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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歌 (2) 浪子歸

(2009-02-13 18:10:53) 下一個

(2) 浪子歸


又推開這扇籬笆小門 , 今天我歸回 .

不見媽媽往日淚水 , 不認我小妹妹 .

昨日我藏著十二個心願 , 一百次的懺悔 .

今天我回到她的身旁 , 卻羞愧難張嘴 .

啊 ...... 卻羞愧難張嘴

麵對著鏡子我偷偷的窺 , 歲月已上眉 .

不忍再看見鏡中的我 , 過去已破碎 .

妹妹叫我一聲哥哥 , 我卻不回頭 .

不知是否她已經看見 , 我滿臉的淚水 .

啊 ...... 我滿臉的淚水 .

光陰匆匆似流水 , 它一去不再回 .

不再有那痛苦的夢 , 和無用的懺悔 .

我要洗漱身上的塵灰 , 和臉上的淚水 .

我要騎在那駿馬上 , 把時光緊緊追 .

光陰匆匆似流水 , 它一去不再回 .

不再有那痛苦的夢 , 和無用的懺悔 .

我要洗漱身上的塵灰 , 和臉上的淚水 .

我要騎在那駿馬上 , 把時光緊緊追 .

啊 ...... 把時光緊緊追 .

----------- 浪子歸(崔健)

坐在回國的飛機上,崔健的浪子歸一直在我的腦海裏回響,大概是因為這首歌正好能反映我回家鄉的心情吧。我想象著我坐的飛機就是歌中所唱的駿馬,我要騎在那駿馬上 , 把時光緊緊追 ... 從高中時我就喜歡崔健的搖滾樂還有王朔的小說。我曾經覺得一個人的成長過程就象烹飪。天真無邪的小孩就象未加工過的食品,而德智體美就是做菜的油鹽醬醋。崔健和王朔就是我們這代人特別的作料,給我們這代人打上了時代的烙印。

飛機從多倫多國際機場起飛後,一直向北,一直向北,過了北極後轉頭向南,一直向南,越過俄羅斯西伯利亞的凍土帶,越過蒙古的荒涼戈壁,家鄉離我越來越近了。我和芸曾經在這裏共同生活了四年。這是個幹燥而多風沙的北方城市,在南方長大的芸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她來到這裏隻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後來我想移民,她又跟我去了加拿大。現在我回來了,卻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那裏。

由於芸是家裏的獨生女,芸的父母當年非常希望她留在父母身邊,堅決反對她來北方,結果芸和她的父母大吵了一架後義無反顧地來到了我身邊。記得為我們出國送行的時候芸的父親曾經對我說,芸上學的時候,離家一百公裏,他們想看女兒隨時都可以看到;後來去了北方,離家一千公裏,他們想看女兒也還能看到;我們去了加拿大,離家幾萬公裏,他們想看都看不到了。當時芸的父母一邊流著淚一邊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芸。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想,肯定對我恨之入骨吧,我是沒有臉麵去見他們了。

我其實比芸早畢業兩年,也就是說我們曾經有兩年分居兩地。當時我在電子部某下屬廠與韓國某知名企業合資建立的一家電子公司工作。剛大學畢業的我,文學夢還沒有完全破滅,每天上班吊而啷噹,不是在給芸寫情書就是在構思我的文學作品。我的韓國科長對我意見可大了,幸虧是合資,而且中方是大股東,否則他早就把我解雇了。與韓國公司合資自然要引進他們一套的管理方法。比如說明明早晨8點鍾上班,卻偏偏要提前10分鍾報到去聽韓國社長訓話。又不多發我工資,憑什麽要早到10分鍾去聽什麽韓國鳥社長說的車軲轤話啊?聽來聽去無非是“長春的米比吉林的米大”或者“吉林的米比長春的米大”,所以我經常借故不到。一次我缺席被韓國的科長抓到了,他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問我,

“小陳,你遲到為什麽?”

