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空空闖中東(二)初到吉達
(2008-12-19 13:59:07)
下一個
紅海岸邊的港口城市吉達(Jeddah)是沙特最大商業口岸,地位類似中國的上海。緊靠穆斯林的最重要的聖地麥加(先知穆罕默德的誕生地),距離另一個聖地麥地那(穆罕默德的去世地)也隻有4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吉達國際機場是前往這兩個聖地的唯一國際航空港。
因為曆史和宗教原因,吉達自古以來一直是阿拉伯半島與非洲大陸之間的主要商港和貿易中轉中心。
按照可蘭經的說法,每個穆斯林在經濟條件許可的情況下,一生至少應該去麥加朝覲一次,說具體點就是到麥加著名的克而白黑隕石清真寺做一次禱告,且時間必須是在回曆的12月,朝覲還鄉後,朝覲者將獲得“哈吉”的榮譽稱號。
每年穆斯林朝聖期間,會有約300到600萬以上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回教徒來到這個港口城市轉往麥加或從麥加經此地返回家鄉。巨大的流動人口給這個城市帶來了巨大的商業利益,當然也伴隨了一係列的管理和社會問題。
曆史上由於中國距離麥加非常遙遠,能獲得“哈吉”稱號的中國穆斯林可謂鳳毛麟角。有案可查的第一個中國名人應該算三寶太監鄭和了吧。明史記載鄭和在其第3次遠征時曾經到達阿拉伯半島並到麥加朝覲。哈哈,原來鄭和下西洋除了幫明成祖朱棣抓他侄子外,還有他自己個人宗教事物上的小算盤。當然,現在交通方便了,來麥加比過去方便多了。中國駐吉達領館的朋友告訴我,每年沙特給中國2萬個“哈吉”名額,由中國伊斯蘭協會下發給各地.
言歸正傳,下了飛機,乘客們湧進海關排隊。沙特和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的公民走快速通道很快出關了。其他國家公民則排成長隊在慢慢的等待。
由於空調不好,大廳裏人人汗流浹背,空氣裏彌漫著煩躁與不安。等了約1個小時好容易等到我們,海關官員是個卷發的阿拉伯小夥,可能有非洲血統。看了大家的護照,麵露笑容,為表友好,他用撇腳的英語說“china,football good",我心的話你這不是那壺不開提哪壺嗎,後來轉念一想,前一天好像中國與沙特國家隊在利雅得剛踢過比賽,也許這小子也是球迷,所以對我們中國人比較友好。不過我對中國隊在大學時已經死心了,所以也沒太關心他們的事,隻好故做強顏歡笑壯,連說“you are good, you are good"。 趁勢猛往大門外跑。
出海關後很快發現北京總公司已有人開著大巴來接人。集合清點人數完畢就直往駐地趕。到了工棚往床上一倒,一睡就是12個小時。
起來後聽總公司領導交代任務,原來就是鋪設一條200餘公裏的通訊電纜。總項目是沙特電信公司的,轉包給LUCENT,LUCENT又把合同分包給英國一家Subcontractor,之後再層層轉包,到我們這大概是第5手了。剝了N層皮後,我們每個人的收入是每月300美刀。待遇如此之低,工作條件還及其惡劣,沙特夏季白天地表氣溫50度以上,石頭上煮雞蛋可不是笑話,隻有到了傍晚左右才能工作,因此工程進度很慢。奇怪的是甲方好像也不急,從來就沒有人來催我們多快好省的大幹資本主義。
工資低點,天氣熱點,我們大家都能對付,畢竟我們在國內工資也不高。但文化生活的貧乏確實讓人無法忍受。
