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猴年新春到來之際,本報與市民政局等發起誌願者活動“節日裏陪老人聊聊天”。為配合此項愛心活動,今特選摘長篇報告文學《老年悲歌》,在第12、13版刊登。希望我們這個社會把更多暖暖的關愛奉獻給老人。
有人說,人生是一個舞台。我們每個人都在舞台上扮演過自己的角色,都從中體驗過人生的甜酸苦辣、喜怒哀樂。老年也許是我們一生中最漫長的一段生命。也是我們最無奈的生命。
我國已邁入了老齡化社會。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到2000年,全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已達到1.32億,占人口總量的10.32%,占世界老年人口的1/5,亞洲的1/2。而根據專家預測,今後幾十年內,我國老年人口數量將以年均3%以上的速度遞增,而80歲以上的高齡老人則每年以5%的速度增長。到2050年,全國老年人口總量將達到4億多,占總人口的1/4多。
陳教授躺在地板上三天
陳教授在一所著名大學裏教書,可謂桃李滿天下了。播撒下遍地芳菲之後,老教授卻漸漸從人們的視線中隱去了。自從老伴離開他以後,寬綽的三居室裏隻剩下他一個人與孤燈相伴。忙碌的人們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老人:他每天佝僂著腰,拿著飯盒哆哆嗦嗦地去食堂買飯吃——因為他已經無法為自己做飯了。
1995年春節,他的一個學生從廣州過來看望恩師,卻怎麽也敲不開門,於是他隻好打電話到老師的隔壁人家。隔壁人家也說我們這幾天忙著過節,沒注意老人,但好像也沒見老先生出來。大家都知道老先生經常把鑰匙放在過去任教的數學係,就趕緊找數學係辦公室的人取鑰匙來開門。打開門時發現老人躺在地上,人們上前推了推他,發現他竟然還活著,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說:“我已經3天沒吃飯,起不來了。”說完就昏了過去,人們七手八腳地把他送到醫院,然而已經錯過了搶救的最佳時期,老人溘然長逝。
我無法想像一個人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3天是什麽滋味,當你想喝一口水都喝不上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麽感覺?
他拿鑰匙開門得半小時。
據調查,目前在我國的老年人中,“空巢”率已經達到26.4%,這就意味著有1/4的老人身邊無子女照料。他們一旦到了高齡,喪失自理能力,生活就會非常困難。
可能我們的生活太豐富了,所以我們無暇顧及主流社會之外的那個老年群體,也無法想象下麵這些情景:那一道門,甚至幾級台階就會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隔絕在人的世界之外,甚至剝奪這些老人的生命!我們想像不到對於我們來說,舉手之勞的事,會讓這些高齡老人束手無策。
80多歲的李老漢終日驚恐的一件事就是拿鑰匙開門。他總是不敢出門,為了減少出門的次數,他隻好減少飯量,這樣就可少買東西……他所以把自己關起來,不是因為喜歡孤獨,而是因為他患有帕金森氏病,隻要出了門就有可能回不了家。有一次,他外出回來,就是這麽一個把鑰匙插到鑰匙孔裏的簡單動作,他的手哆嗦半天卻怎麽也無法準確地把鑰匙插到那個小眼裏去。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仍然進不了門,急得他直用頭撞牆……
90多歲的於老漢自己行動已十分不便,卻還要照顧同樣是90多歲臥病在床的老伴兒。老太太已經無法自己走到衛生間上廁所了,隻能在床邊的便盆解手,老太太在於老漢的幫助下顫巍巍地坐下去,沒想到一下子卻把便盆坐翻了,於老漢怎麽拉也拉不起來,萬般無奈,想來想去隻好打電話找居委會,老太太就在地上坐著,解不了手,直到居委會找了他們樓下一個剛退休的婦女去幫著才把老太太扶了起來。怎麽辦呢?連解手這樣的小事,老兩口都完成不了,於老漢對來幫忙的婦女說:“我們給你錢,你能不能每天來兩次?”她說:“我剛退下來,好多事要做,也不能每天上你們這兒呀!”於老漢很無奈地說:“我們給你錢怎麽還不行呢?”
