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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留下的驚天秘密:毛岸英犧牲真相(圖)

(2014-11-18 14:56:13) 下一個

彭德懷留下的驚天秘密:毛岸英犧牲真相(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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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作家滕敘兗1963至1968年就讀於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又在黑龍江鶴立39軍農場勞動鍛煉兩年。此後曆任中科院長春物理所工程師,中科院長春地理所高級工程師等職。2003年開始發表文史作品。著有《哈軍工傳》《風雨彭門》《陳賡大將與哈軍工》《不信青史盡成灰——彭德懷的鐵骨與柔腸》等十多部長篇傳記文學著作。2007年《哈軍工傳》獲中宣部第十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入選圖書獎。2014年11月17日,鳳凰曆史刊登滕敘兗訪談實錄,講述彭德懷與毛澤東的恩怨情仇以及彭家子弟等人的回憶。滕敘兗披露,“彭德懷把毛岸英犧牲的真相告訴過兩個人,一個是周恩來,一個是楊獻珍。楊獻珍高壽,生前把這一曆史真相留給後人。”以下為訪談文字實錄,采訪整理唐智誠。



《不信青史盡成灰——彭德懷的鐵骨與柔腸》,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彭德懷曾親自照顧黃公略之女坐月子

問:彭德懷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他將侄兒侄女視如己出,在子侄輩的眼中,彭總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滕敘兗:彭德懷的兩個弟弟在1940年10月國民黨反共高潮的時候犧牲了。他的大弟弟彭金華有兩個孩子,就是彭梅魁和彭康白,小弟彭榮華有六個孩子,大女兒叫秀蘭,接著生的長子叫啟超,以下依次是次女愛蘭,次子康誌,三子康仁後改名正祥,最後的幺女、小不點姑娘就是玉蘭,後改名彭鋼。侄兒侄女共八個孩子。

在孩子們眼裏,彭德懷就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因為他們沒有得到父愛,他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犧牲了。苦日子過了這麽多年,都懷念著這個伯伯,因為兩個媽媽對他們講,你們有個很了不起的伯伯,共產黨的將領,但是他到底是怎麽個官,他們也說不清。後來全麵抗戰時公布以後,共產黨八路軍的副總司令,他們嚇一跳,哎呦,伯伯可真厲害。所以大家心目當中伯伯就是一個大英雄,整天想著伯伯。

彭德懷也非常關心他們。關心到什麽程度,彭德懷辦公桌上的台曆,就寫著這幾個孩子的生日,今天是你過生日,明天他過生日,彭總都仔仔細細寫在每年的台曆上,他把這些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

到朝鮮作戰臨走的時候,彭德懷把彭梅魁和彭愛蘭找來,對兩個大的女孩子說,我到前線打仗,跟最強大的美國軍隊交手,意思是我活著回來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就死在朝鮮了。但是我跟你們每個人辦了一個儲蓄本,存一萬塊錢(舊幣,合新幣一百元),以後你們結婚,這就是伯伯送給你們的禮品。

建國初消費很低,一個普通公務員當時的工資大約三四十塊錢,可以養全家。他心細如發,一個領導千軍萬馬打仗的誌願軍統帥,對自己的侄兒侄女就像一個母親那樣細心,他想到這些孩子成人後要結婚,一旦我不在人世了,伯伯的禮品怎麽送呢,我給每人留一百塊錢吧。從頭到尾,七個孩子一個不拉,在家鄉的秀蘭已經結婚了,從梅魁開始都在讀書,沒有結婚,包括玉蘭小不點兒,每人存一百,存了七個存折,交給彭梅魁保存。

他不僅無微不至地關心自己的侄兒侄女,對烈士子弟,他養大的那幾個孩子也是一樣,一個是黃公略的女兒黃歲新,一個是左權的女兒左太北,都是彭德懷公開承認的養女。黃歲新生第二個孩子時,就在吳家花園坐月子。黃歲新的母親早去世了,沒有親人,彭德懷就是她的親人。彭德懷落難後關在吳家花園,黃歲新就講,肯定是中央搞錯了,我伯伯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反黨?不可能的。她生第二個孩子,正是三年困難時期,肚子大了臨產,彭德懷就讓秘書帶車把她接到吳家花園。

問:那他怎麽照顧黃歲新?

