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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中國人善於造假?因為我們從娃娃抓起。

(2009-10-20 03:36:03)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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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偽裝兒童腔 教師:小學語文教材需要一場手術
2009年09月30日 09:12中國青年報

教科書是國民教育的基礎,其編撰是一個社會自我認知的投射,也是這個社會文化主張的表征。本刊曾關注中學曆史教科書,如今一線教師向我們傳遞了一條重要信息——

小學語文教科書“有毒”。這是語文老師郭初陽的判斷。為了支持這一結論,他和他的夥伴們剛剛出具了一份“化驗報告”。檢查樣本,是目前國內廣泛使用的人教版、北師大版及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這三個版本在市場上占據了約80%的份額。

郭初陽36歲,曾在杭州外國語學校當了6年的語文教師,目前是自由研究者。在他背後,有一個民間團隊——第一線教育研究小組,集合了20多位中小學語文教師。簡單來說,這個小組的任務是“給小學語文課本挑錯兒、找茬兒”,並“弘揚現代公民理念下的小學語文教學方法”。

這些教師自稱是小學語文的“外科醫生”,他們的口號是:“要給小學語文排排毒”,“現在需要的是一場手術”。

真的名人,假的故事

“還記得你的小學語文課文嗎?你敢肯定,自己不是吃了毒奶粉的大頭娃娃?”郭初陽鄭重其事地向中國青年報記者拋出這個問題。

第一線教育研究小組曆時2年,收集、分析了300多篇課文。這些課文來自 2002~2009年的上述3個版本小學語文教材。他們對“有毒”的課文進行打分,從0分至~5分,同時按照“毒性”等級,以武俠世界的毒藥命名,例如斷腸草、軟金散等。最後形成的《化驗報告:中國孩子的教科書》在扉頁用3號黑體字寫道:“我們正在給孩子們吃錯藥!”

推崇有機食品的郭初陽聲稱,這些課文中,有一半以上的故事屬於嚴重的“農藥超標”。而更讓他痛惜的是,“小孩子恰恰都很迷信課本”。

小組核心成員呂棟是浙江省桐鄉市鳳鳴高級中學的高三語文老師。一次,他布置了一道課堂習題,而他公布的答案比教科書附帶的答案多了幾個字。當即就有一個學生舉手:“老師,課本上寫的不是這樣的。”

“高中生都這樣,何況小學生呢?”呂棟無奈地說。

一些小學課文裏的故事,常常會在學生的經驗裏形成根深蒂固的認知。不久前,郭初陽給自己當年曾教過的學生何易“布置”了一項調查。這個19歲的男生,現在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念大二。他記得很清楚,小學二年級時曾在人教版的語文教科書裏讀到過一篇名為《愛迪生救媽媽》的課文。

課文內容是這樣的:愛迪生的媽媽得了急性闌尾炎。醫生苦於房內隻有幾盞油燈,無法進行手術。剛滿7歲的愛迪生,利用鏡子的反光原理,讓醫生在明亮的反光下,為媽媽成功進行了手術。它附帶提示孩子們:所有有成就的偉人,都有著美好的品德。

和其他的中國孩子一樣,12年來,何易一直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直到如今他接受郭初陽的請求,在美國調查這篇“傳播孝道的典型課文”的真實性。

“你們聽說過愛迪生7歲時救媽媽嗎?”課間討論時,他隨意地跟美國同學提起這個話題。

當得知中國的小學課本上講的這個故事,“What(什麽)!”這些美國人紛紛瞪大了眼睛,發出誇張的驚歎詞。

“哦,親愛的,這跟鱷魚會跳舞有什麽區別!”一個叫克裏斯汀的女生聳聳肩,攤開雙手。

何易描述當時的感受,幾乎是“世界觀瞬間被顛覆了”。隨後他給幾位相關研究領域的教授發了郵件。教授們紛紛回複,“此事無從考證”。他又去學校圖書館查閱《愛迪生傳》,仍舊沒有“救媽媽”的記錄。

繼續調查,何易發現,醫學史上對於闌尾炎手術的最早論述是在1886年,而愛迪生生於1847年。也就是說,愛迪生7歲時,不會有闌尾炎手術的說法。他還谘詢了自己的父親,一位有著20多年經驗的外科醫生。何父的說法是,油燈反射屬於 “有影燈”,這樣的條件根本無法進行闌尾炎手術。

