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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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雙有：毛澤東如何當麵痛批彭德懷
1959年7月31日和8月1日，毛澤東在廬山主持召開了兩次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這次會議不為別事，專為當麵批判彭德懷的右傾機會主義。參加會議的常委還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林彪;列席的有彭德懷、彭真、賀龍;旁聽的有黃克誠、周小舟、周惠、李銳。
毛澤東既是主持者，又是主講人、主攻手，大部分時間都是毛澤東批判彭德懷的發言，毛澤東完全唱主角;劉少奇、周恩來、彭真等人則隨聲附和敲邊鼓，跟著批判兩句;隻有林彪有一大段上綱上線的配合性發言。彭德懷在一片激烈的圍攻中，完全處於被動挨打境地，隻有不斷撤退，不斷認錯，逼急了就忍不住辯解兩句，緊接著還是低頭認錯。
毛澤東的批判發言由於太長太多，有的如天馬行空，縱橫聯係，談起曆史問題曲曲彎彎，談起理論問題層層疊疊，不知當時那些人聽懂了沒有，現在有些人恐怕也不大懂。故現在隻有刪繁就簡，有選擇的引用了。
毛澤東一開始漫談上井岡山以後，幾次路線鬥爭和軍事鬥爭情況。然後說，李銳的信已收到，轉發常委看了。現在是保護群眾革命性問題，要反右傾機會主義。(此時他還不知道李銳等人在背後議論他“斯大林晚年”問題)。
彭德懷：出亂子時擔憂。有個思想方法、立場、屁股坐在哪一邊的問題。信中所反映的是局部問題。(經過多日的批判，彭德懷竟然認為自己的屁股“坐歪”了!明明自己是坐在廣大人民一邊，現在竟說自己坐在“小資產階級”一邊;自己反映的明明是全局問題，在此卻說是“局部”問題)。
毛澤東：失、得之說，反映靈魂深處如何?(即彭德懷認為大煉鋼鐵是“有失有得”，失放在前，是“資產階級靈魂”)。小土群方針，不傷心，9000萬人上陣煉鋼，比6000萬人要好。有一點損失，我也一點不痛心，橫直沒有經驗。從根本上說，是得多於失。沒有失，哪來的得?總的失少得大。9000萬人上陣，表明了它的全民性，建設速度大大提高了。軍隊靠紀律化，每個單位都去責備，不能解決問題。總的估計是，勝敗兵家常事，尤其是打敗仗之後，要鼓勵，不能潑冷水。否則官兵都不滿。我就打過好幾次敗仗，如水口戰役……(這一段，主要批判彭德懷等人對大煉鋼鐵的指責，為這一重大失誤作辯護)。
彭德懷：王明博古路線，1934年一二月間，我自己就已經轉過來了，認為仍舊由老毛領導好。這是過去事實證明了的。這話我同黃克誠說過。(從曆史上說明自己是跟毛的，企求這次毛放自己一馬)。
毛澤東：抗戰時華北局受長江局領導，你是聽王明的(彭德懷時任華北局書記)。高饒事件你陷得很深。糾左比糾右難嗎?從曆史看，共有5次右傾路線：陳獨秀、羅章龍、張國燾、第二次王明路線、高饒事件。王明至今不認錯，高崗自己死了，瞿秋白的左傾錯誤較輕。立三路線持續也隻幾個月，白區受到損失，蘇區可說是沒有損失，紅軍在這期間還發展了。你說得漏洞百出，自相矛盾。當然說“百出”是誇大之詞。建黨38年以來的經驗，右傾聯係資產階級，左傾聯係小資產階級。說整右容易，請包辦整王明!高饒能改?伯恩斯坦、考茨基、普列漢諾夫能改?左傾成為路線了，也不容易改。路線本身不能改，要讓別人來改。5次右傾路線，3次左傾路線，自己都不能改，因路線已經成了係統。刮共產風是容易改的。比例失調，調整的時間要長一點。有人分散資財，也不要緊，物質不滅嘛……。在幾次路線中你都搖擺，由於挨了整，心裏恨得要死，今後也很難說。(這一段批判彭德懷“糾左比反右難”的觀點。毛澤東用大量論據說明，反右比糾左更困難，左傾危害不大，右傾危害很大，且最難改正。實踐證明，彭德懷的觀點是正確的，毛澤東的論點是錯誤的)。
彭德懷：我都61歲了，耳已經順了，不要緊的。
毛澤東：我同你的關係，合作，不合作，三七開，融洽三成，搞不來七成，31年了，是否如此?
