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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一生一起走 -- 給去往天堂的摯友

(2010-01-07 06:47:40) 下一個

接連幾日都睡不好,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該寫下些什麽。寫下來是對朋友的一種紀念,可是寫下來又能如何呢,無論放到我的博客裏還是放到網上,不過是讓看過的人唏噓一番。朋友已經去了,寫什麽都是無用。可是一顆心總是定不下來,做什麽都不能集中精力。於是決定還是試著寫一點吧,不管多少,隻願她在天堂裏看到時,可以會心一笑,可以和我們一起回憶起過去那一段白衣飄飄的年代。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那時候日子總過得太慢。

從相識到現在,七八年已過,我們最最要好的這六個人朋友裏,大概沒有人能記起最初的最初,一切是如何開始的。

搜遍記憶,我模模糊糊想到的是在01年的夏天,某一個周六的羽毛球大戰之後, 不知誰提議大家一起出去吃飯。最後成行的便是我們六個人,於是一段曠日持久的六人行就那麽悄然無息地開始了。而且很平衡的三個男孩,三個女孩。

那是我們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飯,餐館是old country buffet。我們在那裏開始,也在那裏分開,幾年以後,我們中有人要離開時,最後一次,還是在那家old country buffet吃散夥飯。

美國大學校園裏寂寞枯燥的學業之後,周六球場上的廝殺是一種發泄。每一次的淋漓盡致之後,相同的六個人不約而同的留到最後,定下餐館,才散去洗澡。

之後便是飯桌上再次的相聚。雞鴨魚肉之餘,總要有小酒助興的。男孩子們多是一成不變的啤酒,而女孩子間就多彩一些,有水果味的hard lemon,咖啡味的Irish Coffee,也有可樂味道的long island ice tea。就在一點點輕嚐淺啜之間,我們愜意地享受那一刻地輕鬆,也海闊天空的聊著昨天的瀟灑,今天的掙紮和明天祈望。

於是球友變成了飯友和酒友。我們那家小小的大學城裏幾乎所有的餐館都被我們幾個吃了個遍。

飯館的味道不說,期間的幾次經曆我們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有一次,我們幾個為了找新的餐館而發愁。忽然有人提議去Hooters,說是聽美國同學說,那個地方食物很好,之所以叫Hooters,就是因為太好吃了,大家吃東西時都難免呼嚕呼嚕的。朋友們欣然接受,但一進Hooters,女孩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對,男孩子的麵容也有些怪異。害羞的女孩子們悄然回眸,男孩子們便隨著女孩子的視線默默張望。食不知味的我們連點了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記得這裏的waitress穿得實在很少,少得隻有性感的吊帶上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褲。Hooters我們再沒去過,不過現在想來那些也真是讓我們這些鄉巴佬長了見識。

還有一次,我們最終去了一家生意興旺的Road House。進去之後,發現好像要等好久,那裏離Mall很近,女孩子就去逛Mall,留下三個男生等位子。我們女生逛得興起,到了9點鍾,Mall快關門時,才出來。本以為男孩子們定是早已經進去坐定,說不定還幫我們點好了菜,隻等吃了。哪知道到了飯館門口一看,發現他們居然還等在那裏,而且每人麵前都是一堆大得不能再大的花生殼,他們抬頭看我們的眼光裏也分明有了怨懟。我們一問才知,他們本來等到了桌子,但人家要求必須六個人都到了,才能入座。而這幾個誠實的家夥就那麽一直等著,還不停的吃店家免費提供的花生。後來等我們終於點了菜之後,幾個男孩麵麵相覷,卻再也吃不下半點東西。於是那個地方我們也沒再去過。

我們由打球相識,吃飯相熟,但每每酒足飯飽,還覺得意猶未盡,就各自上了車,去某個球友+酒友家裏打牌。於是球友,酒友之外,又多了一項牌友,我們也從互相知道名字的中國老鄉變成了密友。六個人中不是沒有情侶,可是我們打拖拉機,情侶們從來都不是一家,男生一家,女生一家是最經典的分配。男生從來隻能在哀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之餘輸的七零八落。在我的印象裏,好像男孩子那一邊從來沒有贏過。而女孩子之間的默契就是在那時養成的。自家人飛來的一個眼神,我們就知道下麵該加分還是吊主。

因為男孩子總輸,每一次夜深時,我們都會在某個男孩的一句 “鬱悶,啊!!!”之中含笑散去。那句話一開始是我們之中一個男孩子泄憤的口頭禪,不多久之後,我們就都會了。

日子就這麽一周一周地滑過,每個周六,我們的角色便在球友,酒友和牌友中變幻著。當然所有的生活也不是這麽一成不變,於是在感恩節,或是聖誕節這些餐館不開的日子,我們就會聚在其中一個人家裏,圍著電爐涮火鍋,吃著朋友從老遠的紐約帶回來的螃蟹,聽他們講,風雪中,他們怎樣的艱難前行,最終到達紐約的故事。節假日,周邊的城市也被我們逛了個遍,六個人兩輛車,瀟灑的來去,練就一副爐火純青的帶車,跟車技術。

雖然晚上的活動多是打牌,但記憶裏也有那麽一次,僅有的一次,六個人一起去另外的朋友家,一屋子追著青春尾巴的人,都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熄了燈,燃起蠟燭,跳躍的火焰下我們一起歌唱。唱那些《白衣飄飄的年代》,那些《流浪歌手的情人》,那些《模範情書》,那些《愛江山更愛美人》……

