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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1月下旬,備受世人關注的中國拍賣第一案——張大千《仿石溪山水圖》拍賣糾紛案,最終以原告獲勝而結束。其間,包括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啟功、常務委員劉九庵在內的全國11位專家,對最高人民法院送鑒的張大千《仿石溪山水圖》進行認真鑒定後,認定此畫是偽作,才為這場曆時4年的打假案劃上圓滿句號。且不說贗品如何逼真,其實張大千先生本身就是一個令人叫絕的仿摹名作高手。
張大千作為中國現代最著名的國畫大師、畫壇巨擎,飲譽海內外,被推崇為中國畫“五百年來第一人”。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樣一位藝術巨匠,竟是仿摹名作、繪製贗品的高手。而且他成名之初,被人們稱奇的不是創作的作品,而是他摹仿明末清初畫家石濤而作的贗品。張大千自嘲地說自己是個用紙用筆的騙子。他仿石濤畫的贗品其神韻、表現手法、構圖特點,惟妙惟肖,與真跡毫無二致,活脫脫“石濤複生”。他這種惡作劇,不知使多少著名的畫家、收藏家、鑒賞家上當。
先說陳半丁受騙。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張大千,在畫壇上還是個無名的“後生小子”。當時北方最有名望的畫家兼收藏家陳半丁,收藏的名畫在中國北方首屈一指,又是一言九鼎的鑒賞權威。有一次,他剛剛搜求到一冊石濤畫頁,視為精品,貴若掌珠。他喜不自禁,特地設下宴席,邀請藝林名家到家中飲酒賞畫。被邀請的名家有王雪濤、陳師曾、徐燕孫等人。張大千對石濤的畫向來喜愛,聽到這個消息後,就徑直趕到陳家向陳半丁請教,要看他收藏的石濤畫冊,一飽眼福。陳半丁對這年紀輕輕的不速之客自然沒怎麽放在眼裏,叫他等客來齊後一起觀看。
6點鍾,陳家的客廳裏應邀的嘉賓到齊了,陳半丁命仆人將畫冊取出,接著在明亮的燈光下展開。頓時,客廳裏滿是讚歎聲。陳半丁手摸下巴,矜持而立。客人的讚歎,實際上是對他的畫冊鑒賞力的肯定。張大千踮起腳尖,朝桌上的畫冊一瞥。“卟哧”笑出聲來。眾賓對他的無禮舉動很不高興,紛紛投來責備的目光。陳半丁問他“有何賜教”。他說:“原來是這個冊子呀,我早知道了。”陳半丁不信,他無法想象這麽名貴的畫冊怎麽會讓一個無名小卒輕易見到。張大千立即說出第一頁畫的什麽,第二頁畫的什麽,第三頁畫的……題的什麽款,鈐的什麽印。陳半丁和客人一邊翻看一邊對照,越看越驚奇。果然這畫冊的內容與張大千所說毫無二致。陳半丁百思不得其解,問:“這畫冊你收藏過嗎?”張大千得意地說:“我哪裏買得起這價值連城的畫冊!這是我畫的。”陳半丁愣了半晌,接著板起臉責怪年輕人說話不誠實。張大千拿起筆,當場仿畫了一幅石濤的畫,令陳半丁和眾賓客目瞪口呆。
這件事不僅令陳半丁尷尬得難以下台,連在場的所有名家臉上都不好看。堂堂中國北方畫壇權威,竟被一個無名小輩開了一個大玩笑。
再說黃賓虹上當。張大千造石濤的假畫,在上海還瞞過了著名畫家黃賓虹。
黃賓虹和羅振玉是張大千的老師曾農髯、李梅庵的好朋友。黃、羅兩位先生收藏石濤的畫最豐富,是當時公認的鑒賞石濤的權威。張大千曾向黃賓虹求借他收藏的一幅石濤精品,被黃先生拒絕了。張大千不服氣,仿摹了石濤一幅手卷,放在老師曾農髯那裏。正巧,那天黃賓虹去看曾農髯,無意之間在曾的畫案上發現這幅仿石濤畫,以為是真跡,鑒賞之餘,愛不釋手,說他要收購這幅畫。曾農髯便讓張大千去黃賓虹家,讓他們直接去談。張大千到了黃家,見黃賓虹要收購他的假石濤畫,心中不免暗暗得意。他心想:用假畫騙他的錢於心不忍,也不屑為,還是換他的畫吧。於是說:我豈敢要先生的錢。這樣好了,我拿這幅畫換我上次要借的那幅石濤畫吧!黃賓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並且立即把那幅畫拿了出來。就這樣,張大千拿自己的假畫換了鑒賞專家黃賓虹的真石濤畫。
再說說羅振玉中計。張大千年輕氣盛,爭強好勝,一心想騙過著名鑒賞家羅振玉。但要使羅振玉上當,不是件容易事,張大千為此頗費了一番心思。
古時候的名畫,最受人看重的,當然也是最有藝術價值的,常掛在客廳的中堂;最不值錢的是掛在炕頭臥房裏的畫。炕頭臥室外人不入,隻能自賞,不過填填空處,遮遮牆壁而已,取材也大都是一些花草、蟲魚、動物小品。張大千知用山水大幅難騙過羅振玉,便仿製了幾幅石濤的炕頭小畫,其中一幅畫的是虎。畫好了後通過朋友,故意轉了幾個彎,在似乎不經意中讓羅振玉看到了這幾幅畫。羅振玉果然上當,並出高價收購了這幾幅“假石濤”。
新得到幾幅石濤“真跡”,自然十分高興。羅振玉雅興大發,在家中宴請畫友來共賞,主客同飽眼福。張大千故意去湊熱鬧,等客人散盡後,張大千悄悄對羅振玉說:“羅老師,我看這幾幅小畫有點不妥。”羅振玉想起張大千用假石濤畫騙取黃賓虹的真跡之後,猛然醒悟,頓時氣得目瞪口呆。張大千的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
類似這樣上當的事還有很多。程霖生曾出價購得八大山人繪的花卉4幅,每幅長一丈二尺,闊尺許。其中一幅為荷,梗長8尺餘,一筆到底,勁力彌滿。程霖生很自信地對人說:“張大千雖善偽作,但絕無此魄力,此畫是八大山人真跡無疑。”抗戰勝利後,程霖生死。有人詢問大千此事。張大千笑著說:“4幅均我所作。”當即將紙鋪於長桌上,邊走邊畫而已。
事實上,張大千不僅能仿石濤 、八大山人,並且除了浙江、梅清及清初“四王”(王時敏、王鑒、王 、王原祁)以外的那些畫派,他無所不能仿,無不可以亂真,令鑒賞家們傷透了腦筋,丟盡了麵子。
但張大千畢竟是張大千,他要畫自己的畫,師古而不泥古。有人請他在所仿石濤畫上題跋。他欣然命筆:“昔年唯恐其不入,今則唯恐其不出。”他不拘於石濤,而進一步上溯唐、宋、元、明,縱橫百家,恣意臨摹,取唐人的氣勢,宋人的法度,元、明的意境,上下千年,融會貫通,終於成為飲譽海內外的中國畫一代宗師
摘自:《焦點》撰文/玉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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