彭德懷：我認為同主席的關係是對半開。政治與感情，你結成一體，我沒有達到這個程度;你提的那麽高，我還沒有了解，跟不上，掉隊遠，這種分歧多。許多曆史事件，我一生無筆記，文件全燒了。對問題認識有分歧，但不能說感情不融洽。
毛澤東：老彭是勞動人民出身，對群眾有感情，問題是經驗主義。
彭德懷：經驗主義是肯定有，靠自己幾十年經驗辦事，隻讀過兩年舊書，裝的許多東西，都洗盡不容易。當元帥不行，當副手剛愎自用。張飛這個綽號是主席取的……我是是非各半的人，同主席的關係對半開。有農民的無政府思想，叫“主席”都不習慣。多年養成孤僻性格，無事不登三寶殿。(彭德懷在此步步後退，不斷檢討;尤其他認為毛澤東說與他“三七開”，七分不合作，便十分傷腦筋，非要堅持“對半開”，以對毛澤東的關係遠近程度，決定一個人好壞的尺度，可見當時個人崇拜的嚴重)。
毛澤東：(列舉了大量共產風的種種表現)左傾問題幾個鍾頭就解決了。過去說北方沒有馬克思主義，道德品質低;南方有馬克思主義，道德品質高，我是不相信的，直魯豫三省已經同意改變所有製了。(意謂糾正共產風非常簡單，非常快)。到鄭州，還有人以為我是不主張辦食堂的人，食堂未可厚非。平江一個大隊書記下令解散，第二天群眾又自動集合辦起來。赫魯曉夫很不喜歡公社，總有一天給張樓梯讓他下來，出一張布告。所謂辦公社的物質基礎問題，西方國家物質基礎雄厚，波蘭等國家也不錯，但他們要辦食堂、辦公社就難。赫魯曉夫隻講物質條件，不講政治條件。我們的物質條件就是人，因為一切都太少，就要組織起來。他們物質條件好，但不出政治覺悟。中國人多，擠得很，東部有幾億人，土地少，對組織社會化，農業合作化，比較容易辦好。去年北戴河會議，高興中埋伏了不高興。去年11月後退，今年5月停止後退，指標不能再落了。比例問題，5月份已經解決。現在是集中搞……。原來談18個問題，沒有提反右傾。北京就有人說情緒越落越低，氣越泄。彭德懷的信和《會議記錄》稿，很有功勞……
(這一段繼續批判彭德懷“糾左比糾右難”，那危害甚烈的極左“共產風”，幾個鍾頭就解決了，那三個省已經同意“改變所有製”了。但卻他死抱著公共食堂這個極左怪胎不放，並且嘲笑赫魯曉夫隻講物質條件，不出政治覺悟;我們中國雖然物資貧乏，但政治覺悟高，加上人口稠密，最容易搞公社化、食堂化。這種認識完全脫離實際，違背事實，這種盲目的自信是一種無知的狂妄和自負，必然導致徹底的失敗!毛想以此顯示自己的高明，突出彭德懷的謬誤。最後一句是說，彭德懷的信使我們找到了正確的道路，由糾左變為反右，所以很有功勞，而實際上是完全是錯誤的判斷)。
彭德懷：(回顧了曆史上毛澤東的正確，和對自己的幫助)。
毛澤東：鎮壓反革命，殺100萬，極有必要。1957年右派進攻，反了右派，反造不起來了。打蔣介石10年，打紅了眼;抗日一來，蔣介石突然漂亮了。不知道這是暫時的朋友、不久以後的敵人。
林彪：平型關吃了虧，頭腦發熱，是弼時做的決定。
毛澤東：一些同誌認為日本占地越少越好，後來才統一認識：讓日本多占地，才愛國。否則變成愛蔣介石的國了。國內有國，蔣、日、我，三國誌。
