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說過:“流行音樂是記錄一個時代、反映一個時代最忠實的東西之一。這就是流行音樂珍貴的地方。”
對於這個時代裏的我們,或那個時代裏的他們,李宗盛是記錄一種人生、反映一種人生最忠實的符號之一。這就是李宗盛珍貴的地方。
問身邊不太關注華語音樂的90後朋友,《山丘》是什麽年代的歌?
朋友對這首歌並不陌生,但他想了想,答曰:“應該是上個世紀的?”
實際上,這首歌發表於2013年。但在一部分聽眾的印象中,它已經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在它最刷街的那段時間,也被人誤會為是一首老歌的突然翻紅。
《山丘》是一首帶著皺紋的歌,寫於北京。2004年,李宗盛結束與林憶蓮的婚姻,遷居北京。第二次離婚,離鄉背井,那顯然不是一段輕鬆的時光。這首歌裏,飽含那十年的挫敗、孤獨,以及感動和領悟。
2013年,李宗盛在“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會上唱了剛發表的《山丘》。開口之前,他歎了口氣,說:“不太敢唱。”
直到現在,李宗盛已經在許多城市“挽留過青春”了。
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就算終於忘了/也值了
唱到“時不與我的哀愁”,李宗盛哽咽著偏離話筒。在觀眾帶淚的掌聲裏,他又接著唱:“還未如願見著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
馬世芳在《耳朵借我》一書中寫道:“這首《山丘》爐火純青,真摯深沉,甚至超越了《給自己的歌》那難以逼視的極高標——是啊,放眼望去,李宗盛的對手也隻有李宗盛了。”
“寫歌容易,寫你太難”
你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呢
是歡喜悲傷,還是一點點不知名的愁
如果是,請進來我的世界
稍做停留
——1986《開場白》,專輯:李宗盛《生命中的精靈》
2006年,蔡康永在節目中跟李宗盛打賭,唱了這首《開場白》,李宗盛輸了。這是他賣得最差的一張專輯,他以為蔡康永不會唱。不巧,蔡當年出國留學,帶的唯一一張華語專輯就是《生命中的精靈》。
賭注是李宗盛自己做的吉他,他說,這琴賣給羅大佑都要4000美元。蔡康永很驚訝:“一把吉他你做4個月,才賣4000,你這樣劃得來嗎?”
李宗盛答道:“他會彈啊,我賣你要賣10000。”
“製琴是我的心願、夢想,是一生的事。”圖/Lee Guitars
李宗盛有自己的手工吉他品牌。去店裏買他的琴,一定要彈。“李吉他”創立之初,李宗盛在給電台寫台歌時寫道:“這世界是如此喧嘩,讓沉默的人顯得有點傻。這些人是不能小看的啊,如果你給他一把吉他。”
他自己就是那個曾被“小看”的人。考不上大學,勉強念工專,幫開瓦斯行的父親送瓦斯,沒人覺得他會有出息。後來他寫了一首歌叫做《和自己賽跑的人》,送給他的兄弟張培仁。他們都“書念得很不好”,歌詞裏直言:“你我都曾經不隻一次的留級”。
有趣的是,後來很多考生在考試前,都會一遍遍聽這首差生寫的歌。