人到老年,自理能力就非常差了,一個獨居的70多歲的老頭兒,老犯糊塗,經常把鍋放在煤氣爐上就忘了,出去買東西,不僅燒幹了鍋,弄得滿樓道都是煙,最後把消防隊也找來了。
還有一個老太太,那天買了一隻雞,回來用彈簧秤一稱,差了100克,又回去找,就把鍋忘了,裏麵的水把煤氣澆滅了,滿樓道是煤氣味兒,差點兒引起大火,聞訊趕來的人們隻好把門給踹開,關掉了煤氣。當她驚異於人們為何打開她的家門時,耳聾的她,卻聽不清人們在說什麽。
想下樓比登天還難
這是一對90歲高齡的老兩口,為了下樓這件事已經商量了好幾個月了。5層的樓梯,對他們就構成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於是他們就被禁錮在家中的小天地裏,日複一日,他們隻能互相麵對,與外界惟一的聯係就是那台電視,他們僅有的一個兒子在國外。他們太想去曬曬太陽,聽聽孩子們嬉戲的聲音了——這一切對別人來說太平常了,而對他們來說卻是一種奢侈——惟有這樣他們才會感到他們是活著,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中。因為住在5層樓上,他們平時很少下樓,靠著兒媳的姐姐每周為他們買一次菜和生活用品維持生活。
在一個天氣晴好的冬天,他們終於決定實施“蓄謀已久”的下樓計劃。對兩位高齡的老人來說,下這5層樓,無異於一次探險,也許一腳站不穩,就會從樓梯上摔下來,後果不堪設想——他們之間隻要有一個人出了意外,生活就維持不下去了。可他們總得去曬曬太陽啊,要不,骨質會更加疏鬆,會連路也走不了了。於是兩人攙扶著,如履薄冰般一點兒一點兒走下來,沒想到當他們剛走到陽光下時,兩人同時感到天旋地轉……
當居委會主任從院內花壇經過時,看到這兩個老人緊緊地擠靠著坐在花壇邊上,凍得渾身哆嗦。一問方知,他們因無力上樓而回不了家,又凍又餓地坐在這裏已經整整一天了!主任連忙叫了幾個年輕人把老人背上了5樓。
下樓的遠征終告結束,從此他們再也沒到過外麵那個世界。
電子時代無信可讀
人們不會想象到,老人們為走出隔絕——就是為了走出那個單元門,進行了多麽艱苦卓絕的努力。隨著改革開放,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了,紛紛搬進樓房,告別了昔日的大雜院。然而,雖然人們居住的密度更大了,但彼此間的距離卻更遠了。一個個單元給人們帶來私密空間的同時,也把人們隔絕在一個個防盜門後。
然而,人,畢竟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人,也都忍受不了與世隔絕的痛苦。在陳老先生的生命中,惟一的樂趣就是讀兒子的來信。繁忙的工作、體貼的老伴都已經成為過去,當生命中一個又一個希望被實現並且失去意義之後,出國留學的兒子,以及有關兒子的一切消息,就成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全部動力。
幸虧他有個遠在天邊的兒子,於是他每天也就有了個念想,吃過早飯,他就到收發室去等信。如果看到兒子的信,他就把信從頭到尾念一遍。於是這一天他就像過節一樣,興高采烈的,然後就去找往日的老夥伴,講給人家聽。等到把信講得熟得都背下來了,第二封信也來了。
可前些年,事情開始發生變化了,兒子開始不願意寫信,改打長途電話了。因為能直接聽到兒子的聲音,老爺子開始還挺高興,但兒子末了一句話讓他心裏不痛快:“爸,這周我就不寫信了,太忙,反正我這兒的情況電話裏也說了。”以後,兒子打電話回來老人就覺得不滿足了:好容易把電話等來了,拿起來還不敢多說,國際長途,怕兒子多花錢。越是這樣,到兒子來電話時,真想說的事又記不起來了。
前年,兒子把孫子也帶回來了,可把老爺子樂壞了。孫子還在兒子的指使下給他買了電腦,讓他學會收EMAIL。這高科技的東西真是好,真是“天涯若比鄰”了,他與親人的聯係越來越方便了。可孩子們一走,他就開始恨上了這高科技:沒有它時,他心中還有個念想,可以到收發室去等信,現在聯係方便了,兒子倒不寫信了,有事都在電話裏說了,或者發封EMAIL了事。他發現,到收發室等信的那點兒樂趣,對他來說,竟是那麽重要!