沙特可能世界上少數幾個(或許是唯一的)以古蘭經為唯一法律的保守主義國家。這裏沒有電影院(因為看電影有崇拜偶像的嫌疑違背古蘭經的教導),沒有音樂會,更沒有中文圖書。我們公司為省錢,也沒有裝衛星電視,隻能看幾個本地台,除了阿拉伯語新聞就是古蘭經,基本沒有任何欣賞價值。
因為無聊,我的主要愛好就是同老鄉小張閑逛。
小張從部隊複員後去了北京總公司當司機,5年前來的沙特。會講一點阿拉伯語,去年還入了伊斯蘭教。我問他真信嗎?他告訴我多少都信點,但主要是為了旅行方便,非穆斯林在沙特旅行有很多限製,比方說聖城麥加和麥地那就絕對去不了。
小張開的是輛皮卡,也兼職開推土機。頭一個月小張開皮卡帶我把吉達城轉了個遍。
這個吉達,常駐人口有60多萬(平時加流動人口約一到兩百萬,朝聖期間可達到300-600萬,),麵積卻跟上海不相上下。
吉達分老城和新城2部分。新城麵積站吉達麵積的90%以上,多為工業和住宅區,馬路寬且直,建築新,人口比較稀疏,感覺象北美的現代化郊區衛星城,然而城市的精華卻在老城區。
老城很小,大概相當於北京東城區那麽大。但老城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公元7世紀穆罕默德時代甚至更早。同北京一樣,老城也曾經有過壯觀的城牆和城門,但多數都已經在城區改造中拆除,遺留的一座城門在市中心,建於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時期,曲型拱門和敵樓使我想起電影”阿裏巴巴和40大盜“中的場景,非常有阿拉伯風格。城門外有一個大廣場,旁邊有一個小清真寺。在喧鬧的城區中透著某種異樣的寧靜。
小張告訴我這個廣場是吉達是這裏著名的一景。周五的時候,這裏時常會上演一場“好戲”--死刑犯在這裏當眾斬首。原來沙特法律規定,販毒無條件判死刑。殺人有條件判死刑(所謂有條件指被害人直係親屬如果同意赦免殺人犯,可改判無期徒刑,比我國法律好像更符合人情一些)。如果本周有人被判死刑,政府會向社會通告,周五的時候這個廣場就會聚滿了看熱鬧的人,觀看在阿訇的祈禱之後將犯人的首級斬下的全過程。似乎使人聯想起清朝時北京的菜市口,看來人類湊熱鬧的變態心理也是不分國界的。
老城最有名的地方當然是商業區巴布謝裏夫,這個有千年曆史的小區聚集了大量的批發零售商鋪。街道蜿蜒曲折,人員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頗象廣州的高地街,義烏的小商品市場。零售客人多來自朝聖的遊客,批發客戶則來自紅海對岸的非洲大陸。
細看商鋪裏的東西,90%來自中國。也許大家以為這隻是改革開放以後的事情,其實不然。整個阿拉伯世界的興起其實與我們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從中國唐代開始,由於航海技術的發展尤其是指南針的發明,水上絲綢之路其實已經取代了陸上經新疆和中亞的傳統絲綢之路。由於海路比陸路相對安全和快捷,大量的中國絲綢和瓷器由泉州和廣州始發經馬六甲穿越印度洋抵達阿拉伯半島,在由此轉往非洲(桑幾巴爾)和歐洲(主要是威尼斯)的貿易集散地。
繁榮的貿易使阿拉伯世界獲得了大量的財富,並加快他們的社會轉型,為伊斯蘭教在這個時候誕生和發展提供重要的物質和社會基礎。穆罕默德的家族以及他太太的家族都是富甲一方的貿易商就是明證。阿拉伯語中有很多詞的發音與我們中文一模一樣(如喝的“茶”)也暗示了我們兩大民族間某種潛在的聯係。穆罕默德在可蘭經中也談到,真理即使遠在中國也要去追尋。由此可見中阿直接友好交流之久遠。