滕敘兗:黃歲新生了個女兒,彭德懷給嬰兒洗尿布,有時候喂牛奶,有時候抱孩子,都是彭德懷承擔起來,彭德懷在吳家花園種菜、養魚,為黃歲新補養身子,他也時時操心。

問:是彭德懷親自做這些事,還是吩咐警衛員做?

滕敘兗:自己做啊。他那時候沒有警衛員了,警衛排戰士是奉命來看守他的,他不相信那些年輕人,你搞錯了怎麽辦,搞壞了怎麽辦,這事他要親自做。所以黃歲新大兒子張忠就跟我講,他說我聽我媽媽講,我妹妹生下以後,彭德懷抱著孩子在屋裏走來走去。

彭德懷被軟禁起來以後心情極為苦悶,除了學習、思考,就是種田、種果樹、養魚,從1959年10月開始平整土地,挖魚塘,1960年春開始種莊稼,直到1965年11月離開掛甲屯。他一直向中央寫信,1962年七千人大會後寫了8萬字的長篇申述報告,毛澤東也不理他。後來彭總就不寫了。每天傍晚他出去散步,在掛甲屯村子裏走一走,到老百姓家裏看一看。彭梅魁兩次生孩子,都是在吳家花園坐月子,彭愛蘭生了第二個孩子,沒有奶,從長沙來找伯伯。所以前後有幾個小嬰兒,整牛奶,喂孩子,洗尿布,抱孩子,都是他的活。

彭德懷晚年評價毛澤東:優點是整人但不殺頭

問:據彭德懷後人的回憶,彭晚年對毛澤東的看法究竟是什麽樣的?

滕敘兗:彭德懷的大侄子彭啟超跟我講,廬山會議後,彭啟超從福建到中南海跟彭德懷談了一個晚上,談到淩晨三四點,他就問為什麽發生這麽大的事,你怎麽看毛主席?彭德懷跟他講實話,說“萬言書”你看了沒有?你先看,彭啟超一看這個“萬言書”,沒有錯誤啊。彭德懷說,毛主席這次在廬山上打了我一悶棍,打得我遍體鱗傷,好歹還沒有推出午門外斬首,還留我一條命,黨籍還沒開除。什麽叫打悶棍?就是你走路,根本沒準備,這個人從牆角出來,“啪”一棍把你打倒,這叫突然襲擊。彭德懷說對自己的戰友搞突然襲擊,我們黨今後要多災多難了,我們黨今後怎麽辦啊!他態度很明確,是毛澤東搞陰謀、打悶棍、整人,詳細地把對毛澤東一肚子氣給彭啟超講了。

彭啟超第二次到吳家花園看伯伯,帶他愛人來。他又問到關於黨內鬥爭問題。我現在書裏有這個話,就問你怎麽看毛主席,彭德懷說毛澤東這個人優點是整人但不殺頭,缺點是整人就往死裏整。彭啟超跟我重複好幾遍,他說我伯伯就這麽講的。整人但不殺頭,不像斯大林是拉出去槍斃,肉體消滅。毛澤東整是整,但還是說不要殺頭,關起來。“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毛澤東是點頭下旨意,由別人當組長簽字。彭德懷最後的判決書裏,XXX簽了八個字,代表黨的最後結論:“罪該萬死,死有餘辜”。所以是整人就往死裏整,把你整死拉倒,而且是群眾整死你的,不怪我。

