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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的一天下午，山哥剛從實驗室回到研究生宿舍，就聽到有人
敲門。開門就見4樓的老陳一臉慌張的樣子。“不得了，我被盜了，那套
高級西裝不見了，800多塊錢買的，還有九成新呢。。。”
我那時還是研究生會主席，因為入學前已在高校任教三年，所以顯得比一
般同學老成，大家大事小事都願找我。這位老陳與我年歲相當，曾被公派
去澳大利亞留學，由於英文程度不夠，功課考試不及格，一年後被取消獎
學金提前回國。那時我們的工資或助學金都不過60-70元，老陳卻擁有數千
美元存款，還有日本摩托，相機，高級西裝等奢侈品，所以在我們研究生
中無疑是地地道道的富翁。
我一聽他的簡短敘說，便感到此事非同小可。以前研究生宿舍也失竊過，
無非是幾塊錢至多幾十塊錢現金或餐票，不會更多了。於是我說，我們
去派出所報警吧，他們一定會立案的。
老陳卻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懷疑是我們內部同學作案。。。很可能
就是小李，你的前室友幹的。還是別把事情鬧大了。。。我隻要弄回我
的西裝就行了。。。
我趕緊問道：你有什麽證據嗎？可別弄錯了。
他很堅決地說：錯不了。我至少有九成把握。。。
我說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必須向領導匯報。如果你同意，我們請研究
生處的王書記過來，你看如何？
老陳同意了。我連忙去宿舍研究生會辦公室打電話給行政樓的研究生處，
王書記接到電話便騎車匆匆趕來。
我們三人坐在研究生會辦公室，閉門開會。
我首先簡單地向王書記介紹了老陳的失竊案，末了強調老陳懷疑研究生同學
小李是作案人，所以請他一定要詳細說明懷疑的理由。
老陳說：你們都知道，小李與師大英語係的小吳談戀愛，小吳姑娘家境不太
好，所以開銷多由小李承擔，小李因此老缺錢，找我借過3次。。。
王書記說，這個我知道，可缺錢的可不止小李一人啊。。。
“可是前天這次借錢可不同尋常”，老陳接著說：“我身上沒有現金，可小
李非要借，我隻好從我的活期存折上取了30元給他。去銀行之前，小李親眼
看到了我移開墨水瓶，從瓶盒底部取出存折。他也知道我的存折上有好幾百
元。。。”
“那你的存折丟了嗎？”我急切地問。
“存折倒沒丟，因為我轉移地方了。可是今天恰恰是我首先注意到有人把我
的墨水瓶掏出來了，才發現西服被盜的。”
老陳接著說：“我馬上意識到可能是小李，立即去2樓他的寢室，他的室友
告訴我：小李剛和他女友小吳拎著一口大衣箱匆匆走了。我趕緊追到校門外
公共汽車站，可是他們已經走了。”
王書記猛吸一口煙，緩緩說道；“從你報告的情況來看，小李確實很可疑。
如果真的是他，他女友小吳一定知情，甚至很可能幫他銷贓。。。”
“這樣吧，這件事到此為止，切不可聲張。師大外語學院的書記是我的老
熟人。我請她密切注意小吳的動向，一旦發現她銷贓，便可人贓俱獲，一
網打盡。”
老王上大學前便擔任過大隊黨支書，對他豐富的鬥爭經驗，我們一向佩服。
於是約定我們學校內就我們仨知情，師大那邊，則有王書記的朋友們布下
了天羅地網。
可是幾個月過去了，那邊毫無動靜。
每次見到“嫌疑”小李，都見他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山哥表麵上也坦然
相處，心裏則暗罵這小子豬鼻子插蔥，裝的倒象。
一年後，一個專門在校園盜竊的教工子弟團夥被大學保衛處和派出所破獲，
他們交待的主要罪行中包括在研究生宿舍盜竊過高級西裝一套，其後銷贓
並揮霍一空。研究生處王書記和受害人老陳也獲通知去派出所商討罪犯賠
償時宜。
老陳忍不住好奇問那位少年首犯：“你怎麽知道我的墨水瓶盒底藏有存折
或錢？”
少年犯答曰：“大哥你書讀得多，見識卻不一定多。我們哥們常在大學宿
舍區行走，誰不知道你們喜歡把錢票等藏在這些地方。。。”
後來我留校，與王書記成酒肉朋友。常常一起感慨人生中的種種不可思議
的奇聞巧合。
十多年後，山哥去歐洲訪問，恰遇在這裏作博士後的當年“盜竊嫌疑”小
李。把酒敘舊之餘，我把當年的故事和盤托出，小李聽得目瞪口呆，同座
幾位中國學者無不拍案驚奇。
原來，小李從來不知道發生過此事，更不知山哥十多年來疑人偷斧後的愧疚。
從此以後，我也吃一塹。長一智，堅信無罪推定是避免冤假錯案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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