就是想和人說說話
中央戲曲學院的一位老師退休後在生活熱線當主持人,有一次接到一位老人的電話,打了很長時間,說的都是家裏那點兒雞毛蒜皮的事兒,直到最後也沒說出想解決什麽問題。當這位老師問他究竟想谘詢什麽問題時,老人歎口氣說:“我沒別的,就是想說說話兒,說說家裏這點兒事兒。”
說說話兒,這對任何人都是太簡單的事兒了,然而對很多老人來說,別說有人聽你說說話兒,就是想聽人說說話兒,也十分地不容易。王大爺就是為了說說話兒,想出了一個絕招兒——把家裏的馬桶弄壞了!
房管所的水暖工小方怎麽也不明白,王大爺家的馬桶老壞,按他的經驗這樣修好之後起碼能用一年,可兩天之後又壞了。於是,再一次給王大爺修好馬桶的兩天之後,他又敲門來到王大爺家,笑嗬嗬地問:“大爺,您的馬桶沒壞吧?”王大爺一愣,隨後一把抱住了小方:“孩子!真是難為你了!”老人隨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把實話告訴了這個水暖工:“如果不是你來修馬桶,我就連說話兒的人都沒有!”
王大爺平時太寂寞了,就希望家裏來個人,如果知道今天該收水電費了,他就早早在門口等著,隻要聽到動靜立刻就把門打開。據說這樣的老人不在少數。
80多歲的劉老太太生活不能自理,女兒上班時,就把她鎖在家裏。那天聽說居委會要到家裏走訪,老太太為此興奮得好幾天都沒睡著覺,天天在門後站著等居委會的同誌--家裏終於要有人來了,可有人說個話兒了!居委會的同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的到來,會讓劉老太如此興奮。那天居委會的同誌終於去了,他們剛敲了一下門,門立刻就開了,把毫無準備的一大幫人都嚇了一跳。
幼兒園正準備搬家。忙亂中卻突然鑽出一個老頭兒,他執意勸說園長不要搬走。本來搬家就夠亂乎的了,還要跟這個較真的老頭廢話,弄得大家十分氣惱:這老頭兒怎麽回事,簡直是無理取鬧!幼兒園搬家關他什麽事兒!