林彪：百團大戰是大戰觀念。
毛澤東：三個師隻32000人，號稱四萬人。當時打大戰觀念轉不過來，本應該分散發動群眾。
彭德懷：百團大戰後，才搞武工隊。這一仗是幫了蔣介石的忙，但對以後整偽軍有好處。華北會議，鬥了我，以後對守紀律比較注意……
毛澤東：你說發表你的信你不高興，不一定吧。寫這信的目的就在於爭取群眾，組織隊伍。(林彪插話：完全同意這個看法。)
彭德懷：《內參》有影響，對工作中的缺點錯誤看得較重(彭德懷明明作了大量調查研究，他的足跡遍布全國好幾個省，才發現了大躍進的問題，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這裏他竟然說自己是受到了《內參》的影響，才把缺點錯誤看得較重。故意歪曲事實，批判自己，以取得諒解。)
毛澤東：多次重要時期，你從沒有寫過信，為什麽這次要上萬言書?挑撥性的話要頂回去!這一回反映了你對待困難的態度問題。
彭德懷：過去在江西時，對中央也上過萬言書。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要有思想革命。
毛澤東：會議交換意見，取得認識一致，要有個過程。
彭德懷：我這次的事，同過去有聯係，要搞通。群眾起來之後，如何保護其積極性的問題，認識很不夠。抗戰時華北的群眾運動，三次都是從反右開始，反“左”結束，冷冷清清。片麵性同立場有關，出了點亂子就動搖，要慢慢深入，弄清思想。(彭德懷竟然認為，自己這次犯右傾錯誤，和自己在曆史上一貫右傾、思想認識片麵性有關，承認自己“保護群眾積極性不夠”，思想“動搖”。一味迎合著毛，批判自己，如此能取得毛澤東的原諒嗎?請看下麵8月1日中央常委會是如何批判彭德懷的——)
朱德：德懷同誌過去是有功勞的，但個人英雄主義也突出。老彭有個特點，容易固執己見，有一股傲脾氣。(朱德的發言態度比較溫和，沒有批到點子上，毛澤東十分不滿，朱還沒有講完，毛就抬起腿來，用手在鞋麵上搔了幾下，說道：“隔靴搔癢!”弄得朱德臉一紅，停止了發言。)
林彪：彭德懷這次是招兵買馬來的，是野心家、陰謀家、偽君子、馮玉祥!中國隻有毛主席是大英雄，誰也不要想當英雄!(林彪的發言尖細而高亢，語驚四座，直擊要害，一下就為整個會議的批彭定下了基調。毛澤東因此露出了讚賞的神色。)
彭德懷：我說我是野心家，想把毛澤東趕下台，你們願意聽，我可不能那麽講。我沒有辯護律師，你們對我像法庭審判!“
林彪：你要拋掉個人的過分自信，拋掉個人英雄主義。隻有毛澤東能當大英雄，別人誰也不要想當英雄。你我離得遠得很，不要打這個主意。
毛澤東：你說過參加革命做大事，說我是先生，你是學生，這都是客氣話。先生、學生是講集體。勞動人民才是先生，尊重勞動人民為先生的思想你沒有建立。上海會議重點在批評李富春，捎你了一句;去年八大二次會議我講過，準備對付分裂，是有所指的，就是指你……
林彪：彭德懷同誌，你上山急於發難，是不是有背景呀?前不久你訪問了蘇聯和東歐各國，赫魯曉夫對你評價那麽高，你答應了他什麽?
