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一個很平凡的工作日。沒有趕緊的活,也沒有什麽亢奮的話題。八個女圖案設計師都埋頭在自己的畫稿中,誰也不說話,隻有手指敲打鍵盤的聲音。
忽然,一句輕輕的話響起:“我結婚了。”這並不大的聲音,宛如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麵,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將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琳。琳正站在辦公室的中央,雙手把握著茶杯,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她又輕輕地重複了一遍:“我結婚了!”話音還是那麽輕,卻有了幾分堅定的意味。“你在說笑吧?”有聲音謹慎地冒出。在這個結婚比離婚更有新聞性的年代,這消息實在意外,之前可沒有一點風吹草動嗬。辦公室裏變得鴉雀無聲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盯著琳。“是真的。”琳微微地點了幾下頭,語氣更加肯定了。接下來,聽眾們僵持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了,大大小小的聲音就如同豆子掉進了油鍋裏,劈劈叭叭地沸騰起來。
“哇,祝賀你!是真的啊?為什麽不早說呢?”“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婚禮在哪舉行的?”“喬高興嗎?你有沒有穿婚紗?都有誰參加了你們的婚禮?”……
一群女人有一群的問題要問。她們都迫切地想知道:琳與另一半有著怎樣神聖的婚禮?
琳在眾人的堅持下打開了電腦,將激動人心的婚禮照展示給了好奇的女人們。
“那是上禮拜的星期六,我們在洛杉磯火車站舉行了簡單的婚禮。”琳打開了一張大家非常熟悉的火車站全景,巨大的時鍾指在了下午5:30分,仿佛那一刻將這一對新人的愛定格成了永恒。琳指著另一張她步入候車室的照片說:“我們選擇車站作為結婚紀念地,是有一種特殊的寓意。車站宛如人生驛站,來來往往,既是起點也是終點。”鏡頭到了車站外,穿著白色婚紗的琳與西裝革履的喬麵對麵、眼對眼,雙方的神情是那麽凝重而又幸福。琳的手上捧著一束白色的玫瑰,喬的右手托著琳的臉龐。西斜的夕陽把他們的輪廓襯托得很美、很動人。他們並不年輕的臉上蕩漾著一種少有神聖感。他們的周圍是幾對摯友,正全神凝視著這一場景。畫外音響起:“你願意嗎?”“我願意!”這婚姻的盟誓是愛的象征,是最能打動人心的。“那一刻我很激動。我哭了!”琳的話音很溫柔。“是嗎?”沉浸在另一種境界的女人們似乎也被深深地感染了。她們一張一張地看完了琳的婚照,還時不時發表一些感歎和意見。末了,大家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衷心地祝賀她婚姻幸福,心想事成。
回到座位上的女人們再也安靜不下來了,話題圍繞著婚戀而展開。
“啊,真希望我也擁有這樣一刻。太美了!”年輕的麗索說,臉上全是羨慕的表情。她曾戀愛過,愛的小夥子是一個好萊塢的演員。那時的她成天對著相片上的帥哥想入非非,甜蜜的笑總是情不自禁地從臉上飛揚出來。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們就分道揚鑣了。不過,她並沒有什麽難過的神情,美國女人自由開放的個性使她愉快地淡忘了這一切。
華瑞巴也感歎著:“我好喜歡琳的白色婚紗。”“你想不想再體驗一次結婚的滋味?”有人玩笑說。“謝謝。我可不想了。一次已足夠。” 這個從伊朗來的老女人似乎厭倦了擁有的婚姻生活。她帶著過來人的成熟冷靜地回答。
南希說:“我可不想結婚,太多麻煩了。”又一個地道的美國女人,又一個單身的老女人。曾經的經曆已使她看淡了一切,她活在與貓為伴的日子裏。
黛比說話更絕:“我都不能想象,我能否與一個男人相處兩個月之久?我根本無法接受和容忍另一個男人。”這個從韓國來的女人早離了,一人帶著女兒至今。沒人知道她的故事。
“蘇珊,你為什麽不結婚呢?”有人問。“上帝啊,幸好我沒有再婚。要不,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個土生土長的美國女人離婚後,把孩子養成了35歲的大男人,而她卻一人獨居,直到遇見現在這個南非籍的男友。八年了,兩人一直保持著親密的男女關係,卻是獨處的個體狀態。蘇珊說:“他根本不是一個與我誌同道合的男人,也完全不懂得欣賞我,甚至不會打電話關心我每天的生活。有他無他都一樣。”有時,醜女人同樣渴望男人的讚美,何況是一個“藝術型”的女人。“我可不想結婚後的第二天便唉聲長歎:唉!真不知我都做了些什麽?”蘇珊一邊說一邊用手托著下巴裝出失神的樣子。她那形神兼備的動作把眾人都逗笑了。
“成家不就是為了過日子嗎?不就是生病時有人為你端茶送水嗎?”索菲也屬於單身一族,她平靜的外表掩飾著內心的感觸。在這個真愛難求的時代,她隻能把標準放低到“過日子”的水準,而內心的清高則使她高不成低不就,至今仍懸在半空。“所以,我們不能病!”蘇珊打斷索菲的話說。她堅守著健康是基本的原則,獨立便有根有據了。
“下一個結婚的是誰呢?”有人追問。“凱瑟林,下個就是你了!”“NO WAY!”美國女人的直率令她脫口而出。她年輕得可以把一個男人愛到要死要活的程度,又可以轉背將感情嫁接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她的年輕可以讓她充分享受戀愛的自由,但絕不會談婚論嫁。她曾興致勃勃地泄露了她的秘密:她注射了一種長期有效的避孕針,再也不用擔心懷孕的事了。
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對婚戀、對男人的看法,辦公室裏的氣氛相當活躍,人人都抒發了發自內心的體會。縱觀這小小的設計室,清一色的女性,除了兩個有婚姻關係的外,其他都是單身。對婚姻的失望與不信任成了多數人的現狀。性愛不同於結婚,結婚是需要承諾,需要勇氣的。隻有琳似乎置身度外。她仍然站在辦公室中央,雙眼漫無目的地投向窗外,緊握著的茶杯在她的雙手裏像是道具,不喝也不放下,心思不知飛向了哪?她好像在思索著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想,完全充耳不聞女人們的嘰嘰喳喳。
琳,這個五十歲的美國白人,與喬同居了二十年,沒有小孩,生活也並不富裕,是平凡人中的一個平凡女人。早兩年她身患癌症動手術,化療時,一頭秀發全脫光。但身邊的男人一直守著她,直到她完全恢複,又重新工作。這份堅持圓了他們一生的心願。現在,他不但正式娶了她,還給了她一生的承諾。琳能不感動,能不掉淚嗎?有時,再堅強的女人也需要有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那是在你脆弱時候的一份信任,一份關懷,甚至是一份賴以繼續活著的勇氣。這一刻,不管耳邊刮的是什麽風,但琳堅信,她是幸福的,是無怨無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