盡管仍自稱小李,但李宗盛61歲了,已是耳順之年。他仍然在做與自己賽跑的人,他的跑道從北投那間瓦斯行開始,延伸到台北、香港、加拿大、北京,幾十年還沒跑完。
這是“歌手”小李的第一張專輯。
蔡康永唱的《開場白》,是李宗盛1986年發表的第一張專輯《生命中的精靈》的第一首歌。當年他28歲,真的還算是小李,開口就邀請聽眾,“請進來我的世界,稍做停留”。
33年過去,這首短歌當真如它的名字一般,成為一個至今仍未落幕的音樂時代的序曲。三十年間一代人老去,又一代人長成,不管是20歲還是40歲,總有人走進李宗盛的世界,不隻稍做停留。
《生命中的精靈》一共八首歌,送給他曾經的戀人。外界猜測她的身份,都被一一否認。小李甚至頗為得意地說:“你們這些狗仔隊通通不知道她是誰,這是我最大的秘密,在我的人生當中。”
關於愛情的路/我們都曾經走過/關於愛情的歌/我們已聽得太多/關於我們的事/他們統統都猜錯/關於心中的話/心中的話/隻對一個人說。
這張專輯發表之前,李宗盛已是有名的製作人,也為別人寫了很多歌。給自己寫歌,與為別人寫不同。在他看來,給別人寫是工作,是職業,給自己寫是講述。
在寫給別人的歌裏,李宗盛是配角,用不同的風格烘托或引導著別的歌手。當他寫給自己的時候,小李變成主角,後來我們所熟悉的那個坦蕩直白的李宗盛,開始成型。
你像個孩子似的/要我為你寫首歌/一點也不理會/會有好多的苦/從我心中重新來過。
這樣的剖白,帶著小李特有的憨氣和純真,唱進我們心中。
李氏念唱也始於此。歌詞裏很多長句,對尚不成熟的李宗盛而言,處理起承轉合並不容易。為他錄音的徐崇賢建議,小李,你唱不進去的部分,幹脆用念的試試。
於是,李宗盛半念半唱地錄完了這張專輯。這種唱法至今沒人能完美地複製。
那個年代,磁帶有A麵B麵,需要手動翻麵。為了打發翻麵之前的空白,李宗盛錄了一段話在A麵末尾:
各位朋友,呃,這麵到這邊全部都唱完了。
唉,對於喜歡剛才這些音樂的人哪,十幾分鍾太短了。不喜歡的又會,可能會嫌太長。
可是這沒有辦法。這個,我必須很忠實地記錄,我過去一年多的生活的經驗啊,什麽感情的經驗啊,這個。所以,沒有辦法啦。請你換麵。
這段話錄得相當隨性,誠懇坦蕩,有些靦腆羞澀,也聽得出意氣風發。後來CD版曾將它刪除,很多年後又加回去。如果你對當年還沒成為大哥的小李感到好奇,不妨聽聽看。
誠如小李所言,不喜歡這些音樂的人會嫌太長。當時的聽眾不太接受他的半念半唱,在他的成績單上,這張專輯銷量墊底。
但這並不妨礙它在歌迷心中、以及在整個流行樂壇的神級地位。1993年台灣評選百張最佳專輯,它名列第五。甚至有人說,這恐怕是李宗盛迄今為止最好的專輯,後來的他,再難回到那般義無反顧的境界。
在這張專輯裏,他不僅剖白自己的愛情,還有那個年代的慌亂的青春。最後一首歌是《一個人》,寫於專輯發表的十年前,那時一個人奔波在從家到學校的路上,未來似乎注定是瓦斯味的。
如今回望,我們仍然能從這些歌裏,穿過幾十載光陰,看到那個坐在瓦斯行樓上小房間的床上彈唱的、淚流滿麵的小李。
《生命中的精靈》發表兩年後,滾石推出了一張特殊的專輯《新樂園》,9個人,9首歌,集結了當時最強的陣容:李宗盛、周華健、馬兆駿、陳升、張洪量、張培仁、趙傳、羅大佑、羅紘武。
李宗盛的那首是《阿宗三件事》,分為三段,寫給女兒、歌迷和自己。自傳般的那一段裏,他再次提起瓦斯行:
我是一個瓦斯行老板之子/在還沒證實我有獨立賺錢的本事以前/我的父親要我在家裏幫忙送瓦斯/我必須利用生意清淡的午後/在新社區的電線杆上綁上電話的牌子/我必須扛著瓦斯/穿過臭水四溢的夜市/這樣的日子在我第一次上綜藝一百以後一年多才停止
多年後,李宗盛搬回台灣,父親的瓦斯行變成他的工作室。談起《阿宗三件事》,他說:“我不斷去尋找、去確認我的來處,意味著我必須隨時回去,我不斷提醒自己是誰。”
去年5月,李宗盛發了《新寫的舊歌》,“寫一個人子,和逝去的父親講和。”
比起母親和女兒們,比起瓦斯行,李宗盛很少談父親。這首“早該寫了”的歌裏,他終於說起這被他“敷衍了半生的命題”。也說起當年的自己——
那個以前的小李曾經有多傻呢/先是擔心自己沒出息/然後費盡心機想有驚喜
赤手空拳從瓦斯行出發,一直往遠處跑的小李,終於坦然地回去了。
“兩個男人可能終其一生隻是長得像而已。”圖/《新寫的舊歌》MV
“歲月你別催,走遠的我不追”
往事並不如煙,是的
在愛裏念舊也不算美德
可惜戀愛不像寫歌
再認真也成不了風格
——2010《給自己的歌》,專輯:縱貫線《南下專線》
最近關於李宗盛的消息,一是與前妻林憶蓮的同框,二是其音樂劇作品宣布由白百何出演。
比起對音樂劇的期待,恐怕更多人的焦點落在他與林憶蓮的往事上。當年,李宗盛在離婚聲明中用了《領悟》的歌詞:“我們的愛若是錯誤,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李宗盛和兩任前妻的關係其實都還不錯,有三個女兒作紐帶,做朋友、見麵吃飯,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也許是因為李宗盛和林憶蓮的名氣都太大,也許是因為聽眾在他的世界裏停留太久卻走得不深,他們聽《當愛已成往事》,聽《不必在乎我是誰》,聽《傷痕》和《為你我受冷風吹》。
即使沒有經曆過林李二人分合的那個年代,也能熟練地、樂此不疲地從這些歌裏咂摸那段遙遠的感情,同時也咂摸自己的人生。
或許可以說,李宗盛與林憶蓮合作的那些歌,構成了後來聽眾對林憶蓮的大部分印象。《Love,Sandy》這張李宗盛製作的專輯,至今仍是林憶蓮唱片銷售的冠軍。
這張專輯為林憶蓮創下好幾個紀錄。
他們的合作始於《當愛已成往事》,這首歌是李宗盛在1992年為《霸王別姬》創作的主題曲,兩人合唱。
坊間傳聞,李宗盛跟合作過的每個女歌手都有感情糾葛,但李宗盛多次否認,稱這都是誤會。很多人說李宗盛是“最懂女人心”的男人,他寫女人的生活、心事,細膩精確。但他說這也是誤會。
我並沒有特別了解女人,我覺得這是人性,人同此心。隻不過在你怎麽表達。可能我表達得比較淺白,大家比較懂。
我的創作都是我生命中沒有被滿足的部分。比如說我渴望這樣的戀情,可是我自己沒有辦法去完成這樣的戀情,我就自己想寫一個東西,寫完了也就算完成了。
圖/《康熙來了》
身為製作人,李宗盛把愛自己的歌手當成一種專業。愛話筒裏傳出的聲音,愛鏡頭前的形象,以此來撩起無邊的想象和靈感。
因此,當工作結束,這份熱愛亦隨之結束,而林憶蓮成為我們所知唯一的例外。時隔多年,看客還在為往事唏噓,當事人卻一心要越過山丘。
王偉忠曾用他自己的歌詞問他,“他的愛在心裏埋葬了抹平了幾年了仍有餘威”,到底是哪個前任的愛在你心裏還有餘威?