毛澤東解釋為何被“萬言書”激怒:“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是罵人話

滕敘兗:彭德懷傳記組還想把毛澤東、周恩來和彭德懷寫成親密戰友關係。楊獻珍說扯淡,什麽親密戰友,後來打翻天了,整得死去活來。楊獻珍是誰?他本來是老中央委員,中共黨校校長,黨內一號的理論家。1958年大躍進,他站在彭德懷這邊反對“大躍進”的浮誇風,講了很多真話。1959年廬山會議後“反右傾”,康生說,黨內現在有兩個海瑞,武海瑞就是彭德懷,文海瑞就是楊獻珍,一塊兒打倒。楊獻珍就戴著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帽子,從黨校校長一擼到底。但他是北方局的老幹部,跟劉少奇、彭真關係非常好,他們就保楊獻珍,到1962年“甄別”時跟毛澤東說,楊獻珍是不是給“甄別”了,老同誌。那時候毛澤東在黨內很孤立,三百多萬幹部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全國一片怨聲載道。毛澤東就說,我退到二線,少奇同誌你來主持工作吧,劉少奇提啥都點頭,這樣就把楊獻珍給甄別了。甄別隻是有所區別,想恢複原職不可能,本來是中共中央黨校校長,現在降一格成了副校長。但總算是平反了,楊獻珍就寫報告,說少奇同誌,我現在已經恢複黨校的工作,我跟彭德懷同誌是老戰友,他現在就住在我們黨校邊上的吳家花園,我可不可以到吳家花園看看他?劉少奇說這事我不能作主,得請示毛主席,劉少奇轉毛澤東。毛澤東看了以後哈哈大笑,說這有什麽關係?我就不相信楊獻珍會把彭德懷綁架了,看吧,隨便看。其實毛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所以彭德懷晚年在吳家花園,就把他和毛澤東幾十年關係中深層次的秘密全部跟楊獻珍講了,講得非常詳細。比如派彭德懷到四川參加三線建設的時候,開始彭真在人民大會堂找他談話,他拒絕去四川,說把我搞得臭成這個樣子,我指揮誰能聽我的?我不去,讓毛主席找我談。彭真也沒辦法,隻好回去匯報。毛澤東說看來解鈴仍須係鈴人,找他談吧,把彭德懷叫到中南海談話,兩人關起門來談五個小時,可是對外隻公布七百多字,其中有句話,毛澤東說可能真理在你這邊,彭德懷說什麽叫可能,本來就在我這邊,可能是什麽意思,彭德懷不服氣。

還有很多話現在都沒公布,但彭德懷把這五個小時跟毛澤東談話的內容都跟楊獻珍說了,楊獻珍都記在腦子裏。那五個小時裏,彭德懷和毛澤東拍桌子瞪眼吵得一塌糊塗,彭德懷是上風,毛澤東是下風。彭德懷就質問毛澤東,廬山會議我給你寫了封信,本來是提意見,給你個人做參考的,怎麽成為我反黨的綱領了?毛澤東張口結舌說不出來,就東扯西拉,不要這麽說了,看來這個事情真理在你這邊,我們當年怎麽怎麽樣,當時在蘇區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在哪兒,陳芝麻爛穀子講了一大堆。彭德懷就始終不放,我怎麽得罪你了?你給我講明白。為什麽這麽大的氣?毛澤東最後就賴帳了,你這個意見書罵了我嘛,所以我對你氣才大。彭德懷說我哪兒罵你了,我沒罵你,對你很恭敬的。毛澤東說,你說我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彭德懷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是罵人的話嗎?毛澤東說是罵人,你看過東北會議上高崗的報告嗎?彭德懷說我沒看過。毛澤東說,高崗在報告上對“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做了個解釋,看這個就明白了,你就是罵我了。

彭德懷說,那你給我解釋,到底怎麽回事,毛澤東講了,說那個會上有人問,黨內經常拿“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給大家戴政治帽子,高主席,你解釋一下什麽叫“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高崗說,這個你們不懂嗎,我給你們解釋,“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就是男人的XX。下麵一片嘩然,女幹部都擋著臉不好意思,說怎麽這種髒話都說出來了。高崗親口講的,拿男人的生殖器比喻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他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就是捧你一兩句就了不起、橫起來,不理你就軟麵蛋一個。毛澤東就賴彭德懷,你看高崗解釋了吧,“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就是罵人的話。彭德懷啞然失笑,我怎麽知道還有這個解釋呢,我哪知道高崗講過這個話啊。

另外,《雪白血紅》那本書裏,張正隆采訪了很多四野的老幹部,有當年參加高崗會議的老幹部,回憶高崗當時真是這麽講的。毛澤東跟彭德懷不講道理,拿這個話來敷衍彭德懷。五小時談了很多內容,我就不詳細講了。可是這些曆史內容到現在都是保密的。