實際上,美國小學教科書也曾“染毒”。著名的華盛頓砍櫻桃樹的故事,講述幼年華盛頓砍倒了家裏的一棵櫻桃樹,向父親承認錯誤,並得到了原諒。它以“誠實品德最為可貴”為重點,意圖教會小學生們要知錯就改。

這個在美國家喻戶曉的故事,後來被證實為純屬虛構。有考古學家發現,華盛頓童年所住的房屋位於弗吉尼亞州的拉帕漢諾克河邊的陡壁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裏曾種植過櫻桃樹。

“在教科書裏,也許很多名人都砍過櫻桃樹、蘋果樹、梨樹,這並不是華盛頓總統的專利。”郭初陽大笑著說。

他曾認真考證了蘇教版小學語文一年級下冊第12課《陳毅探母》。故事是說,陳毅元帥的母親生病了,他趕回故鄉探望。陳毅看見母親換下的衣服還沒洗,就打來一盆水,一邊洗衣服,一邊和母親拉家常。母親說:“你也五十多歲了,還替娘洗衣服。”陳毅說:“娘,快別這麽說。從小到大,你不知道替我洗了多少次衣服。今天,我給你洗洗衣服,是應該的呀!”

課文並不複雜,顯然是想通過陳毅探母這件事,體現孩子對母親的孝道,以及母子之間濃厚的親情,讓小學生懂得尊重長輩的道理。

這一回,“熱愛吹毛求疵”的郭老師親自動手,找了好幾個版本的陳毅傳記。第一天,他在筆記本裏寫道:《陳毅傳》未發現“探母”記錄。第二天,他又寫下:《陳毅年譜》未發現“探母”記錄。第三天,他還是一無所獲。

他不甘心,於是自己考證。陳毅生於1901年,那麽“五十多歲”時的探母事件,應發生在1951至1960年間。按《陳毅年譜》記載,陳毅曾於1959年 11月2日回到故鄉四川省樂至縣複興場張安井村,看望了幺叔、幺嬸、侄兒等親屬,卻獨獨缺了“母親”。並且,在各類媒體對陳毅兒子陳昊蘇、侄兒陳德立、侄女陳德琦的詳盡采訪中,也從未提到有關“陳毅探母”的蛛絲馬跡。

不過,他也發現,《陳毅年譜》中1963年2月下旬出現了空白。那麽,即便陳毅探母真的發生在了這一時段,那至少也是在他60多歲的時候,而並非“五十多歲”。

“為了增強說服力,教科書在名人身上編派事實,虛構情節,大有無所不用其極的架勢!”這是“化驗報告”裏列出的第一項病症。
成人偽裝兒童腔

郭初陽曾做過一個教學實驗。那正是杭州冷得結冰的時候。他問幾個小學一年級的小朋友,“窗戶上的冰花像什麽?”回答裏有彩虹和小鹿,有東方明珠電視塔,還有“長江七號”公仔,甚至有喜羊羊和大灰狼。

這位實驗者記錄了實驗結果,然後與蘇教版一年級上冊中的《冰花》進行了對比。

在這則課文中,一個名叫小童的孩子清晨醒來,發現玻璃窗上結了一朵朵晶亮的冰花。還沒等小童展開想象,教材編撰者迫不及待地拋出了一串比喻。他們用成人格式化的思維拚湊出,“像寬大的樹葉,像柔嫩的小草,像豐滿的牡丹,一束束,一朵朵,晶亮,潔白”。

“ 樹葉、小草在小學教材裏出現了多少次了!居然還有庸俗的牡丹!”郭初陽語氣激烈。他指出,作者如此“寫實”,立刻將孩子對於“冰花”的想象固化。“小學教材的編撰者穿了小孩子的衣服,臉蛋塗上了寶寶霜,偽裝成兒童腔,卻強奸著兒童的思維,固化著孩子們的想象,妨礙著他們判斷事物的能力。”

研究小組的另一核心成員蔡朝陽重點剖析了課文《自己去吧》,那是人教版一年級上冊第14課。

故事裏,一隻小鴨想學遊泳,鴨媽媽說:“小溪的水不深,自己去遊吧!”過了幾天,小鴨學會了遊泳。一隻小鷹想學飛翔,鷹媽媽說:“山那邊風景很美,自己去看吧。”過了幾天,小鷹學會了飛翔。

“小鴨和小鷹是從石縫裏蹦出來的嗎?‘過了幾天’這個表達,真是‘點金成石’!”蔡朝陽大聲指出。這個浙江省紹興市稽山中學的高中語文老師,有一個剛滿4歲的兒子。

年輕的父親質疑,在小鴨和小鷹的最終成功之前,“過了幾天”這一過程中,它們必定付出了種種努力。他曾目睹兒子蹣跚學步的情景,“那是一段充滿挫折的冒險,更是一個充滿發現的美好過程”。課文裏的輕描淡寫讓他難以忍受,“用成人化的視角,抹殺了小鴨與小鷹的努力過程,告訴孩子隻要‘過了幾天’,什麽都能學會。哪有這樣的事!”

