨曾經的“引蛇出洞”,他不寒而栗。

  隨後的幾天辛勤是在寢食不安中渡過的。終於有一天,所長和黨委書記通知他到他們的辦公室去一趟,他知道暴風雨大概不可避免地要來臨了。所長和書記共用一個大辦公室,看他進來,所長示意他在他們辦公桌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所長是個寬厚慈祥的長者,當年的留蘇生,書記是個女的,清華畢業,精明幹練。

  “今天請你來是想了解一下你在這次運動中的情況”,所長直截了當,沒有了往日的問候,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和一個多餘的動作。

  “我沒有主動參與任何活動”,辛勤沒有一點猶豫地回答道,“主動”兩個字他用了重音表示強調。

  “真的一點都沒有?你再好好想想”,所長似乎話裏有話。

  “真的沒有”,他有點底氣不足。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要想起什麽再來找我們談”,書記邊說邊示意他可以走了。

  這談話出乎意料地簡短,辛勤一直想像著是一場審訊,就像電影裏審訊犯人那樣。回到辦公室,他隨手操起一張散落在辦公桌上的一張什麽報紙,試圖平靜自己。可是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袋裏盡想著自己在“6·4”期間的經曆,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盤算著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情況。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所長似乎是有意無意地踱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微微地衝辛勤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便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像是在考慮該說什麽,或如何說起。他們對視著,辛勤心裏有點發毛。

  “五月二十三號你真沒參加遊行?”足足兩三分鍾後,所長終於開口了,還是一臉的毫無表情。

  “我……”辛勤有點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想欺騙這個平時對他關愛有加的長者,但又不想承認他去了。

  “有人看到你了,還和你一起在一個小酒館裏喝過酒。”沒等他說什麽,所長已經轉身離去了。

  五月二十三號遊行?有人一起喝過酒?辛勤努力回憶著那次慘痛但又讓他感動的經曆。那是全北京抗議戒嚴大遊行,單位裏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參加了。研究所的隊伍從複興門出發,抗著標語和漫畫,喊著口號前往天安門廣場。那張李鵬身穿納粹軍服的漫畫使隊伍所到之處深受掌聲和吼聲歡迎。隊伍行進到六部口時,突然天公發怒,暴雨傾盆,遊行中斷。辛勤和幾個哥兒們便騎車匆匆回返,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全都淋個透濕。雪上加霜的是,在一個街角急拐彎,辛勤的自行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車壞人傷。五月的北京下起雨來,氣溫驟降,幾個人冷得渾身發抖,再加上他胳膊膝蓋的傷痛,隻好推著破車來到路邊的一個小酒館裏躲雨。酒館老板看大夥兒學生模樣,便熱情地拿出一瓶二鍋頭和一盤花生米。有人要掏錢,老板怎麽也不肯收。和老板聊著天,罵著政府的無恥,很快地一瓶二鍋頭喝幹了。老板又遞來一瓶,不能再喝了,哥兒幾個平時都不怎麽能喝酒。雨停了後,老板出門幫著攔了一輛小卡車。聽完老板的請求,司機二話沒說就把摔壞了的自行車搬到車上,把幾個人送回了家裏。和老板告別時,辛勤幾個熱淚盈眶,借著酒勁一人給了老板一個西式大熊抱。平時大家在一起會抱怨北京人的傲慢,可這時的北京人真好。大家在發泄完對政府的不滿和憤怒以後,似乎都變得善良了。

  因為當時喝酒的就那麽幾個人,辛勤很快就排查出了舉報人,是一個實驗室的年輕實驗員。忍著心中的怒火,辛勤和幾個一起喝酒的哥們兒把他請到了一個很僻靜的實驗室,暗示他那天在酒店有沒有記錯人了,年輕人很倔,決然地說自己有記日記的習慣,願意對匯報的名單負責。看來讓他收回舉報已是不太可能了,隻好控製破壞程度了。問他還舉報了其他什麽,大概看到辛勤他們攥緊的拳頭和噴火的目光,小夥子答道僅此而已。

  第二天清晨剛上班,辛勤就把一份簡單的說明書交到了所長手中,宣稱自己那天去北京市府公幹,適逢大雨,在某小酒館避雨和同事巧遇,小酌幾杯驅寒,和遊行無幹,雲雲。所長接過看了一看,遞給了書記,然後還是臉無表情地說,你可以走了。

  幾個月後,辛勤拿到美國一個大學的獎學金,研究所裏一路綠燈,他順利登陸新大陸。安居樂業之餘,辛勤常在心裏祈禱,好人們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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