彭德懷：(一臉怒氣)屁話!我一句外國話也不會，跟赫禿子說了些什麽話，你們找翻譯調查嘛!
毛澤東：(疾言厲色)老彭，我曉得從延安整風以來就不服氣。憋了那麽久，這次就發到廬山上來了。好家夥，簡直要把昆侖山脈推下去……
彭德懷：主席，你說過，對任何事物都有一個認識的過程。去年，我也讚成過共產風，後來才有所認識。上海會議，我就提過意見，你不是不知道。這次給你寫信，絲毫沒有什麽惡意嘛!
毛澤東：(怒火中燒)你罵了20天，指名道姓，喋喋不休，還要怎麽樣呢?!
彭德懷：(怒不可遏)在華北會議上，你X了我40天娘，我X你20天娘，不行嗎?(彭德懷說這話時，忽地站了起來，拉大了嗓門。但他的粗魯的語言激起眾怒，四周一片嗬斥聲!)
毛澤東：我66歲了，你61歲，許多同誌有恐慌感，難對付你!……你跟人的關係搞不好，10個元帥，除自己外，都對你有意見，工作怎能做好?對於元帥，你如此看待，一個也不佩服，不在眼下，哪個在你眼下?10個大將更不在話下。這種觀點同馬克思主義政黨、階級鬥爭、黨的學說格格不入。黨的內部關係、黨和人民的關係，你沒有搞清楚。解決的辦法隻有一條：自己革命。
同在北京城，10年9次電話，1年不到1次。我毛病不少，警衛員說未起床，睡晏覺，你於是拂袖而去。馬克思主義理論基礎，許多學說、政黨、階級鬥爭、經濟學說、政治、上層建築、政法、意識形態(哲學、文學、藝術、宗教等等)，你根本不大懂，站在馬克思主義原則基礎上處理工作就難了。
韓進(抗戰時任彭德懷秘書)跟你寫一通，是封建主義思想，用你的名義發表聲明。講統一戰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還講自由、平等、博愛，教育宗旨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舊社會流行的成語，是封建主義騙人的，從古以來未有過的事。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犯法不同，哪有什麽同罪?這是不懂曆史唯物主義，階級鬥爭學說也不懂。孔夫子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是在同一階級朋友之間適用，對立集團不適用。蔣介石與馮玉祥之間，己所不欲，要施於人，互相消滅，軍閥混戰一場，有什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一資本集團與那一資本集團之間，也是你我要相互整垮，這一公司與那一公司之間，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無不如此。……
昨天講的有不妥當。講“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你主要是向著中央領導機關，並非向省，更不是向群眾。這是我的觀察。鋒芒是攻擊中央。你不承認，也可能承認。我們認為你是反中央，信是準備發表的，以爭取群眾，組織隊伍，按照你的麵貌改造黨和世界。你的經驗主義、宇宙觀、世界觀，你的政策，同我們是兩個政策：要修正總路線，你想搞另一個，還沒有提出來。你的方法是，信的前半部分說總路線正確，其實毫無感情，全部感情在後部分。就是說你這人有野心，曆來有野心!……
