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空空闖中東（三）第一桶銀

齋月的吉達，傍晚熱鬧非常。

按照古蘭經的規定，齋月是獻給真主的月份，白天穆斯林不能進食，飲水，抽煙及娛樂以示虔誠。而日落以後，大家就如同過節一樣，興致餑餑的開始大吃大喝。富裕人家更是要在路邊擺好齋棚，誠心的邀請認識與不認識的朋友一起歡宴。
 
然而這一切似乎與我無關，我不是穆斯林，白天本沒有守齋月的義務，傍晚自然也沒有開齋的喜悅。對我來說，能有幾條鮮嫩肥美的紅雞魚上鉤做晚餐才是最現實的事情。

從太陽落山前開始，我與小張就開始在棧橋邊支竿守候我們的晚飯了。可魚兒好像事先得到了風聲，亦或是我們的釣魚技術太爛，守了3個多小時居然一無所獲。

此時棧橋上其他垂釣者早已回去享受家裏豐盛的齋月大餐去了，隻剩下我和小張還有不遠處的一個老者。 因為一無所獲，不甘心的我還想再守它個把小時，希望在其他釣客走完後我的運氣能夠轉好。此時老者收杆竿向我們走來。

他先同我用阿語打了個招呼，我用撇腳的阿語回了一句。老者微笑，知道我阿語屬於幼兒園水準，連忙改用英語向我問好，

“Where are you from?"他的英式英語口音純正。

這使我非常詫異，沙特這裏本地人能說英語的比例很低，能說如此流利英語的人更是稀有動物。一問才知，此公叫賽義得,原來在沙特航空做高級管理，曾在英國留學並在沙航英國辦事處工作過，剛剛退休回吉達。

當得知我們來自中國，賽義得老人很高興，他說他在英國認識很多中國朋友，特別喜歡吃中餐，她太太還專門學過做中餐。說完，熱情的賽義得一定要拉我們去他家吃飯。本想推托，小張忙用中文向我說“去吧去吧”，原來這裏（尤其是齋月）請到遠方的客人來家裏吃飯是個很體麵的事情，如果拒絕會是很不禮貌的。就這樣，不吃白不吃，我們收起魚竿就上了皮卡車，跟著老人的陸地巡洋艦向他家駛去。
 
賽義得家離此不遠，是個3層樓的別墅，居然有電梯。進門後老人請我們坐下，他太太馬上進來同我們打招呼，並招呼印尼傭人給我們端上阿拉伯茶。

這場麵讓我有點吃驚，一般沙特家庭女人是不能同陌生男人會麵的。即使會麵，頭巾麵紗黑袍一個不能少。他太太顯然很大方，穿著普通的一件T SHIRT坐在我們兩個麵前，頭巾麵紗黑袍一概沒有。家裏的衛星電視播放著黎巴嫩電視台的歌舞節目。我估計可能同他們在西方國家生活久了有關，思想比較開放，生活方式也很西化。
 
不大一會爾，傭人們把豐盛的菜肴端上來，有傳統的阿拉伯手抓羊肉飯，有烤牛羊肉串（同中國賣的有點不同，肉塊很大，比較多丁香和孜然），有阿拉伯色拉，烤餅，油炸魚，烤全雞...林林總總10來個菜,外加無酒精啤酒ROOT BEER(古蘭經禁止酒精飲料),百事可樂等飲料. 忙得我和小張手腳並用,不亦樂乎

.正餐之後剛想歇口氣,誰知女主人一聲令下,傭人們不到2分鍾的時間又上來大批甜品.管你肚皮還塞不塞的下,每人一大盤子巧克力蛋糕外加冰激淩.硬著頭皮,我們死撐著又把這盤貨幹完。原以為任務完成.誰知女主人又抱來了大量的阿拉伯椰棗果脯,不由分說每人又是一大盤.我心說壞了,莫非這家人是想把我哥倆撐死好乘機劫走我們單位的破皮卡?--不至於吧.

目睹我倆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綠,由綠轉青,男女主人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或許以為我們哪不舒服?關切的問到,are you ok? 我忙說,too much too much, i am too full.女主人這才露出滿足的微笑,連說 take it easy!這才放過了我們.

酒足飯飽之後,賽義得開始同我們話起了家常.問到我們的工作,我說我們單位在機場北邊施工,順便談到了小張在開推土機和挖掘機。賽義得顯得很有興趣,問我們以後能否幫他幹個活,當然他願意支付工錢. 我們當時並沒有當回事,隻是禮貌的回答隻要我們能做的一定幫忙之類的套話.說完就致謝告別老人一家,趕快回工棚倒在床上消化胃裏的食物.

沒想到幾天後賽義得真來了電話.原來政府給他兒子在郊外分了塊地,正在造房子。他知道我們有大型挖掘機,想讓我們幫他挖個化糞池.我對工程報價實在一竅不通，但臨時又找不到小張，我估計國內挖個這麽大的坑，估計也就1到2千塊人民幣吧。隨口胡亂報了個價：1500裏亞爾（1美元合3.7裏亞爾).