在彭德懷去世前半年,在301醫院,他清醒的時候幾乎都在罵毛澤東。怎麽罵呢?話說得很難聽,他說什麽路線正確,我的路線才正確呢,你這個路線正確個屁,你就是個封建皇帝、政治流氓。他在301醫院的床上公開講,警衛戰士不讓他說他也說,這些話都記錄在案,叫惡毒攻擊,他在晚年是罵毛澤東的,說毛澤東就是個專製皇帝,“文化大革命”沒搞成,把黨搞成這個樣子。還公開罵江青,罵康生。

彭德懷對“文化大革命”的看法有個變化過程

問:根據當時到成都抓彭德懷那些紅衛兵的回憶,說文革初彭德懷還上街看大字報,挺支持“文化大革命”。彭德懷對文革到底是個什麽態度呢?

滕敘兗:彭德懷對“文化大革命”看法有個變化過程。他侄子彭啟超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給他寫信,說那些造反派出身不好,自己不幹淨等等。彭德懷還在信裏給他做了番解釋,表示了對“文化大革命”的擁護,因為他也有他的思想局限性。所以在1966年的8月份,全國剛剛大亂的時候,彭德懷還對“文化大革命”抱以希望,說這下可好了,把那些黨內的官僚主義整一整,我們黨作風會變好。他真誠地信仰“文化大革命”是為了使我們黨不變顏色,而且他常年被禁錮,黨內很多事也不知道。但是後來到了1966年的下半年,9、10月份天下大亂,亂到紅衛兵到處抄家,鬥人打人抓人,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彭德懷思想開始變化了。他說這個“文化大革命”是這麽回事啊,這跟我原先想象的太不一樣了,他思想就變化了,就對“文化大革命”開始劃問號了。

毛岸英在朝鮮犧牲並非彭德懷保護不周

問:有人說因為毛岸英在朝鮮犧牲,導致毛澤東對彭德懷產生隔閡。彭德懷有沒有跟他的親人或者朋友說過毛岸英犧牲的真相?

滕敘兗:毛岸英要到朝鮮打仗,他和毛主席兩個人找彭德懷談話,彭德懷說什麽不同意。彭德懷跟毛澤東講,主席,戰爭無情,子彈不長眼,我老彭死了不足惜,我都這把年紀了,岸英還年輕,不能讓他到朝鮮去。毛主席說老彭,我信任你,你是戰神,你老彭身經百戰,毫發未損,我毛潤之搞秋收起義,國民黨追著我打,把腳還崴傷了,你老彭打了一輩子仗毫發未損,把岸英交給你我放心。彭德懷就推,說這樣吧,既然岸英一定要當誌願軍,我把他放在北京,作為我們誌願軍辦事處的負責人。毛澤東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要到前線去打仗,不能留在北京。彭德懷馬上要率兵出征了,最後那天晚上,三個人吃頓飯,喝了點酒。彭德懷一看這爺兒倆勸了好幾天了,實在是推不掉。彭德懷說了句話:主席,我向你保證,有我老彭在就有岸英在。

彭德懷先到朝鮮的,幾天之後,毛岸英才跟鄧華這些人過來。毛岸英在誌願軍司令部幹嗎,是俄文翻譯,對外叫董翻譯,除了誌願軍司令部幾個最高領導,像鄧華、韓先楚、洪學智、杜平、解方知道他是毛澤東的大兒子以外,其他處長級幹部都不知道他是誰。他的任務就是蘇聯專家來的時候當翻譯,司令部裏軍事參謀一大把,都非常棒,比如,丁甘如、成普、楊鳳安、楊迪、徐畝元、王亞誌等,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事參謀。所以現在電視劇講毛岸英去搶救軍用地圖什麽的犧牲了,完全是胡說八道,軍用地圖、軍事文件由他搶,那軍事參謀們幹嗎?不歸他管嘛。