六億人中最高明的是你，說我是先生，你是學生，是假的!我們的合作是三七開。(一二三次反“圍剿”、反張國燾、抗戰、解放戰爭合作)但整個抗戰八年，難講是合作。其它時間你獨立自主。個別原則問題，如對朝鮮勞動黨關係，有次戰役，電報打了，戰役已開始，照你的辦。……
彭德懷：我那封信，有兩方麵不成熟：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工農等幾種關係是政治性問題，並沒有把握。寫信時，沒有同任何人商量過(彭德懷最怕牽連別人，故不提周小舟和張聞天的關係)開始是寫主觀主義片麵性從哪裏來，小組發言也是謹慎的，正需要鼓勁之時，因此信的作用不好。對局勢，我是樂觀的，信的前一部分也有感情。你看出右傾苗頭，我看是樂觀派。樂觀還是悲觀兩個角度看局勢，這是我們之間的距離(毛澤東：信公開發表，所有反動派歡呼。)信是交給你的，覺得會議就要結束了，寫個信，此件請審閱、批示。我寫信原意是，有無參考價值，請斟酌。
毛澤東：此話不真實，張飛是我封的(意謂彭德懷並不像張飛那樣心直口快。)你認為不好說的，你不交心。一個心交，一個心不交。人們隻看到你簡單、坦率、心直口快，初交隻看到這一麵，久了，就從現象看到本質。彎彎曲曲，內心深處不見人。人們說你是偽君子，像馮玉祥。真偽有矛盾，不能說全部假，對敵鬥爭是真的。心中很嚴重的東西不拿出來。
彭德懷：……過去的事可檢查一下。
毛澤東：當前突出的矛盾是什麽?共產風，浮誇風，這些都已解決。現在是另一種論點取而代之：越少越好，是新的右傾在發展。言為心聲，你就是右傾機會主義。照信的後一部分講，領導與黨就不行了。你要打無產階級的旗幟。
彭德懷：我是直接寫信對你講的，沒有搞非組織活動。
毛澤東：有右傾活動。
彭真：你在西北小組講，人人有責，包括毛主席，個人威信不等於黨的威信。說毛主席的話亂傳一氣，盲目服從。說到處第一書記掛帥，削弱集體領導。1070萬噸鋼是個人決定(即毛澤東決定)。說下毛毛雨(不予批評)，送材料又不看。這些箭靶子射誰?(彭真雖非常委，但執掌大權，此時連放幾支利箭，直刺彭德懷要害。可知以後跟著倒黴!)
毛澤東：你這人拉拉扯扯，一打一拉。沒有看見?小舟，你上了當，搞合股公司，拉過去了!
周小舟：我對彭總說，有意見，應同主席談，但莫起衝突。講了三遍，不能起衝突。
毛澤東：你還說不是(指彭德懷)。散布空氣，無民主自由。我們講了9個月，批判了9 個月(即連續糾左，從1958年11月開始)。你們批判的那些，難道超過了我們講的?放衛星好，放了許多假衛星，還要放的。大放假衛星，有極大好處，無假哪裏來真?有假衛星，才有真衛星。真理與假理比較，才有真理。無謬論，哪有真理?(這番話是說，糾左早已結束，彭德懷提的問題早已糾正;浮誇風放衛星很有好處，你彭德懷批評浮誇風，有什麽意思?)
彭德懷：百分之九十九你對，也有一回不對。為了帶號兵，挨罵，過去了好多年，還記得。(百分之百掌握真理的彭德懷，麵對毛澤東的淩厲攻勢和荒謬言論，居然認為毛是“百分之九十九”對，總有一點不對吧!而這一點“不對”，竟然不敢說眼下的事實，隻好舉了井岡山時的毛的一點“不對”。麵對毛百分之百的錯誤，竟然不敢觸碰一點。可見彭德懷被震懾到了何等程度!)
毛澤東：鄧小平在你麵前有顧慮，對你並非沒有意見。
彭德懷：小平幾次不當軍分會主席，說我有英雄主義。
毛澤東：是說資產階級英雄主義。無產階級英雄主義是好的，個人英雄主義很危險，野心即出在這裏。拉拉扯扯，一打一拉，要組織隊伍。
劉少奇：李井泉也感覺你在拉他，說四川沒有放衛星好。
彭德懷：問題提出後，各人有各人的感覺嘛!