誰也不知道,這些歡蹦亂跳的孩子們對老人多麽重要,就是孩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支撐著老人生活的信心。我到老人家采訪時,發現他的家中全是灰塵,不知多少天沒打掃了,對這個行動遲緩的老人來說,打掃衛生已經是很困難的事了。在落滿灰塵的地上,有一條清晰的腳印通向窗口,可以想像,這是老人每天都要經過的地方。是什麽東西吸引著老人每天都要到窗邊去呢?我走到窗邊,發現窗下麵就是那個幼兒園!每天,老人看著忙碌的父母們把孩子們送到這裏,看著孩子們在下麵玩遊戲,看著他們打鬧……在老人那靜得讓人恐懼的世界裏,孩子們的喧鬧聲是他惟一的樂趣。
曾有人寫過一篇懷念父親的文章。說父親晚年寂寞,很想和兒女們說說話,可是兒女們始終很忙。後來父親去世前對著聚集在床邊的兒女們很興奮地說了許多,兒女們怕他累著,勸他不要說了,好好休息。他最後倦意地說了一句:“好吧,不說了,你們都很忙。”然後他就真的永遠休息了。
老年人的絕望陰影
對於我們這個一貫講究養生之道的民族來說,對衰老與死亡的恐懼在我們心理上造成的衝擊可能比其他民族更為深刻一些。目前我國的人均壽命已經超過了71歲,但從整體上來說,其中10-15年的生命質量是比較低的,有的生活不能自理,有的一直躺在床上,有的幹脆就是植物人。絕大多數人在這10-15年裏疾病纏身,痛苦不堪。
隨著科學的發展,特別是人類破解基因後,據說人的壽命還會大大延長。於是我們就麵臨這樣一個問題:在我們的一生中,最漫長的一段生命將是老年,如果我們真的有幸能活到150歲,但我們一生的工作時間可能隻有30多年,我們的積蓄隻能保證我們活到80多歲,剩下的日子我們該怎麽辦?長命百歲固然可喜,但高齡卻常常是疾病纏身,我們那點兒收入,能讓我們維持健康嗎。
卓老太也是一個被禁錮在床上的人,她因為腦溢血後遺症導致的偏癱,已經在床上躺了6年了。因為生活不能自理,為了方便,人們給她剃成光頭。床,成了她的棲身之所,也成了她的監獄,因為她無法走出一步,每天她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長時間望著窗外,看著太陽一點點地升起來,再一點點地落下去。躺在床上的卓老太現在惟一的念想就是盼望國家能早日出台一部法——關於安樂死的法律。
她要忍受病痛,忍受保姆的白眼兒,要忍受與世隔絕的孤寂……6年的折磨已經把她所有生存的欲望都磨沒了。兒女們不能說不孝順,為她請了保姆來照料她。然而這種照料,同照料一隻貓、一隻狗又有多大區別呢?所有的親情隻剩“保姆照料”這一點內容了。她活著,不僅自己痛苦,也是別人的負擔。解脫這種處境的惟一辦法就是死,可她自殺兩次都沒成功,卻在肚子上留下道道傷疤……
在我周圍生活的老年人中,我發現,他們最恐懼的就是疾病,特別是疾病導致的意外死亡,很多老人明顯缺乏安全感。一位居委會主任告訴我,她的轄區內有一對年齡均已90多歲的老兩口,他們時常囑咐她說:“主任,你平時經常來看看我們,你如果敲門時,我們5分鍾之內來給你開門了,就沒事,如果沒開門,你就得想辦法來救我們了。”
最大的悲劇是喪偶
如果說,在一生中,我們可以幸運地躲過戰爭、車禍、火災等種種意外事故造成的悲劇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另一種悲劇——喪偶(隻要你不是死亡的那一方),區別隻是或遲或早罷了。而喪偶的悲劇最多、也最普遍的,恰恰是發生在人生最脆弱的老年期!
郝先生是一所大學的係主任,1971年夫人病逝,在家裏從來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他,一下子就陷入困境。為了照顧他,女兒每天一大早就要從自己家中趕來,先服侍他吃完早飯,又為他做好午飯,再急匆匆去上班。可老人家每天中午熱飯時,不是把飯燒焦就是把爐子弄滅,總是十分狼狽。有時女兒太忙,中午來不了,怕老父親餓著,便買了一些掛麵讓他自己下著吃,卻怎麽也想不到這些年母親把父親慣得竟然連掛麵都不會下!