彭德懷生怕他出事,就放在身邊不讓他走,天天看著他,後來在毛岸英入朝之後的兩個多星期吧,彭總從西安調來了高瑞欣,高瑞欣是西北解放戰爭彭德懷身邊的軍事參謀,小夥子非常精明,非常能幹,來之前剛剛結婚。到朝鮮見到彭總,彭德懷說小高,我把你調來你知道幹什麽嗎?我交給你個任務,你要保護好董翻譯,悄悄告訴他,他是毛岸英,主席的兒子,24小時貼身保衛,出一點事我拿你的腦袋。高瑞欣說彭總我一定完成任務,所以高瑞欣大事小情天天寸步不離守著他,怕出事,結果還是出事了。

那麽怎麽死的?大家知道是美軍燃燒彈燒死的。為什麽被燒死?他違背了防空紀律。就在他犧牲前一天下午,美國一架軍事偵察機就老在大榆洞上空飛,那時候誌願軍的司令部在大榆洞,飛機老在大榆洞上麵繞圈。哨兵報告,說美國一架飛機在這兒飛,既不投彈也不掃射,槍也打不著它。我們誌願軍司令部這幫身經百戰的將軍很有經驗,說這肯定是軍事電子偵察機。當時彭總準備打第二次戰役,正在調兵遣將,戰爭需要電報指揮,我們這十多架電台在日夜發電報,美機的電子偵查能力非常強悍,這個飛機就是執行電子偵查任務的,一看這個山溝裏電波這麽強,就知道肯定是共軍的指揮部。所以那天晚上,誌願軍領導開了防空會,決定明天早晨天一蒙蒙亮,每個部門要吃完早飯下山進礦洞。早飯很簡單,饅頭幹、炒麵。有人說吃蛋炒飯,沒那個事,哪有蛋炒飯?上哪兒弄雞蛋?上哪兒弄食品油?作戰室裏有炒鍋嗎?這個軍事會議要大家第二天清晨進入防空狀態,這個決定毛岸英是知道的,已經跟他布置了。

但是他恰恰在那天下半夜的時候,想起作戰室彭德懷桌子底下還有十幾個雞蛋。那個雞蛋哪來的?朝鮮領導人樸一禹送的。樸一禹本來是中國共產黨黨員,解放戰爭後期毛澤東把四野的三個滿額整編的朝鮮族師連槍帶炮支援了金日成,樸一禹就成了金日成手下的主要將領。他看彭德懷太辛苦,好不容易找來十幾個雞蛋,拎個小筐拿來,說彭總你得補養補養身體,臉都黃了。彭總一輩子跟戰士同甘共苦,他怎麽可能吃呢。彭德懷說不能吃,拿走拿走,給傷員吃。當時誌願軍總部還沒有傷員,所以這個雞蛋就放桌子底下沒人動,誰也不敢動。

毛岸英看上了,想吃,怎麽吃啊,軍隊戰士每人發個小搪瓷杯喝水,他就用這個小杯子煮,杯裏隻能放一個雞蛋;又沒有爐子,隻有一個很小的、燒木炭的小手爐,火也不旺,雞蛋放上去,半天也煮不熟。下半夜毛岸英起來,高瑞欣也得起來守著他,彭德懷那時候困得不得了,躺在行軍床上要眯一會兒。好半天煮熟了一個,毛岸英就說彭叔叔,煮熟的雞蛋你吃嗎?彭德懷說,不吃不吃,你吃吧。這兩三個小時,毛岸英就幹這個了,煮了第一個又煮第二個。

結果天快蒙蒙亮,洪學智把彭德懷拉起來,說彭總你怎麽還躺著,今天要防空了。彭總說我不怕,你們怕你們就躲著去,我還要再躺一會兒。軍事參謀早把所有的地圖、文件拿走了,洪學智就拖起彭德懷往外走。彭德懷出門的時候還喊,岸英岸英快出來!毛岸英還和高瑞欣守著那個小爐子。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美國四架轟炸機從山邊飛過來了,飛過來就對準山半腰誌願軍這個作戰室投彈,凝固汽油彈一爆炸,上千度的高溫,瞬間就把人都烤焦了。高瑞欣撲在毛岸英身上,和他一塊兒犧牲的。

問:這些細節您是怎麽知道的?

