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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的一天,我和媽媽到鄉下去看爺爺奶奶。奶奶自留地裏的辣椒熟了,紅的象喜慶的墜子,在油綠的葉片忖托下,好看極了。
我們當地人不吃辣,辣椒是經濟作物,老百姓種了是為了換錢的。我奶奶也隨大流種了許多辣椒。媽媽看到這麽多紅辣椒,就對我和奶奶說,我們一起做辣油吧。我和奶奶都沒有做過辣油,就對媽媽說,你做,我們幫忙。
奶奶采來辣椒,我點火燒柴,媽媽在大鐵鍋裏放了一碗油,加紅辣椒,熬止辣椒由紅變褐時. 媽媽叫我把火熄了。等鍋冷後,媽媽把辣油盛在一個玻璃瓶裏。辣椒油泛著紅寶石般的光澤,十分逗人喜愛。奶奶下了一鍋青菜麵,我勇敢地在麵裏加了幾滴新鮮的辣油,忍著火炙般的感覺,很快地把麵條吞下,冒了一頭大汗。我擦了擦額頭,哈著嘴,辣歸辣,但也很爽快。
從此,我愛上了吃辣。吃辣有時也成為向小朋友炫耀的一項本領。
八十年代初期,曾到川西考察大熊貓,住在泥巴溝。在泥巴溝招待所裏每天都吃辣椒炒肥肉片。據說辣椒可驅濕,肥肉讓人爬山有勁。幾天下來,考察隊有些隊員被辣得流鼻血。我當時一點沒事,但有一天,吃稀飯時,隨便拿了一個酸泡椒,一口咬了半隻,哪裏知道,這隻辣椒是一個突變體,巨辣!一秒鍾後,嘴裏就像咬到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眼淚直下,我跳離飯桌,直奔水缸,舀了一瓢冷水猛喝,喝完水還辣,又吃一個饅頭才緩過氣來。過了好半天嘴裏的辣感才慢慢地消失。從此,我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辣。
八十年代末,我從中國來到美國。知道了美洲是辣椒真正的起源地。辣椒是在明朝傳到中國的。四川人吃辣也就是幾百年的事情。有一種辣椒叫中國椒,Capsicum chinense,實際上並非起源於中國,是18世紀被荷蘭植物學家錯誤命名的。
到美國後,起初常在Dell Taco吃墨西哥卷餅(Taco), 特別喜歡店裏的辣醬番茄丁。可惜這家店後來倒閉了。美國的菜店裏,常見有一種拇指大的厚皮辣椒,叫Jalapeño。有一次買了幾個回家炒了一盆肉片,辣的過癮。第二天,跟辦公室裏的老美講Jalapeño“加辣噴儂”,老美一頭霧水。把字寫出來後,老美才恍然大悟,說Jalapeño是西班牙字,J應發音H,叫“好辣噴儂”,不叫“加辣噴儂”。想必當時老美把我看成為一個缺乏教育的人,淨念白字。
平常做菜要用幹辣椒,一天,我在超市買了一袋幹辣椒,突然發現塑料袋上印有辣度指數。敢情西方有科學傳統,辣也被定量了。辣度是將一單位辣椒裏的辣椒素提取後溶解到糖水裏,然後給數個人品嚐,之後逐漸增加糖水,直到無法嚐出辣味為止。例如甜椒生吃也沒有辣味,因此辣度指數為0,“好辣噴儂”的辣度指數可達8000,也就是要加8000倍糖水來稀釋才沒辣味。民用催淚瓦斯的辣度為2百萬。想起了在四川吃的那隻辣椒,辣度恐怕有幾十萬吧。
九十年代末的一個冬天,和兩歲的兒子一起吃麵條,我順手也給兒子的碗裏放了一點辣醬。兒子吃了一口,停了下來,看著我說,這麵條味道不對。我連忙向他解釋,冬天吃一點辣椒不怕冷, 吃完辣麵條,有巧克力獎勵。兒子沒吱聲,一下把麵條吃完,喝了一杯冷水對我說,麵條好吃。從此,我家又多了一個吃辣的了。兒子最喜歡的是“老幹媽辣子雞丁醬”,可惜,禽流感爆發後,這種辣醬在美國就買不到了。
今年,單位食堂推廣新墨西哥州的綠色食品並舉行抽獎。我幸運地中獎,獎勵是和來自新墨西哥州的一位官員一起吃辣。這位官員熱衷於推廣新墨西哥州的辣椒品種,一談到辣椒就特別興奮,吃完飯後,送了我十幾包辣椒籽。我也鼓勵他有機會到中國去推廣新墨西哥州的辣椒產品。從他口中,我知道了在新墨西哥州州立大學,有一個世界上獨有的“辣椒研究所” http://www.chilepepperinstitute.org/, 培養出了幾十個辣椒新品種。我最喜歡的品種叫“暮色之光 NuMex Twilight”,五顏六色,象聖誕節的彩燈。我準備明年在家門口種上一排。
小小的辣椒,從美洲到世界,從我奶奶到我兒子,傳播著文明,串接著親情。
(北美老農原創,保留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