林彪：打得猛，拉得猛，先打後拉，先拉後打，舊軍閥的辦法。
賀龍：對主席成見深，信中有曆史成見。
林彪：發泄積憤，市場也不大。
毛澤東：是否小舟永遠被拉過去，看小舟的態度。這個人不覺悟，“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緊張”他都接受;“得失相當”“左難糾”，這就是沒有馬克思主義觀點。小舟，你馬克思主義觀點少一點。有些事你不知道，信的目的何嚐不知道?同意綱領不簡單，是氣味相投;什麽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是幾億人民的群眾運動，此乃馬克思主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你不知道?我同省委書記，同任何一個人非議過彭德懷沒有?同我講彭不好的，統統擋回去，要當麵講，不當麵講非英雄豪傑。如羅瑞卿，要當麵講。
周小舟：聯係過去曆史看，我不了解彭過去如何對抗，同意他的信，是我思想幼稚。
毛澤東：重點在此，思想有共同性。
周恩來：方向是對總路線進攻，站在右傾立場，信的鋒芒指向總路線。
毛澤東：田家英曆來比較偏右，如批《紅樓夢》、《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學生鬧風潮、《零訊》啟事等;其實他講給林克(毛澤東英文秘書)聽，林克又講給我聽的，雙百方針，長期共存，田不讚成，是形“左”實右(看來，田家英在下麵批評毛澤東的一些話，如“晚節不終”等，在李銳等人的隱瞞下，他還一無所知)。
自我批評了9個月，沒起瓦解作用(指糾左沒有解決“右傾”問題)。你是立場不同，多年的黨員，還是政治局委員。洛甫的馬克思主義哪裏去了?你們要瓦解黨，這回是有計劃、有組織、有準備，從右麵向正確路線進攻。上次(7月23日講話)說的不準確，說是無計劃、無準備、無組織，跑到右派旁邊，隻差50米了。
李銳動搖，去年11月到蘇聯，同留學生談話，說大躍進搞糟了。
有過教訓，這回又搞這一手，而且這些事情都辦了，糾正了，批判了9個月。為什麽搞這一手?其目的，在瓦解中央領導，瓦解總路線，以為有大批群眾集合於你的旗下。
周恩來：主席講了話，還聽不進去。
毛澤東：船要沉了，老鼠趕快離開船。批小資產階級狂熱，另搞一套。大躍進你們沒有參與，沒有責任?北戴河會議沒有反對，武昌會議、上海會議時都讚成的。
你還是缺政治掛帥，卻批評政治掛帥，不是政治家。
學我1927年 ，搞彭氏宗祠(1927年，毛澤覃曾罵毛澤東搞“毛氏宗祠”)。要實行民主，這回決定開中央委員會。華北座談會X了40天娘，這次補足20天，也是40天，滿足你X娘的要求，X夠，大鳴大放。今天談這些，有的也許不適合你的情況，我這不是個人的意見，而是相當多同誌的意見。甚至廬山會議後，你還可保留。批評不能接受，可以頂回;論點不能接受，就不接受;交頭接耳，紮根串連，都可以。
劉少奇：根本問題，是自己思想上有一種想法，革命要革的，社會主義要搞的，但如何搞法，過這個革命關，社會主義如何搞法，腦子裏所想的社會主義與黨的是否完全一致，值得考慮。總是有些不同，對我們的搞法，總是不滿意積極要求實現自己的願望，批評人，然後也合作(劉少奇對彭的批評較委婉、寬鬆，後麵提到的曆史上問題，劉和彭的矛盾並不深)。
林彪：不少人說你講假話，有野心。
毛澤東：以真話形式出現的假話。
林彪：長征時講過，入黨前，救中國舍我其誰。入黨後，情形不同，應該談出來。在黨內也有藐視一切的思想，好犯上。有思想、願望、目的，總覺得自己行;有個路線、綱領、世界觀，自視甚高。你看風使舵，沒有張國燾蠢，是聰明人，看到不行，采取主動轉彎。六中全會時，你趕快撇開王明，王明船快沉了，趕快上岸，拿石頭打船，以示區別。……形式上有很多迷人的東西，說你張飛，實際上並不是張飛，老奸巨猾，老於世故。你裝好意，說信不準備發表，而是準備發表的。這樣多的話要說，為何不來談?信有一二三稿(指有人幫忙抄寫信稿，傳得很廣)，想定案，黨內外刮風。國內外都刮風，以為好時機到了。
彭德懷：老實話，成績是肯定的。
林彪：一方麵肯定成績基本，缺點次要，思想裏卻是缺點基本，成績次要。矛盾有兩麵，哪麵主要?