滕敘兗:彭德懷把毛岸英犧牲的真相告訴過兩個人,一個是周恩來,一個是楊獻珍。楊獻珍高壽,生前把這一曆史真相留給後人。有的軍事參謀也看見過毛岸英煮雞蛋,如果說他是煮雞蛋犧牲的,這個問題就嚴重了,毛澤東一定要追問哪來的雞蛋?雞蛋下毒了沒有?要牽連到朝鮮方麵,誰說得清楚?所以就說他沒來得及逃出去,再不往下講了。毛澤東後來把誌願軍司令部的主要領導,一個一個調到北京當麵問,你當時在哪兒,你給我講清楚,岸英怎麽死的。這些幹部都說,主席,我們犯了大錯誤,我們對不起您,我們沒有把岸英保護好,沒有逃出去,等等,就這麽打馬虎眼過去了,最後毛澤東也沒有問出個子午卯酉。誰也不說煮雞蛋,彭德懷也不說,但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

有人提議設“毛誕日” 彭鋼堅決反對

問:從您接觸的毛家後人那一方來看,他們覺得毛澤東對彭德懷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

滕敘兗:我曾跟毛遠新探討過許多曆史問題,但沒談這個問題。毛遠新說彭老總對我挺好的,我在中南海還是小孩的時候,彭總還摸摸我的腦袋,你長的這麽好看,像你爸爸大眼睛,彭總喜歡我。他說我對彭總很尊敬,他回避了毛澤東怎麽整彭德懷的。

問:那毛彭兩家的後人後來有什麽接觸嗎?

滕敘兗:沒有聽說有過接觸。彭鋼親口跟我講的,有一次紅二代們開了大會,有人提議要把毛主席的生日列為中國的國家假日,叫“毛誕日”。要大家表態,同意就簽名。彭鋼說給我氣的,我突地站起來了,說,搞什麽你們,現在你們還搞個人迷信,我堅決反對。彭鋼揚長而去。彭鋼對搞毛主席的個人崇拜非常反感,也從來沒聽說彭家後人跟毛家後人有什麽接觸。

1958年反教條主義是毛澤東的指示  廬山會議沒有人因此批判彭德懷

問:有人說,彭德懷過去整劉伯承、粟裕、肖克的時候,也非常狠,他晚年對此如何看?

滕敘兗:有很多反對彭德懷的人,特別是“毛粉”們抓住這個問題不放,說彭德懷整劉伯承、粟裕。這些話不符合史實。按說彭德懷這個人不是太整人的人,他跟劉伯承當年關係很好。《彭德懷全傳》把這個問題講透了,1958年的全軍反教條主義是毛澤東的意見。軍委主席不點頭,彭德懷敢作主嗎?本來在3月的成都會議中,毛澤東講“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多次提反對教條主義,其中就批評了解放軍,說部隊這些年我沒管,軍隊落後了。弄得彭德懷壓力很大,就跟黃克誠商量,決定召開一個落實成都會議、解放思想的軍委擴大會議。這時林彪給毛澤東寫了封信,說我建議這次軍委擴大會議,要把反教條主義作為主題。毛澤東說我同意。

從5月27日到6月9日,反教條主義並沒有成為軍委擴大會議的中心議題,此時黃克誠傳達了毛澤東的指示:“會議開不好,大家就不要走,會議要擴大範圍。每個師的黨委書記都來。”毛澤東又說:“教條主義不懂得社會存在決定人的意識……大國有大國的憲法,小國有小國的憲法,教條主義即不承認這條真理……”於是本來是幾百人的會議,擴大到1500人。這都是毛澤東下的指令。毛澤東又派鄧小平坐鎮,是會議的大組長,元帥們要聽鄧的指揮。