那一天,那一夜,我曾希望日子能這樣一直一直過下去。

我們六個人就這樣成了朋友,再親密不過的朋友。而且也許男孩子天生就是偉友誼而生的,有時那幾個男孩子的親密程度讓我們女生們隻有訝異,哄笑的份,因為他們居然可以一起在野遊中,找個僻靜之地,一起給大森林“澆水施肥”,然後互相開著玩笑,推諉職責一番。現在想來,很有些《四海縱橫》裏周潤發和張國榮的味道。

分開之後,很多次,我都在想,人一生中,能有幾個這樣的朋友,和你一起走過那一段最是雲淡風清,美麗無憂的日子。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為你做的嫁衣

在一起兩年之後,我們之間有了第一次婚禮。那一次美麗的你終於要嫁給英俊的他了,而你和他一直都在我們六個之中,我們其餘的四個人由衷地為你們祝福。在我們眼裏,你們一直是那麽相配的一對,所謂郎才女貌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在我的記憶裏有一幀你們的照片,是一次我們一起出遊,他背著你站在火紅的楓葉下,你們一臉燦爛的笑容。我以為那樣相愛的你們,一定會像童話裏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但你走了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童話都是騙人的,原來誰都逃不脫婚姻的詛咒。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又是一年,已經搬到另一個城市的你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寶寶。我們一起去你們家裏探望。胖胖的孩子在我們手裏一個個傳過去,作為叔叔阿姨的我們毫不吝嗇的將我們大大的吻,狠狠地印在小家夥的頭上。後來大家七手八腳的給小家夥喂了奶,你哄他睡了覺。

久違了的我們又圍在一起打牌,我以為我們又可以打上很久,一直打到男孩子們忿忿不平的說:“鬱悶,啊!!!”但是,生活畢竟不同了,才一會,小家夥忽然醒了,大哭著抗議。作為媽媽的你自然義不容辭的放下手上的牌,去哄孩子。我們也沒能再繼續。小家夥嘹亮的哭聲清楚的告訴我們,那一段白衣飄飄的年代已經離我們遠去。

但是那又如何呢,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也不可能一直相守,而朋友卻是一生的,叫那聲朋友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即使不能再一起打球,不能再一起吃飯,不能再一起打牌,那些日子實實在在的刻在心底,我們不曾孤單過。

沒有人能在校園裏待一輩子的,我們也一樣。終於有一天,我們天各一方了。各自忙碌的我們並沒有常常聯係,偶爾的電話,難得的相見,新年裏一封充滿祝福的電子郵件就是全部了。

08年初,六個朋友中另一個人打電話過來說要結婚了,希望我們兩歲的兒子可以做婚禮的花童。我覺得很是榮幸,而先生聽了卻連連搖頭,說兩歲的小孩在根本走不成直線,他做花童,搞不好會把婚禮搞砸的,他建議那位朋友讓你們已經四歲的孩子做花童。於是我們都曾吻過的那個小家夥最終成了婚禮的花童,而最最親近的我們經過數年又聚在了一起,一起給朋友最深的祝福。

朋友的新娘,嬌美如花,就我那連一直怕生的兩歲的兒子也連連親著那個年輕美麗的新娘。那時我們都很開心,終於又是一對神仙眷侶,

朋友的婚禮在你們的城市舉行,那幾天我們借住在你的家。兩家的小孩子就那麽自然的親近起來,我們兩歲的孩子和你們四歲的孩子頭挨著頭,擠在沙發上,捧著你給他們削好的蘋果,一起看電視裏的動畫篇。後來,我們去吃飯,也是你們四歲的孩子帶著我們兩歲的孩子在初春的雪地上玩耍。看著他們親密無間的樣子,我想,也許有一天我們的下一代還可以繼續我們曾經的友誼。

09年你發來email給大家,告知你們家裏又添了一個小兒子。因為之前沒聽你說你,所以有些意外,但意外之餘,都很為你高興,孩子總能給人數不盡的歡樂。隻是沒想到,那竟是你最後一次聯係大家。

秋天的時候,又一次到了你在的城市,因為行程緊,就沒有聯係你,現在想起來,總是後悔,如果我可以欲知將來,無論如何都回去叨擾你的。看看你和你剛出生的寶寶。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我隻能用文字思念天堂的你

年底的時候,朋友匆匆打來電話,告知了你出事的消息。我和先生不知道該不該馬上去看看你,不是不想,隻是不願在那樣的情形下,再給你的先生添亂。

我們給你的先生打去電話,他在電話上說:“她總是要去了,我現在隻想把她想做而沒能做的事都幫她做完,幫她了卻所有的心願。我知道她一直都想見見你們這些朋友。”

隻這一句話,讓我們都忍不住熱淚滾滾。於是我們趕了過去,隻為看你最後一眼。而另外兩個千裏之外的朋友也急急的坐了飛機趕過來。

一直都知道我們六個一定會再相見的,隻是沒有想到再次的相見竟是在你ICU的病房裏。總算,我們有了最後一次的相見,從來我們的相見都隻有歡笑,但這一次卻唯有鹹鹹的淚水。隻是所有的淚水和呼喚都沒讓你再次醒來,所以我們隻能讓你平靜的離開。不過請你放心,你的心願,我們所有的朋友都會幫你達成,你的孩子會有我們的一直的相護。帶給你一支十字架所最後的禮物,最最親愛的朋友,天堂的路,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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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已經是黃昏 回複 悄悄話 一聲歎息啊.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催人淚下的故事。
友誼和往事,都是永恒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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