“昨天加班太晚了 … ”

“那你今天早晨早飯吃的沒有?”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個鳥科長竟然關心起我來了 …

“吃過了,謝謝您的關心。”我受寵若驚。

“你都有時間吃早飯,為什麽還要遲到!”

當時氣得我心裏直問候這個鳥科長的八輩子祖宗,真想一跺腳不幹了!可是不行啊,那幾年母親得病癱瘓在床,家裏為治她的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家裏需要我的收入還債啊。提到我的母親,我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

母親當年得了是一種奇怪的病,脫髓鞘,也稱多發性硬化症 ( 英文是 Multiple   Sclerosis) 。簡單地打個比方就是人的神經好比是電話線,髓鞘就是電話線外麵的絕緣層,脫髓鞘就是電話線外麵的絕緣層脫落了,其嚴重性可想而知。剛開始的症狀是視力模糊;幾個月以後發現肌肉無力,下肢麻木;一年後母親就徹底癱瘓了,從胸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覺;接下來腎衰竭,每周需要做兩次血透析;兩年後母親死於心力衰竭……

突然間我感覺到飛機有些震動,機上廣播說目的地快到了,乘客們都係上了安全帶。飛機在一點點地降低高度,一萬米,五千米,1千米 … 終於安全降落了。我下了飛機,過了邊檢,出了機場,老遠就聽見我妹妹和妹夫在大聲喊我,然後就看見他們衝我使勁地揮著手,他們已經在外麵等我多時了。一年前我和芸剛回來參加過他們的婚禮。我這個妹妹小的時候經常被我欺負得哭鼻子。後來由於母親的病家裏經濟狀況非常不好,她不得不放棄了上大學的夢想,僅僅上了個中專就畢業工作了。比我小三歲的她竟然比我還早參加工作,記得她第一次拿到工資還特意買了一隻電子表送給我。我心裏經常覺得作為一個哥哥,我欠我妹妹的太多 … 記得在妹妹的婚禮上,喝得有點多的我趁著酒瘋跟我妹夫說,如果他欺負我妹妹,我會立刻從加拿大飛回來教訓他。氣得我妹妹在背後直掐我。其實我妹父為人厚道,待人熱心,對我妹妹體貼入微。跟我比,他是個好丈夫。

在回家的路上,我問妹妹為什麽爸爸這次沒來接我,妹妹說爸生你氣了,不想見我。爸爸因為我和芸離婚,已經在電話裏罵得我狗血噴頭。我知道他說的是氣話,果然汽車剛拐進我家門前的那道街,我就看見白發蒼蒼的父親拄著拐杖,已經在家門口等著我了 …

下了車,走到父親麵前,我鼻子突然一酸,腿一軟就在他老人家麵前跪了下來 …

在家的幾天,我幾乎每天都陪在父親身邊,晚上我們經常聊到很晚才睡...很快我又要離開家去上海的新工作單位報道了,我決定去上海途中要在當年我上大學的N市停留一下,拜訪一下我的老同學。

離開家的那天,我特意去了存放母親骨灰的陵園。我仔仔細細地用布擦掉母親骨灰盒和外麵的玻璃罩子上麵的灰,仿佛當年我用濕毛巾幫她洗臉一樣。骨灰盒上麵我母親的照片是她患病前照的,照片裏的她衝我慈祥地微笑著。照片旁邊是我妹妹妹夫今年清明放在裏麵的小花圈,小花圈後麵有一枚我去年放進去的加拿大硬幣,當時我擔心她一個人在這裏孤單,翻遍全身,能夠塞進骨灰盒和外麵的玻璃罩子之間的東西就隻有這枚硬幣。現在我把硬幣取出來,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玉墜,上麵刻著一隻老鼠,我屬鼠,這是芸送給我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我一直隨身攜帶。我輕輕地把玉墜放進去,希望這個玉墜能夠代表我,永遠陪伴我的母親,讓她在另外一個世界不會感到孤單。最後我給我母親鞠了四個躬,含著眼淚離開了家鄉。

< 第二章完 >

注 : 往事如歌 - 我和芸的故事 是 今生無緣 的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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