後來,鄧小平認為會議“溫度不夠”,毛澤東指示:“把火線扯開,挑起戰來!”會議變得火藥味十足。6月29日,毛澤東在組長座談會上指名,嚴厲批評了劉伯承和蕭克,說他們犯了教條主義錯誤。劉伯承在曆史上跟彭德懷沒有多大矛盾。百團大戰的時候,彭德懷唯一一次罵過他,劉伯承說你這樣打消耗戰不行,人都死光了。彭德懷說你不把關家堖攻下來,我把你的番號給撤了,劉伯承挺生彭德懷的氣,這些都是在戰爭年代當中的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但在這次軍委擴大會議上,彭德懷並沒有整劉伯承,查遍彭德懷的講話和報告,沒有“劉伯承”三個字。

彭德懷和粟裕,因為一個是國防部長,一個是總參謀長,之間有點小疙瘩、小矛盾,彭德懷發過脾氣,說你怎麽不跟我講就直接上報?意思是你越過國防部長就上報。但這些工作當中的矛盾都不足以形成什麽整人不整人的問題。

這次軍委擴大會議上為什麽讓粟裕做檢查?那是毛澤東的意思。毛澤東認為粟裕犯了三次擅權的錯誤,第一次是1955年自行布置準備攻占馬祖列島;第二次是1957年訪蘇忽略外事紀律,未經請示向蘇方索要國防部職責資料;第三次是朝鮮戰爭結束後,1958年2月擅自調兵。粟裕沒經過毛澤東同意,以總參謀長的名義下了個令,哪個師、哪個團先回來,何時開拔,怎麽坐車。這就犯了大忌,毛澤東絕對不允許部下不經過自己調動部隊。當然粟裕完全是出於善意,沒有什麽不好的意思。結果毛澤東記恨在心,在成都會議上就決定讓粟裕做檢討。在軍委擴大會議結束後的8月,毛澤東在中央一次會議上說“粟裕是壞人”。

在反教條主義這個事情上,彭德懷是有錯誤,他很積極,他也反,但是背後操縱指揮的是毛澤東。毛澤東是軍委主席,軍委主席不點頭,誰敢批元帥,誰敢批大將?還有兩個元帥,一個聶XX,一個陳X,整粟裕要厲害多了。粟裕檢討時,聶XX說,“有了嚴重的資產階級個人主義,就不是做小偷,而是要做大盜,大盜盜國。”。陳X也講,你這個檢討根本就不深刻。“爭權利,跑到外國去找到根據”。

如果彭德懷在1958年反教條主義算他的嚴重錯誤,那廬山會議能不揭發嗎?廬山會議所有揭發批判彭德懷的話,沒有一個人提1958年反教條主義,這說明問題吧。毛澤東指揮,鄧小平坐鎮,幾個元帥都參與,算彭德懷錯了,那不等於毛澤東錯了嗎?所以廬山會議,把彭德懷踢個底朝上,說他從小時候就是壞蛋,人家本名叫彭得華,林彪說你有野心,你小時候就想得中華,你野心多大。無中生有地戴帽子,但是唯獨1958年反教條主義沒人提,說明問題。後來也有人動員劉伯承和粟裕揭批彭德懷,他們都拒絕了。

我采訪彭家子弟,他們就跟我講,說我伯伯在吳家花園想起來1958年反教條主義挺後悔,說那時候我到南京調研,帶著陳賡、譚政談教條主義問題。恰好劉帥不在,當時如果伯承同誌在,我們倆交換交換意見,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彭德懷挺後悔。

彭德懷到吳家花園以後就反思自己,就跟彭啟超講,咱們黨內鬥爭太慘了,1958年的反教條主義做過火了,把人整得這麽慘,最後肖克都吐血了,不應該啊。他跟啟超講,我是沒辦法了,等以後有機會,你要去拜訪肖克,就說1958年讓同誌們受苦了,我老彭對不起大家。彭德懷平反昭雪後,彭啟超兩次到肖克家裏道歉,第一次自己去的,第二次領著彭鋼和彭正祥去的。肖克說我對彭總一點意見沒有,我知道這個事不是彭總的本意,但是彭總跟我道歉,這種風格我非常感動,這個事情我不怪彭總,後麵有人指揮。

彭德懷去世前最想見朱德但見不到

問:在將帥中,彭最佩服的人是誰?他晚年最想念的人是誰?