在老伴兒去世的那段時間裏,郝先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公園裏度過,一天又一天徘徊在鋪滿落葉的林間小路上。一方麵,他不願成為兒女們的負擔;另一方麵,他與兒女也無法像與老妻那樣溝通。一輩子瑣瑣碎碎、磕磕絆絆就這麽過來了,而這瑣瑣碎碎構成的一切想起來就讓他覺得無比溫馨,這一切一瞬間就隨著老妻的去世而坍塌了。形隻影單,瑟瑟秋風更在他心上添了一分淒涼。他長時間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消磨時光,渴了上茶座喝杯茶,餓了上小飯館充饑,沒有多久,他便也隨夫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目前,北京已經出現老人自動組織起來的、非婚姻的家庭,這些老人共同購買了一個院子,共同出資雇請3個保姆照料生活。還有幾個有親緣關係或者是朋友的喪偶老人生活在一個單元房裏,互相照顧、互相幫助。也有一些老人采取不婚而同居的生活。專家們認為:家庭、社會都應對老人的選擇持更寬容的態度。與此同時,盡可能幫助喪偶老人走出心理危機狀態,應該是整個社會的責任。
反思轟動的文化現象
近年來,有兩個文化現象引起我的注意:一個是1998年春節晚會上,一首歌詞平實得像聊天一樣的歌兒引起轟動,這首歌兒的歌名就是“常回家看看”。這首歌讓人們於不經意間想起我們這個民族傳統的孝道;另一個文化現象就是在2002年頗為叫座的電視連續劇《激情燃燒的歲月》,這一部近一半內容都是表現離休老人石光榮退休回家無所事事,鬱悶中四處發泄怨憤的電視劇,何以會引起那麽多人的共鳴?
據歌手陳紅說,她唱了這首歌後,有的老年人拉著她的手連聲說這首歌唱出了他們的心裏話。然而,被這首歌所震撼的不僅是老年人,還有很多中年人、青年人……
而2002年在全國各大電視台熱播的電視連續劇《激情燃燒的歲月》,則讓大多數坐在沙發裏品味這部戲的人,都回想起自己所經曆的那個激情年代。在今天這樣一個商業氣味十分濃重的時代氛圍中,那個年代的那種樸素的激情也許顯得彌足珍貴。
老嫗狀告兒女的理由
前不久,一位老嫗上書法院,狀告兒女不孝。經調查,兒女們專門為她購置了公寓房,並為她雇了保姆,衣食豐足,出行方便,並無任何虐待的行為。問其告狀的理由,她直言,無人和她說話,太孤獨了,希望兒女們和她生活在一起。做兒女的,實在也不明白老太太到底還想要什麽?衣食不愁,還怎樣?那“說話”就那麽重要?
其實,在今天這個物質已經很豐富的年代,對於消費相對較低的老年人群來說,缺得更多的是心理需求,而不是物質需求。
有報道說,北京市2000年6000件民事糾紛中涉及老年人生活的有600件,其中,最多的是精神贍養糾紛。
調查表明,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老年人對贍養有了更高的要求,已經從過去的“隻求溫飽”躍升到“精神層麵”。
一方麵,今天的年輕人在生活和工作中麵臨巨大的生存壓力和挑戰,需要時間去“充電”,需要花費比老一代人更多的精力參與競爭,身心疲憊,精力透支,對老人“奉陪不起”;另一方麵,很多老年人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活習慣和方式,與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差異越來越大。一個閑,一個忙,一個要人陪,一個沒時間陪,於是矛盾就產生了。人到老年,他的社會性或者說他們與社會連接的紐帶,很大一部分依賴於子女了。而子女們呢,又常常是有心無力,他們理解不了老人們對“說話”的渴望,就如同忙碌的人理解不了孤獨的含義一樣,他們理解不了一個人的社會性對於人的內心來說,是多麽重要的需求。於是老人們發出“日子越過越好,心情卻越來越糟”的感歎。
在這種情況下,心理狀況本來就十分脆弱的老年人,很容易發生變化,如情感脆弱、容易灰心等,而如果得不到及時的心理排解和撫慰,便會導致老年癡呆症等各種心理及生理疾患。有的老人對我說:“我把兒女帶大了,又把孫子帶大了。現在他們不需要我了,都不理我了,我還不能說他們不孝順,趕明兒他們知道了,就更不孝順了!”