李宗盛用這首歌的另一句詞笑答:“我說過了,走遠的我不追。”
縱貫線上的老男孩們
2008年,李宗盛、羅大佑、周華健、張震嶽四個老男人,決定組個樂隊,名字源於他們都坐過的“縱貫線”鐵路。他們決定,一張專輯、一次巡回、一年解散。
縱貫線首次演出在2009年3月7日,一年後的1月末,他們回到台北告別。李宗盛唱了一首“前麵五十幾場都忍著、憋到回家了才唱”的歌,還沒取名,幹脆就用了電腦裏文件夾的名字——《給自己的歌》。
馬世芳在書裏回憶起那一刻:“那天我也在座,有幸見證《給自己的歌》首度問世的盛況——全場觀眾跟著一段段歌詞爆出一波波掌聲與歡呼,在場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正目睹曠世經典的誕生。”
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該舍的舍不得/隻顧著跟往事瞎扯
久未有動作的小李,一出手就讓人心發顫。
有句話流傳很廣,說年老不聽李宗盛,太疼。頗為矯情,大概不是真愛李宗盛的人說的。但沒人能否認,李宗盛給人生號脈的手法太狠太準,既對他自己下手,也對我們這些聽歌的人。
2014年的一場座談會上,馬世芳分享了《給自己的歌》的手稿。李宗盛的歌詞誰都會背兩句,卻少有人了解,原來他是這樣一點點磨出來的。
別人對他歌詞的鍾愛,總是被他解讀為“我的詞很好懂”。他說:“我創作的目的是溝通,而不是用來讓人家認為我有多厲害。”
謙虛是創作者的事,被感動的受眾隻管讚美與歎服,無論是那些隻有他能唱的長句,還是他豐沛磅礴的感情。如果一個人的作品被形容為“有點李宗盛”,那大概是很高的誇獎了。
李宗盛和馬世芳參加對談活動。
王偉忠曾送給他一雙鞋,作為回禮,李宗盛送他一隻自己工作室的包。包沒有夾層,李宗盛的設計理念是,隻要東西在,一眼都看到。他說:“我不喜歡有很多夾層,我覺得人心也是這樣,最好一看呢,就透。”
真正能看透李宗盛的人,恐怕不多。但總感覺自己被李宗盛看透的人,有很多很多。
“先看淡你我,再泰然自若”
你看那時間如風
不留痕跡將歲月輕輕送
不在乎是否活在掌聲
——1993《如風往事》,專輯:李宗盛&盧冠廷《我(們)就是這樣》
去知乎上搜索李宗盛,幾乎每首歌都能獨占一個話題:如何評價李宗盛的XXX。
一首歌但凡被小李碰過,就一定會染上濃烈的李宗盛的氣味。甚至,他為別人寫的歌,隻要自己唱過,人們就總是更能記得他的版本。但他從未將自己定位成歌手或明星,比較而言,幕後的身份更讓他感到充盈。
李宗盛給自己的定位是“幕後工作者”。圖/《聽說》
鄭怡的專輯《小雨來得正是時候》是小李身為製作人的處女作,那是1982年,小李才24歲,正在與鄭怡談戀愛。
這份工作一開始並不屬於李宗盛,原定的製作人侯德健,就是《龍的傳人》、《酒幹倘賣無》的作者,小李那會兒默默無聞。
他跟著鄭怡去開製作會,旁聽得津津有味,但沒人理他。直到侯德健突然撂挑子走了,他們才想起那個“好像很有想法”的小李。
李宗盛後來回憶,接到電話聽說製作人走了,心裏就開始樂。《小雨來得正是時候》讓鄭怡真正火到了大街小巷,1993台灣百張最佳專輯,這張是第三十位。
後來的事我們都知道,那個送瓦斯的小李,一步步長成了“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東亞及東南亞最重要的音樂製作人”。
1984年,小李加入滾石,接手張艾嘉的專輯。當時張艾嘉已在電影界成名,為了找準她的氣質,小李帶著錄音機去片場跟她聊天,聽她講話的語氣,聽她如何描述一件事。
李宗盛說,你不能摧毀歌手的氣質,你得順著這個人的脈絡來。
因為經常要等張艾嘉,小李瞎編了一首《不知道》,等她來了就唱著打趣,後來,這首歌也被放進了專輯裏:
“不知道你到哪裏去/不知道到哪裏去找你/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少天還有多少天”