老人的回答令我嚇了我一跳。"太貴太貴,我幾年前找的韓國公司才4000多裏亞爾,我喜歡你們中國人才找你們幫忙的,你們可得給我這老頭子一點麵子吧",
 
我這才明白,敢情他把我說的fifteen hundred聽成了fifty hundred了.估計一方麵我發音太爛,另一方麵1500這個價格在賽義得心中低的不合邏輯,以為是5000.

我怕出錯, 電話中告訴老賽這事我得同張司機商量商量, 下午給他電話. 之後火速找到小張,問他挖個化糞池要多少銀子. 他的回答更令我吃驚: 不要錢！

原來挖掘機都是甲方的,柴油也是他們定期提供,他們這些老爺從來不來工地(估計沒人相信我們沒有人有能力把機器偷到中國去,也沒人能想像我們居然還能用他們的設備接私活).

為保險起見,我又打電話給幾家工程公司,向他們打聽挖化糞池的價格. 結果令人振奮, 全吉達就兩家公司做這個生意, 挖個大坑的價格最低也要6000裏亞爾,因為生意非常忙, 工程必須提前1個月預約.

心中有底,做事就不慌了。下午忙撥通老賽的電話, 先告訴他5000塊錢確實不高, 但為了中沙兩國的傳統友誼,我們決定給他500塊的折扣. 賽義得一聽大喜(估計他早就知道這活的市場行情), 連說Ok.

長話短說, 第2天中午最炎熱的時間,所有的中外民工和工頭們都在駐地空調宿舍中睡覺, 我和張兄頂著近60度的高溫開動了機器往老塞家奔. 兄弟我雖然從長江流域的火爐過來,但在如此高溫下連續工作數小時還是開天辟地頭一招. 但為了白花花的銀子,就是刀山火海也得上啊.

半小時功夫到了老塞家的工地, 小張開機器,我給他遞水遞冰塊降溫打下手. 幾個小時之後坑就挖好了, 餘下一些不需要挖掘機的工程就讓老塞兒子找巴基斯坦工人完成.

賽義得知道我們不到一天就把活搞定,非常高興,約我們哥倆一定到他家吃晚餐.我被上次的大餐搞得心驚膽戰,宛如驚弓之鳥,連忙推托. 老塞假裝滿臉不悅, 聲言不去吃飯不給工錢.弄的我與小張麵麵相覷, 扭不過阿拉伯式的豪爽與好客,隻好答應.

閑話少說,夜晚再次來到賽義得家.今天老賽請了他家七大姑八大姨各方親戚,外加同事好友同學鄰居各路英雄好漢二三十人,儼然是個大PARTY。地點也改在了戶外的沙地,一條巨大的地毯幾乎鋪滿了老賽家的院子,大夥席地而坐,如同貝都因人在沙漠裏的篝火晚餐. 主食是阿拉伯烤全羊, 幾個仆人支著烤架和風箱在旁邊燒烤,客人帶刀自己去切肉. 因為類似自助餐,所以沒有上次那麽狼狽。

席間賽義得把我倆作為他的中國嘉賓介紹給親戚朋友們認識,順便也吹噓了一番我們給他做的化糞池工程又快又好又便宜,也算為我們做了免費廣告. 臨走給我們一個信封,不用說我們哥倆就知道那是什麽了. 4500裏亞爾折合美刀1200多塊,相當於我們兩人幹2個月的工資呀. 真是應驗了那句老話:賺錢不費力,費力不賺錢. 我給小張2500,自己2000,小張堅持對半分. 最後妥協方案是我們平分這筆錢,但我請他第2天到喜來登酒店吃中餐.

在沙特,中餐廳很少,屬於高消費的地方.喜來登酒店中餐廳是北京飯店與喜來登酒店集團在吉達合資的,平時來的基本都是達官貴人,一份北京烤鴨就要100多裏亞爾, 價格固然貴，但味道非常正宗。換了平時，雖然想中餐想的流口水,但絕對是不敢去這種地方的. 現在好容易發了點小財, 自然要去解解饞. 一口氣點了1份烤鴨,一個清蒸鱸魚,一個水煮牛肉. 總共花了300多兩銀子,差不多是我2個月的夥食費.

好事才剛剛開始.在吉達郊區的戈壁灘上,由於沒有下水道,很多新修的私人住宅必須自己修建化糞池.由於正常途徑成本高,還要排隊.在老賽的活廣告感召下, 一傳十,十傳百. 我和小張陸續接到不少挖化糞池的私活.一段時間忙的不亦樂乎. 口袋裏的鈔票也日漸增多. 然而用公司的設備和柴油幹私活畢竟不合規定,且無照施工更不合法. 盡管我和小張非常小心不讓頭頭察覺, 夜路走多了還是難免碰到鬼. 我們的頭頭漸漸對我們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