人民大學的穆光宗先生對孝道有一個很現實的評價:“在現代社會,要做孝子非常不容易——成本非常高。老人病了,子女們想24小時守在身邊幾乎不可能。因為競爭很激烈,時間是非常稀缺的資源。”
晚年幸福的三個因素
我們怎麽解釋老人晚年幸福的這3個因素呢?
首先是經濟條件。在喪失勞動能力之後,今天的大多數老人僅靠退休金,恐怕是很難過上富裕生活的,不說別的,有點兒病就全完了,疾病可是個無底洞!沒有一定的經濟條件,連病都看不起。第二個是老人的社會化程度。現在很多老人屬於空巢家庭,基本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每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孤獨寂寞就不用說了,一旦有了困難,也常常得不到別人的幫助,以至於出現意外。今天生活在單元樓裏的空巢老人就如同現代魯濱遜,基本上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
老人的生活中能有一個社會群體,並能得到相應的幫助,也是老人幸福的重要因素。至於說到第三點,健康,在老年能一直保持健康,不僅很難,而且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今天,享受退休金的老人更願意獨立生活,這樣也有更多的自主權。國內外的一項研究也顯示,老人文化程度越低,對子女的依賴程度愈高,心理健康愈差,且愈不快樂。如果老人經濟能獨立,生活能自理,多數會選擇獨居。
但下一個問題是:我們靠什麽養老呢?對此,老年學界頗有爭論。有人認為:根據中國的具體情況,還是應該以家庭養老為主,這是因為第一中國的社會保障體係尚不完善;二是中國人傳統觀念也是承襲家庭養老方式的。也有人認為:社會化養老應該是個方向,現在幾代同堂的現象已經越來越少了,空巢老人越來越多,隻有社會化養老方式能夠解決他們高齡後的生活照料問題。
老齡的兩個階段
在目睹了眾多的老年人生之後,我對老年這一段人生有了一個清晰的了解。老年人生大體上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低齡老年和高齡老年。
可能有人對此頗不以為然,認為這種劃分沒有多大意義。其實明白這個劃分原則,對老年人統籌自己的晚年十分重要。一般來說從退休到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為低齡老年。
這時,你的生活不僅能完全自理,而且還能幫子女帶帶孩子,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因而你同子女的關係會比較融洽,你也有更多的自主權。同時,由於人生經驗豐富,你能很精明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在度過退休後最初的一段不適應期後,你會生活得很輕鬆,沒有了工作和孩子的拖累,如果身體再比較健康的話,這一段可以算是你人生的黃金時期。
據我所知,這個年齡的老人,有參加老年時裝隊的,有組成俱樂部自己駕車旅遊的,有報團去全國各地甚至歐洲旅遊的,有在老年大學刻苦攻讀的。當然也有不少繼續“發揮餘熱”的,特別是一些曾經多少有點權力的老人……省吃儉用了一輩子的老人們,那不多的退休金,大體能遊刃有餘地度過10-20年。
然後呢?然後就是體質越來越差,行動越來越困難,做事越來越力不從心,身體上的各種毛病越來越多,對疾病和意外事故的恐懼越來越深,故交知己越來越少……更重要的,你對別人,對社會的依賴越來越深,於是你的自主度也越來越少。我想,要想晚年生活得好一些,上麵說的那3個因素非常重要。首先是經濟上要比較富裕。要想富裕,就要學會理財,可大多數老人的退休金都不多,我們該如何理這點兒小財呢?(我們大多數人的“小財”,說到底隻是退休金和一套公房而已。)