專輯同名主打歌《忙與盲》,李宗盛沒有寫詞,他認為自己無法掌控的時候,就邀請更厲害的人來完成。起初送審的版本是:
曾有一次晚餐和一張床/在什麽時間地點和哪個對象/我已經遺忘/我已經遺忘/生活是肥皂香水眼影唇膏。
但這個版本沒通過,後來麵世的是:“曾有一次晚餐和一個夢。”盡管被磨滅了一些犀利,這張專輯仍然足夠成為那個年代新女性的情緒窗口,也被奉為流行樂壇“概念專輯”的鼻祖。
小李的創作才華亦愈發醒目。1985年,齊豫和潘越雲要做一張三毛的專輯,可是她寫的詞,有的完全不符合當時流行樂的套路,更像是婉轉的敘事詩,不知該如何譜曲。為此,他們找到小李,譜出了《七點鍾》和《飛》。
李宗盛開玩笑說:“可能是李氏唱腔初露啼聲,所以那些不是很對仗的、看起來是那種隨便寫寫想交差的、沒有深思熟慮的句子,都會交給我來譜。”
製作人李宗盛,是來來往往很多歌手的伯樂,一張專輯、一首歌,就能捧紅一個人。
高曉鬆曾說:“李宗盛可能是華語音樂最大的一口井,當這口井滋潤到那麽多滾石唱片當年的歌手的時候,他周圍其實形成了一片森林,枝繁葉茂。”
李宗盛笑稱,上去的必會下來,而他經常去接那些墜落的歌手。接不住沒什麽,隻要接住一個,就建立了自己的威風。
1989年,他為陳淑樺製作的第二張專輯《跟你說聽你說》麵世,一曲《夢醒時分》,至今傳唱不衰。吳君如感歎:“這首歌夠陳淑樺退休了。”
李宗盛還拉來了羅大佑、陳樂融、李正帆等音樂人參與詞曲創作。在台灣華語專輯的銷售史上,這是第一張衝破百萬的專輯,小李正式成為“百萬製作人”。
李宗盛絕非隻會寫歌。陳淑樺的爆紅,是他對音樂市場流向之敏銳的一個體現。“那個時代,台灣有大量能自由支配自己所得的女性,所以我們就創造一個女性。”
同樣,其貌不揚的趙傳能在小李手裏盤活,也是因為他高明的嗅覺。《我是一隻小小鳥》的靈感來自台北底層,可小李真正要感動的,是“剛富裕起來的、能夠買一輛車子的中產階級”。
他覺得聽眾們都蠻疼他的。提及那些被他的作品感動的朋友、陌生人,他會想,天哪,我何德何能,能用這樣的方式跟這麽多人做朋友。
他也很好奇喜歡他歌的人是誰。“理性與感性”巡演時,他看著台下心想:“哦,原來是你們啊!”
音樂是件嚴肅的事,這話很多人說過,但李宗盛講來特別有說服力。
2017年李宗盛參加錄音棚直播節目,屏幕那頭的聽眾再一次被打動。
巨蟹座的小李在創作時很有處女座的風範,要洗澡洗手,桌麵整潔,用粗麵紙和一支寫了二十多年的自動鉛筆。他覺得這支筆以後可能會出現在“李宗盛博物館”之類的地方。
60歲出頭的音樂人,可能退隱,可能去做做講師、當當評委,但對音樂有強迫症的李宗盛還寫歌,還當製作人。
2012年,黃磊想要一張他的CD,他寫了一段話:“黃磊兄,請多多指教。真正好歌還沒來,這些您先將就聽著吧。”
在獲獎無數、讚美無數之後,李宗盛仍然對自己能做什麽抱有赤子般的期待。去年,他給李劍青製作的《仍是異鄉人》,還幫他拿下了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
這個獎,他已經拿了很多次。
回頭數數那些經典專輯,不少都染著李宗盛的氣味。周華健的歌唱生涯,始於小李操刀的《心的方向》;一首《愛如潮水》,讓張信哲加冕為情歌王子;為辛曉 琪做的《領悟》,創下一天銷售兩萬張的紀錄;90後青春記憶裏的五月天、梁靜茹、品冠、光良、楊宗緯,也都是他一手打造。
他在流行樂壇舉足輕重的話語權,或許有幾分黃金年代的加成,但誰知道是否因為他和他們那一群人,才有了那個黃金的年代?
李宗盛說過:“流行音樂是記錄一個時代、反映一個時代最忠實的東西之一。這就是流行音樂珍貴的地方。”
對於這個時代裏的我們,或那個時代裏的他們,李宗盛是記錄一種人生、反映一種人生最忠實的符號之一。這就是李宗盛珍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