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42)
2022 (1)
從去年底就想寫這個題目,今天上來看到幾篇理想現實的文章,就趕個時髦,寫寫我的感想。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活得很明白的人,並不優秀,但很明白:明白自己的夢想和追求,明白自己的目標和選擇,明白自己愛什麽樣的人,討厭什麽樣的人,明白什麽樣的生活是適合我。。。。好象從小就這樣,一直到去年我四十歲生日之後。
去年那天,在北京機場,我帶著兒子走進站,同送行的父母揮手告別,一瞬間,我好象回到了17年前,幾乎是同樣的時間和場景:二十出頭的我,手推著行李,肩上是個大背包,同父母揮手告別,然後滿懷希望,充滿信心,向登機口走去。17年,我是不是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從登上飛機那刻,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還在幼兒園全托大班,家人問我的理想。我就很自豪地說:“我長大了,要象外婆那樣,退休在家。”哈哈,這個夢想一直成為家族中的笑柄。其實那時全托的我,隻是好想在家呆著,不要給送到幼兒園裏,也不要象父母那樣成天出差在外。我還為自己的理想努力奮鬥了一次:我從一個多小時開外的幼兒園裏偷偷逃回家。最後的成果是父母允許我變成了日托生。在這之後,不同的年齡,看不同的書籍,都使我有過大大小小不同的理想,直到有一天,我夢想長大以後,能回外公的老家,開個水果罐頭廠,這好象是我印象最深的理想。當年我初到美國,就是希望能拿到文憑,再在某大公司(那時在國內就聽說過這麽幾家)工作幾年,然後就回國開廠。90年代初,“海歸”還不是一個詞組,還記得很多同學和朋友笑話我腦袋進水:回國幹什麽?拿綠卡,當公民,在美國過小康生活,那才是正路。還記得自己跟人爭辯,認為很快我們大陸的學子也快也會象來自台灣,日本,韓國的學子那樣,畢業後就回國。後來,因為嫁了個老外,這個理想就很難實現了。
在讀書時,一日一群好友在聊天,暢談畢業後的打算。一個台灣男孩說畢業後要回台灣做生意,而他那時正在苦讀數學博士學位。我很不解,提醒他好像選錯了專業。他說:“我父母是中學校長,他們希望我能拿到博士,所以我讀數學博士,為家族爭光。但我真正喜歡的是經商。”我一直記得他說話時的責任感和一點點的無奈。我們長大了,不再全為理想而生活,還要為責任而活。而我當年,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做科研,但還是準備拿博士,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也許是向父母,或者是向朋友,或者更多的是向自己,證明自己有能力拿到任何可以拿到的學位。現在十幾年後再看,實在有些幼稚,但人生就是如此,也許是某類人成長的必經之路。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忽然沒有了“理想”,也許是結婚以後?一個家使我十分滿足和快樂。我一直覺得也許由於兒時父母經常不在身邊,“有個溫馨的家,全家人能在一起”,其實一直是我潛意識中的夢想。於是有車,有工作,有房子。。。成了我一個又一個目標。一次回國,和密友聊天,她忽然說:“還記得我們小時騎車上學時,你就說長大了要有車有房住就好了。看看現在,你的理想都實現了。”我當時一驚,心想這些什麽時候成為我的理想了?但不管怎麽想,我還是常常期望: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裏,讓一家人總是這樣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這不叫滿足,什麽叫滿足呢?
四十之前真是活得很滿足,隻是一趟旅行,一場反思,忽然我困惑了。從機場回來,我就一直在思考,我真的就滿足現在的生活了嗎?我現在的工作真的是我想要幹的嗎?我會一直這樣幹到七老八十退休為止嗎?我以前的那些理想呢?我難道就不能做些什麽去實現我的理想嗎?嘿嘿,人真怕這樣的反思,這樣的自己跟自己過意不去。一時間,我這麽個自以為明白的人徹底糊塗了,感覺浪費了好些年的生命。我真是要仰天長嘯:不是都說四十不惑嗎?我怎麽四十大惑呀!還不如五歲夢想退休時活得明白了!這麽陣折騰,決定辭職,單幹,開冷熱飲店。我四下征求意見,LG全力支持,估計心想:姑奶奶你想幹啥就幹啥,就是別成天反思,仰天長嘯,搞不好把我也辭了。朋友們一致認為我胡思亂想,放著好好工作不要,另外,我有何本事能跟人競爭賣冰棍?俺的藍顏知己根本懶得跟我討論,就回我一句:你這是鬧中年危機!得,我這才明白,四十不一定不惑,但很可能有中年危機,是不是還進入了更年期?(小同學們,給你們敲下警鍾)
其實中年之大惑之首,不再是光榮與夢想的衝突,而是責任與夢想的衝突,要我一下子想起當年那位台灣朋友,隻是現在的責任是對配偶,對孩子:要付房貸,要存孩子學費,要付孩子教練費,要為父母生病存錢。。。這些好象都不是減少一個人的收入可以負擔得起的。這裏我就不再多嘮叨過程了,最終我總算想明白了,有理想還是要努力實現的,否則實在對不起自己,也實在不能安心。人其實把可行的目標想好了,下定決心了,心裏反而不再困惑了,隻剩下一步一步計劃去實施了。也許我最終在四十一歲之前,進入不惑期,哈裏路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