滕敘兗:彭德懷最佩服的人是朱德,他跟朱德是生死之交,死前最想見見朱德,見不上,不讓見。朱德拿著手杖杵地板,人都要死了,有什麽可怕嘛,為什麽不讓我看一眼。

問:彭德懷剛到吳家花園的時候,朱德去找他,彭德懷為什麽要把他趕出去了?

滕敘兗:他是怕朱德受牽連,開始兩人一塊兒下棋,左太北說我去看彭總,他和朱德兩個老頭在下棋,殺得不可開交,我在旁邊看,我突然想起來,抗日戰爭時期,朱彭左就代表八路軍,今天也是個朱彭左,隻不過左是左太北。

後來彭德懷說朱德再看我得倒黴,我就得攆他走,不發脾氣他不走。朱德說你好好生活,心情要放寬,不要想不開,該吃該睡,朱德說這些家常話,彭德懷就故意發脾氣,說我現在是犯錯誤,正在做檢查呢,你給我說這些話,對我檢查錯誤沒有好處。你不教育我,不幫助我改正錯誤,現在犯反黨的錯誤了,我都過不了關還說這樣的話,以後不要來了。朱德說我好意勸你,怎麽這樣,朱德再就不敢去了。

後來彭德懷在長沙碰到了謝覺哉說到這個事,謝覺哉說彭總我看你,彭總說別來,我有傳染病,謝覺哉說我不怕傳染,馬上來,兩個老頭關起門來說。這是謝覺哉長子謝飄告訴我的。彭總說謝老,你還來看我,我在吳家花園誰來看我?我現在等於是孤家寡人,躲都躲不及,就是朱老總來看我,帥大姐來看我,還有毛主席的老師徐特立來看我,這次你又來看我,沒人來看我,不敢。他說朱德看他非常感激,後來不得不攆走。還有朱敏寫的回憶錄,就說我的父親去看彭總,彭總不得不攆他走,再不攆走朱老總要受牽連。

彭德懷生怕別人受牽連。楊得誌上將在頤和園看見他,彭德懷裝不認識,趕快走,楊得誌追不上。警衛參謀景希珍把他擋住了,說你不要追了,彭總怕你受牽連。這些將軍都懷念他,但不讓看。李誌民上將跟兒子說,你給我打聽打聽,彭總活沒活著呢?警衛戰士不讓進,李誌民上將的兒子為了看彭總,翻大牆跳進去,把彭總嚇一跳,說你是誰家的孩子?來幹嗎?他說我是李誌民的孩子,我爸讓我看看你活沒活著,他說我活著呢,回去告訴你爸。還有一次中央允許彭德懷在警衛戰士的監視下,到十三陵休息一會兒,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當年是彭總的老部下,他事先知道,就開著吉普車悄悄跑到十三陵等著。把彭德懷嚇一跳,說你怎麽來了?他說彭總我現在要見見你。彭德懷軍中威望特別高,下屬都念著他,非常感人。

當年平江起義,滕代遠跟彭德懷是老搭檔。廬山會議滕代遠沒去,周恩來給他打掩護,說滕代遠有病,高血壓,正在休病假。我書裏寫到,滕代遠的兒子滕久明是我的同學,他告訴我,他說彭總倒黴的時候,我爸爸難過,在家裏偷偷躲著掉眼淚,說彭老總遭了這麽大難,他怎麽可能反黨?不可能嘛,他是多麽熱愛黨,對毛澤東多忠心。我得去見見他。滕代遠到頤和園休養時,就琢磨吳家花園在哪兒呢,人家說在那個方向。問彭總大約什麽時間會出來散步,說下午四五點鍾,他就整天那個時間往吳家花園方向散步,去堵彭德懷,果然讓他堵住了。兩個人不敢講話,彭總後麵有兩個戰士跟著,兩個人就站住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抱抱拳,做個揖,意思是多保重,啥話不敢講。

滕久明親口跟我講的,我覺得太感人了,寫在這本書裏。彭德懷在軍中、百姓中威望非常高,他被整得這麽慘,死於非命。死的時候還隱名埋姓,化名王川,打發到成都郊區一個普通的火葬場藏起來,這種“元帥之死”在世界上是唯一的傳奇,所以我說這個書一定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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