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花枝再度開（3）

早上醒來，已是八點多鍾，肖娜閉著眼睛就知道時間已經不早了，蓋在眼皮下的雙眼能感覺到有陽光照進來，而且光線很強烈。肖娜想睜開眼睛，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把沉重的眼皮拉開。 肖娜不是睡飽了自己醒來的，而是被一陣聲響驚醒的。肖娜使勁拉開眼皮的時候，耳朵裏又灌進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在謾罵著誰。 “你以為自己是誰呀，是來享清福的，還想讓誰伺候你不成！” 肖娜知道“這個女人”的聲音是誰的，她是李誌強的女兒李娜娜發出來的。肖娜模糊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知道自己起床晚了，她一邊穿衣服，一邊想：這下糟了，又讓那可惡的丫頭有話說了。 肖娜對李誌強女兒的聲音特別敏感，隻要聽上一耳朵就能分辨出來。李娜娜說話的聲音不像是一個女孩子，聲音不但很粗，而且沙啞，語氣生硬的讓聽她說話的人感覺不到一絲美感，更不覺著說話的人可愛，若是沒看到她本人一定以為她是一個年齡不小的女人。 肖娜知道，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李誌強的女兒，應該是不恰當的，因為李誌強的女兒隻有十六歲，跟肖娜的女兒隻差兩歲，對待花樣年齡的李娜娜應該像對待自己女兒一樣，用“女孩”這個稱呼。可是肖娜聽到她的吼叫和謾罵，心裏想到的就是“女人”這個詞。 按說“女人”這個詞，在詞義上並沒什麽不好，和“男人”一樣，隻是個名詞，在泛指著人與人之間的區別，而這個區別也僅僅是在說明人的性別，“女人”是指女性，“男人”是指男性。如果在這“女人”和“男人”前麵加上一個形容詞，比如說“可惡”或“討厭”什麽的，那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就不在隻是指一個人的性別，好像應該跟“人品”“品質”什麽的聯係在一起了。 肖娜在心裏用“女人”這個詞稱呼李娜娜的時候，就不自覺地加了這麽一個詞——“可惡”。 說李誌強的女兒是個“可惡的女人”，還不如直接說李娜娜這個女人真可惡。肖娜從心底裏不喜歡李誌強的女兒，雖然從決定與李誌強結婚那一時刻起，肖娜就想讓李娜娜喜歡上自己，而自己也能從心底裏像喜歡自己的女兒一樣喜歡李娜娜，甚至像愛自己的女兒一樣愛李娜娜，可事情總是與肖娜的意願唱反調，也許倆人真是天生的一對冤家對頭，第一次見麵就發生了衝突，讓肖娜心裏那份對李娜娜期盼中的喜愛化為了泡影。 李誌強第一次跟肖娜提到自己的女兒叫李娜娜的時候，肖娜心裏就特別扭。她怎麽跟自己叫一個名字，雖然自己是單字“娜”，李誌強的女兒是重疊字“娜娜”，可倆人用的畢竟是同一個“娜”字，而且肖娜的母親叫她的時候也是用“娜娜”這個稱呼的。一個屋簷下住著兩個“娜娜”，是好事還是壞事？肖娜總是擔心會不會因此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肖娜記得以前母親說過，好像是“什麽什麽”多了一紮堆兒就會相生，那一定是好事，“什麽什麽”多了一紮堆兒就會相克，那一定是壞事。比如從屬性來說，在一家人當中屬豬的人多了就會相生，是好事，屬虎的人多了就會相克，是壞事。兩個相克的人在一起時間長了一定會有事情發生，所以要想家人平安就要把兩個屬虎的人分開，才能避免相互不被傷害。 肖娜不知道兩個用“娜”這個名字的人生活在一起是相生還是相克，這個母親好像沒說過，不過若是自己的子女是絕對不會讓孩子用和自己一樣的名字的，即便是同音不同字的字都會盡量避免。肖娜不知道李誌強的女兒李娜娜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不喜歡別人叫同自己一樣的名字。 肖娜想到這些，就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在心裏有些不愉快了。肖娜真得很擔心，擔心自己會不喜歡李娜娜，而李娜娜也不喜歡自己，那樣自己怎麽才能當好這個後母，怎樣才能讓李娜娜接受自己呢。 肖娜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李誌強，當然她隻說了怕他女兒會因為名字相同不愉快，擔心自己今後當不好這個後母，並沒有把自己心中的不愉快說出來，以免李誌強以為自己是“大人沒大量”，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會對她有什麽看法。 李誌強說：“這有什麽，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你看誰因為自己叫了跟別人一樣的名字而擔心別人不高興的，誰不是該幹嘛還幹嘛。別說重名了，重名重姓的不也有的是，隨便一個名字，上網一查就能找出一大堆來，叫肖娜這個名字的也許幾十個，甚至幾百個，哪天你碰到了，你會擔心人家不高興嗎？你自己會不高興嗎？” 肖娜說：“若是哪天遇到重名重姓的，別人心裏怎麽想的不知道，可我不會不高興，我會認為是一種緣分，會很開心，會很激動的，也許會和這個人成為好朋友。” 李誌強說：“那不就得了，你就把娜娜當成好朋友吧！一個名字而已，她也不會不高興的，會和你一樣希望能成為好朋友的。” 聽李誌強這麽說肖娜當然是高興，她知道李誌強在意識裏是把“娜”跟“娜娜”區別對待的，“娜”是他的妻子，“娜娜”是他的女兒，這就是單字“娜”和疊字“娜”的區別。 李誌強在稱呼肖娜和他女兒的時候也是有區別的，叫女兒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叫“娜娜”，可能是從小的時候就這麽叫的，所以就這麽叫下來了。他在叫肖娜的時候，肖娜總認為他是稱其全名——“肖娜”，可李誌強總是把“肖”字的發音說的那麽婉轉，好像是在叫“小娜”。 肖娜糾正過他幾次，可李誌強叫了幾次後，不自覺的又叫成了“小娜”，肖娜又叫他糾正，李誌強說叫“肖娜”太繞嘴了，還是叫“小娜”吧，順口，還省力氣，肖娜見李誌強這麽說也沒再堅持，就隨他去叫。 每次肖娜被李誌強這麽“不明不白”地叫著“小娜”，肖娜從來沒有答應過，特別是李誌強的女兒也在場的時候，肖娜更是沒有吭過一聲。因為肖娜發現每次李誌強這麽叫她的時候，李娜娜正用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狠狠地瞪著她，好像在說“叫和我一樣的名字，不要臉，可惡”。 這個時候，肖娜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她知道李娜娜是很在乎這個名字的，根本不像李誌強說的那樣“隻是一個名字而已”。李娜娜不喜歡肖娜，是從心裏不喜歡她，那仇恨的眼神就能說明一切，不把肖娜列入仇人的行列已是萬幸，更不要說成為好朋友，最起碼段時間內不會。肖娜若是在這充滿“硝煙”的氣氛裏，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答應了，感覺好像是在跟李誌強的女兒在爭寵，會把這雙眼睛激怒，會讓這雙眼睛往外噴火。 肖娜想息事寧人，不想有“戰爭”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