毛澤東：掛一筆賬，有此一信。抗戰時獨立王國，你搞你的，並沒有寫信;抗美援朝也沒有寫信;北戴河、武昌、鄭州會議都沒有信。這次抓到一個機會，打著無產階級的旗幟，攻擊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以為萬無一失。國內外、黨內外議論紛紛，乘此機會。你是個投機分子!
林彪：表麵是好意，實際要抓辮子。地下檔案，空告書，告黨狀。發表以爭取群眾，不發則存檔。表麵是好意，而用意很深，是壞意表現個人單獨政治見解。事實證明是右傾，動機是從個人野心出發，撈一筆。幾十年不寫信，哪有如此簡單，是攻擊主席!……隻有毛主席能當大英雄，你我離得遠得很，不要打這個主意。我有暮氣，但沒有這個野心：搞大局麵，自己一套拿出來，這種雄心、信心沒有;缺點是有暮氣。主席講元帥中有暮氣。這樣大局麵，理論知識、精力、威望，隻有毛主席有。
毛澤東：66歲了，隨時準備打交道，準備後事。
彭真：開始對你信仰高，慢慢感覺不對頭。搶先思想，組織觀念得要。發現你鬧獨立性，動搖了對你的信心。1937年開始我逐漸信仰毛主席，感到你那套不對。首先是你的黨性，同中央搶先。這次在火車上講匈牙利事變。信是個綱領，一條路線，重點在後一部分，目標是毛主席。
毛澤東：從打擊斯大林後，開始佩服赫魯曉夫。
劉少奇：兩個歌子，反對唱《東方紅》，認為中國也有個人崇拜，中國很需要反個人崇拜。黨章中毛澤東思想領導一條，七大有，八大沒有。原起草時，你就不讚成寫毛澤東思想一條。八大決定不要，你又反對。
彭德懷：你們這樣推測，就難講話了。我怎麽成了搞陰謀、兩麵性了。
彭真：反對個人崇拜，有無此想法?你有大功勞，但一切功勞離不開黨和群眾。否則，頂大當個唐生智、程潛。毛主席的路線已得到證明，基本上已證明總路線的正確，也應服從。
彭德懷：這次寫信，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沒同別人談過，是否是備個案，是否如大家講的如此係統，現在還難接受。說我想發表，不能接受。我是讚成總路線、大躍進的。看到困難，動搖搖擺是有的。講我不要這兩個東西，沒有的事。這樣說，發展下去就危險了，小資產階級奪無產階級的權。主席23日不講話，會發生混亂，有三分之一動搖。承認思想混亂，立場不穩，有搖擺。
毛澤東：曆來搖擺，直到高饒事件，但能搖過來。這一次又可搖過來，看環境形勢。對你寄托希望。
彭德懷：這兩天兩次談話，很感謝，不抵觸。
毛澤東：可以繼續申辯。你出身勞動人民，對群眾有感情，問題是經驗主義。
彭德懷：經驗主義肯定有，靠自己幾十年經驗辦事。
毛澤東：采納你的意見，會混亂一個時期，又要來糾正。
林彪：會出現大馬鞍形。
毛澤東：現在右傾情緒，右傾增長，不是刮共產風、壓指標那些問題。我是因你的信才有覺悟。王鶴壽說有鬆勁情緒，也不摸底。這10天，較有底。問題不少，不在老問題，現在是新問題，是指標越落越好;以信為代表，以及相當部分人同情你的信。新問題是要反擊右傾進攻。很多人是盲目性，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彭德懷：40天來，有兩麵，有恨，也接受。當元帥不行，當副手，剛愎自用。
朱德：順著無問題，不順成問題。投降無產階級，永不反水，但要防止反水。永遠跟著毛主席。
毛澤東：30年了，難道今天就此分手嗎?