每每遇到關注“化驗報告”的家長,蔡朝陽總是反複強調:“我們要教給孩子的,不是這些癡呆的課文”,“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們懂得他們自己的成長過程。”

這些批判者在“化驗報告”裏提出:“不要化妝。告訴孩子們世界的真相。”

一篇課文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人教版小學五年級上冊第17課《地震中的父與子》講述了1994年美國洛杉磯地震中發生的一則故事。一個父親匆匆趕到倒塌的小學,徒手刨挖了38個小時,救出了包括他兒子在內的14個小孩。

“哦,天啊!這個父親是蜘蛛俠嗎?”郭初陽感歎。

課文的末尾,38個小時後,這些孩子從廢墟中獲救,他們說話利索、心態平靜,無須任何救助,也無須任何治療。他們排成整齊的隊列,有序地爬出父親刨挖的缺口。最終,“這對了不起的父子,幸福地擁抱在一起”。

“化驗報告”裏,研究小組給這篇課文打了“-5”分。按照郭初陽的說法,這一級的毒性為“鶴頂紅”。得“-4”分的《冰花》被稱為“斷腸草”,《自己去吧》被打了“-3”分,則是“軟金散”。

他們認為,《地震中的父與子》撰寫者“缺乏地震的基本常識”,為了強調父愛的偉大,硬是用簡單的思維,拚湊出父親徒手刨挖的情節。即便該說法成立,那麽被埋38個小時後,14個孩子仍毫發未損,精神抖擻,這個完美的童話結局“真的要讓人瘋掉了”。

“成人偽裝兒童腔,創造出一代被教材編派的孩子。哦,天啊!”郭初陽聲音提高了八度。

有技巧地講真相

令這些批判者沒想到的是,這份“化驗報告”數天前經媒體報道後,關於小學語文是否是在用美德“綁架”孩子,在網上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論戰。

一位旅居日本的網友顯然極不讚成他們的觀點。他用調侃的語氣建議取消所有的童話故事、名人軼事,並且提出“為了避免3位老師所說的情況再次發生,請把小學語文改成字典,字典不容易出錯”。還有很多家長表示不理解,“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教給孩子這些美德,有什麽不好?”

麵對質疑,呂棟反複強調,“文本的選擇是最重要的”,“孩子是很容易迷信課本的”。他認為,小學語文老師應該主動去思考“教材選用的文本有沒有問題”,而不是完成教學任務便萬事大吉。

在他看來,北師大版二年級上冊課文《流動的畫》讓母親化身麵目僵硬的政治教員,教育孩子,火車的“窗外是祖國的畫,千萬不能弄髒它!”北師大版三年級上冊的《一朵小花》,則拚命向孩子灌輸“隻要當配角,不要爭主角”的道理。

“現代社會要求孩子們自信,自強,勇於爭取。這些課文已經滯後了。”呂棟說。

“那麽小學生到底應該讀什麽樣的課文?”記者問。

“這也許是一個盲區,很少有人關注的盲區。”呂棟沉思了幾分鍾後說。

不過在蔡朝陽看來,“這個問題並沒有那麽恐怖”。這位“愛給學生放電影”的語文老師樂觀地表示,“總能找到合適的文本,也總有巧妙的教育技巧”。他曾嚐試給小學生放映伊朗電影《小鞋子》。一對兄妹從小父母雙亡,兩人隻有一雙鞋子。為了給妹妹贏得一雙鞋,哥哥決定去參加跑步比賽。這個簡單的故事,讓課堂上的小朋友感動得“哇哇大哭”。

他還建議,《小王子》之類的普世童話,便是優秀的範本,小孩子完全能看明白。甚至古典白話文《儒林外史》,也是不錯的選擇。

郭初陽當中學老師時,常常苦於要想種種“手段”來摧毀中學生的“小學腔”和僵化思維模式。他稱這種糾正方式為“止痛片”。“為了省下買藥的錢,是時候給小學教材動一場大手術了!”這個躊躇滿誌的研究者、批判者和實驗者說。 (記者 周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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