據說北京一家電台的王女士和丈夫商量好退休後花5萬到10萬元買一間農家小院,過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同時將西城區的房產長期出租,租金加上退休金也算是小康了。我的好幾位麵臨退休的朋友,都有這種“歸隱田園”的想法,想在退休後買一間農家小院,一方麵可把鬧市區的那套公房出租了,另一方麵可在小院裏種點兒什麽,既可活動筋骨,又可補貼家用。
第二個問題就是老人退休後的繼續社會化的問題了。這是“各莊有各莊的高招兒”了,前麵已經說過,在此不多說了,比如旅遊、上老年大學等等。據說在上海,有四分之一的證券投資者是老年的“小股東”,他們每天在這裏和老朋友談談新聞,論論股經,“賺上點小菜錢”隻是副業,找到同齡人交流才是“正事”。
據說美國老年人獨立性很強,退休後一般不依靠兒女,大都生活在老人服務院所,其中老年公寓是最常見的一種。老年公寓由政府或社區出資為退休老人提供的低收費的老人住所,一般收住65歲以上的老人,大都身體健康、生活自理,無需他人過多照顧,大多數美國人退休後將自己的房子賣掉,住進老年公寓。用賣房的錢支付公寓所需。美國設有專門款項用於老人小型住宅的設計與興建,或者整修老人現有的住宅。此外,政府規定公寓不得對老人提高房租,在土地稅等方麵,對老人有減免的優待。
據了解,最近一段時間,天津幾家檔次較高的老年公寓也相繼收住了一些老年夫妻。他們都是將自己的住房賣掉,住進條件較好、收費相對較高的老年公寓中。其費用除去養老保險金以外,所差數額由賣房錢補齊。
據說現在還有人在考慮建立寄宿製的老年大學。這個創意不僅是教育上的一個突破(如今不是提倡終身教育了嗎?),也是老年贍養問題上的一個突破。這種大學為老人提供了一個新的社會環境,為老人轉移喪偶的注意力、走出悲劇的陰影提供了思路。而寄宿製的老年大學巧妙地保護了老人們的自尊心,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借口,讓老人們堂而皇之走進去而不必擔著被遺棄、或者等死的名聲,又可根據各自的情況來去自由。隻是我琢磨著,教這些老學生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三個問題就是健康,這幾乎已經是所有老人的共識了,但如何保持健康,卻是很多老人並不知情的。我發現很多老人在這個問題上陷入一種誤區,以為藥物能夠給他們帶來健康,每天都要吃上一大把藥。其實,人到老年之後,身體的解毒能力也隨之下降,過多地吃藥反而對身體有害。我認為,要想獲得健康,首先要有相應的知識,不僅是生活知識,還要有一定的醫學知識和養生知識。
我想,一個人,你或許可以不煞費心機地為青年時期籌劃,或許可以不煞費心機地為中年時期籌劃。因為你不用擔心收入問題,而且也還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影響你的命運,比如婚姻、生育、工作調動、甚至各種突發事件等等,讓你計劃趕不上變化。
但是,你一定要為你的老年籌劃,因為老年不僅漫長,而且一直是喪失期,因此,籌劃得越早越好!
一定能走出悲劇
由傳統道德理念派生出來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理論,曾讓中國曆朝曆代的老年人承襲同一種養老模式,也使無數老年人把他們晚年的幸福寄托在“子女是否孝順”這個偶然因素上。而今天,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養老模式越來越顯露出它的弊端。許許多多的老年人,正用他們自身的悲劇否定了這種養老模式。
我們晚年的幸福,除了我們自身的努力之外,還有賴於整個社會的關愛。其實,社會化養老是一種更為先進、更為人道、也更為自主的養老模式。老一代人,用他們的青春為今天的社會奠定了發展的基礎,後一代人動用社會資源,建立一整套科學而有效的老年保障體係,是一個社會快速發展與和諧運行的重要體現。為了讓老年人安全幸福地度過他們的晚年,社會應該為老年人提供專門的醫療體係、娛樂體係、教育體係、住宿體係、生活用品供應體係、心理谘詢體係……使老年人這個弱勢群體能夠得到有效地保障。
我相信,我們這一代人一定能走出悲劇的宿命。(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