彭德懷：分手不分手，那是你的問題。
朱德：聽不進去這些好話，怎能改正?都希望你徹底改!
彭德懷：近幾年有些改，意見不合，強迫實行，抵觸厲害。但不管這次會議給我作出什麽結論，我保證做到三條：一不會自殺，二不會當反革命，三不能工作我回家種地，自食其力……
在1959年的廬山會議上，7月31日、8月1日，這兩天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專門批判彭德懷，可謂中共黨史上一次最高級別的批判會了。中共最著名的幾位政治家、革命家、思想家、理論家、軍事家們，齊聚一堂，一個個好像真理在胸，正義在手，將勢單力薄的彭德懷團團圍住，發起一輪又一輪的攻擊;他們恨不得挖地三尺，挖盡彭德懷的曆史問題;他們恨不得翻箱倒櫃，翻盡彭德懷的現實錯誤。
尤其是最高領袖毛澤東，他以無人企及的理論水平和無人抗衡的巨大權威，批判彭德懷是如此上心，如此用力;他的感情是那樣激憤，他的語言是那樣稠密，他的火力是那樣集中。他不但有大段大段地、幾乎占了80%以上篇幅的痛快淋漓的批判，而且在別人批判時，總有不失時機一針見血的插話;別人的批判有七八分，他非要拔高到十幾分，以顯示自己對彭德懷右傾錯誤超乎尋常的洞察力，和勢不兩立不依不饒的批判力度。
其他幾位常委，也都跟著隨聲附和作了批判。除了林彪的批判語驚四座、直擊要害、給彭德懷戴了幾頂大帽子外，其他幾個人的批判較為遜色。周恩來的批判雖然尖刻卻有些迎合，劉少奇的批判雖然委婉卻一味跟風;隻有朱德的批判是“隔靴搔癢”，實則明批暗保。彭真雖然不是常委，卻也不敢落伍，緊跟著批判。
真正掌握著真理的彭德懷，此刻徹底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明明自己的信，是完全建立在深入調查研究、掌握大量的全麵實際情況的基礎之上的，明明自己的意見，完全是為了糾正大躍進的錯誤，完全代表了億萬人民的利益，是完全正確的，可是，彭德懷在此卻一再承認自己是錯誤的，信中反映的問題是局部的，把問題看得過於嚴重了，自己立場不穩、有些動搖了，毛主席“7.23”講話是正確的，不然會發生混亂……
堅持錯誤的，好像十分正確，咄咄逼人，勢不可擋;堅持真理的，好像十分錯誤，步步後退，俯首認罪：這是怎樣的“最高級別”的批判會呀!這是怎樣的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欺壓善良，褻瀆真理呀!
但是，彭德懷的後退和認罪，並沒有換來寬恕和輕饒，更大的的打擊還在後麵，18年的悲劇才剛剛拉開了序幕!
令人慶幸的是，另外兩名政治局常委陳雲和鄧小平，居然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參加這次不光彩的批判會。粉碎四人幫後，恰恰就是這兩位碩果僅存的八大常委，又健在了幾十年，為推動中國的改革開放立下了不朽的功勳。陳雲在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率先提出了為彭德懷平反的問題，於是中央決定為彭德懷平反昭雪;鄧小平在彭德懷追悼會上致悼詞，並在悼詞中加上“彭德懷是國際上著名的軍事家”的名號，使蒙冤而死的彭德懷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這是上天的安排，還是曆史的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