我非常喜歡巴布謝裏夫的氛圍,喧鬧而不失秩序,狡詐卻又富有人情。之後我去過很多國家,但這裏是我最懷念的地方之一。從到達巴布謝裏夫第一天起,我就隱隱感覺今後自己的命運會與這個方圓1平方公裏的小城區聯係在一起。
走出巴布謝裏夫城區就是阿卜杜拉國王大道,前行不遠就是美帝國主義的吉達總領館。
那時雖還沒有發生911,但鄰國也門已經發生了襲擊美軍軍艦事件。老家是吉達的本拉登此時也在國際媒體上也已初露頭角,所以美領館還是處處戒備森嚴的。外圍有沙特警察部隊把守,內部還有美國海軍陸戰隊。
美領館再過幾個街區就是美國空軍基地。所有這些美國政治軍事設施站地麵積十分巨大,我想光美領館區就超過了整個中南海和紫禁城之和。設身處地想想,如果我是沙特人,在自己的國家常年駐上這麽一隻外國勢力,一定不是滋味。海灣戰爭使沙特經濟一落千丈,原因都是美國勒索的巨大的戰爭開支以及難民安置消耗的巨額的財富。要命的是那幾年油價卻一直在低位徘徊,更使經濟雪上加霜,導致海灣國家政府和公司大量裁員。新畢業的學生找不到工作,我想這也是本拉登能在那裏找到支持者的原因吧。
從國王大道再往前走,就是紅海海濱大道了。
我曾經從書上了解到,紅海的之所以叫紅海,原因是海裏有紅色的海藻使海水呈紅色。到了海邊,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吉達看到的紅海其實是藍的而不是紅的。
雖然如此,紅海的美還是讓人陶醉。湛藍的海水與岸邊潔白的清真寺交相輝映,仿佛瀕臨在天堂之門。遠遠的離島上點綴著許多白色的城堡,小張告訴我那是國王的行宮,每年哈吉朝聖期,國王會從首都利雅得來此短住。
阿拉伯半島是世界上少數幾個實行實行世襲君主專製的國家。皇室壟斷了大部分的公共權利和財富。這些國家名稱各異,有世界唯一的聯邦製君主國阿聯酋,王國沙特阿拉伯,埃米爾國卡塔爾,巴林和蘇丹國阿曼。但體製其實都大同小異,而且彼此王室都是親戚。
半島上唯一另類的是貧窮的也門共和國。因為窮則思變,因思變則分裂,鬧了南北兩個也門。南方搞社會主義,北方搞資本主義。隨著蘇聯解體,最後資本主義北也門吞並了社會主義南也門。
也門的窮也導致了背景離鄉出去跑買賣的僑民多。這點很象我們資源不豐富的浙江溫州和廣東潮汕地區。也門人在沙特出了很多大商人,其中就有我後來的許多大客戶。據說拉登家發跡前也來自也門。也門人還有個特點,抱團。同鄉之間互相幫助。猶太人,溫州人,潮州人都有類似的特點。正是“不會賺錢的人各有不同,但會賺錢的族群總是相同的”。
小張帶我轉了大半個月後,新鮮感盡失。找什麽樂子打發無聊的時間成了我後來幾個月一直在煩惱的問題。當然幾個月我也不是什麽收獲都沒有,恰恰相反,我英語口語大大提高了。可能由於我是唯一的兼職翻譯,每日被迫說些半生不熟的洋文。漸漸的,我發現自己同英國來的甲方打交道突然感到很輕鬆了。這事使我感到其實有了筆頭英語的底子,隻要有機會逼自己,口語提高其實是不難的。
這一天,小張提議我們去釣魚。因為紅海的魚確實不錯,在我們住處不遠有一個棧橋,經常有人在那裏用海竿釣到1尺左右長的紅雞魚。抱著碰運氣的態度,一天黃昏我們也拿著吊杆去撞大運。事後證明,這次行動雖然沒能吃到紅雞魚,卻釣到了另一個遠比紅雞魚值錢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