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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滄桑“森林鐵路與森林小火車”

(2008-11-06 14:12:49) 下一個
在“世界衛星地圖”上,在祖國版圖的東北,有一塊祖母綠非常醒目,那就是 小興安嶺”。連綿起伏的小興安嶺生長著偉岸的紅鬆,她紅褐色的樹幹,冬夏蒼翠的樹冠和挺拔的身姿常被人們喻為一種精神。
    在這崇山峻嶺、茫茫林海中有一個綠水環抱的小城“伊春”,這個被喻為“紅鬆故鄉,天然氧吧”的城市也是我的家鄉
    我把伊春地區不斷地放大,周邊的各林業局不斷地顯現出來。我鎖定友好局再放大,意外的看到沿著雙子河、友好河有兩條白線向北麵的深山裏延伸,最後在一個叫“嶺峰”的地方會合,沿途各林場、經營所清晰可見。一個熟悉而久違的名字“森鐵”馬上占據我的大腦,一幅幅小火車的畫麵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的思緒情不自禁的隨著這兩條白線走進大山深處,去尋找我昔日的足跡,追憶那已經永遠逝去的小火車。
    森鐵和小火車已經不複存在了,它已經完成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曆史使命,在2000年前後全部被公路取締,我現在看到的是在原森鐵路基上改造的森林公路。
    上個世紀,小火車是林業局通往各林場、經營所惟一的交通工具,它像一條紐帶連接著山上、山下,溝裏、溝外林區人民的工作學習和生活。它更重要的任務是將林業工人在大森林裏采伐的木材運到山下貯木場,裝大火車運送到國家建設需要的地方去。如果把國鐵比做運輸大動脈,那麽森鐵就是毛細血管,他的作用不可小視.
  雙子河森鐵的大本營在一個叫“二十一”地方,這裏有機務段、工務段還有森鐵機修廠,也是森鐵往上行的始發站。它還往下延伸三公裏通到雙子河(也叫十八),十八以前是雙子河林業機械實驗局的所在地,俗稱“局裏”。局裏是該地區政治、文化、經濟中心。在十八貯木場南大門的地方,小鐵道和公路有個交會點,國鐵也通過這裏進入貯木場,林業局通過大火車運進來的一切物資也在這裏的貨場卸貨。百貨商店電影院,福利食堂,澡堂子都在周圍。這裏還有物資供應科、商業科、糧食局的倉庫。
  每天早上六點,小火車從二十一車站推來四節客車車廂甩在道口,有去溝裏的人在這裏上車。小火車頭在去連接那些運送物資的板車、鬥車。六點半,小火車把裝有生產生活物資的車皮和客車車廂推到二十一編組,七點從二十一發車,向上運行到山上各林場。時間一長,這個道口又形成了一個自由市場,有賣旱煙的,賣菜籽菜秧子的,水果蔬菜,土籃條苕炕席…….。山上林場需要什麽,在這裏都能順便買上非常方便。這趟客車一般都是當天往返,正點回來應該下午五、六點鍾,而返回時間常常受木材列車影響,很少有正點回來的,晚點到九、十點是常事。
    雙子河和二十一之間是貯木場,二十一車站和貯木場有很多叉線,便於小火車把木材推進貯木場。七一年雙子河友好兩局合並,雙子河日見衰落。
    我家住的地方離這個道口不遠。我最早見到的小火車頭是8噸的,型號是5209。是比較原始的蒸汽機,別看車頭不大,可是他的煙筒不小,就像一個小孩長個大腦袋,很不協調。那時的小火車頭從8-21噸有很多種,基本上是歐美等國製造的。1959年石家莊動力機械廠和哈爾濱林業機械廠模仿蘇聯的蒸汽機車,製造出國產28噸蒸汽機車,並開始在各個林區使用。至1970年,所有遺留下來的雜、小型蒸汽機車才被淘汰。
    老式的客車車廂上部為木製結構的每節車廂大概有40多個座位,窗子很小,可以上下拉動,坐椅也是木製的。車廂隨著整趟列車的嘰哩咣鐺的外,自身也在吱吱啞啞地作響。也是在70前後換成了外型和內部設施與大火車基本相同的森林客車,每輛有48個座位,列車上還增添了乘務員,配置了廣播室。這趟客車實際上是由、商糧車、材料供應車、油脂燃料車等組成的混合列車,它在運送客人的同時還為山上各單位運送生產資料、生活日用品和基本建設所需用的物資,它還為方便乘客單獨掛一節空鬥車,上下乘客有什麽大件物品往鬥車裏一扔,盡可放心地坐進客車車廂,極大的方便了沿線的群眾需要。
  這趟列車在三河站以下為幹線,三河以上分東溝、西溝,車在三河後分單雙號跑東西溝。客車即將到達的時候,每個車站或停車點(沒建車站的一般都在林場商店門前)都站滿了人:有為單位接收生產材料的工人,有迎接去山下辦事幾天未歸的丈夫的婦女,有盼著大人能從山下買回好吃兒的孩子,更多的人是來看看1-2天才能見到一次的森林客車上下來什麽誰家的親眷或看看商店裏的售貨員又從小火車上卸下了什麽新鮮商品,好不失時機地買回家。每個林場都是那樣,客車來的那天,人們的聽覺都特別靈敏,小火車快進站時的一陣尖而長的汽笛聲,令林場男女老少幾乎全部走出家門奔向車站。幾十年如此,小火車到來的時候就是林場職工家屬最歡騰的時刻,是這個小山村最熱鬧的場麵。
    尤其是在發生森林火災的時刻,小火車更加繁忙。一列列鬥車、平板車載著機關幹部、工人甚至還有學生組成的撲火大軍,他們穿著棉大衣,帶著幹糧,拿著鐮刀等工具日夜奔向火災現場,那場麵非常壯觀。
  我生在雙子河,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坐上小火車能到溝裏。讀中小學時候的春秋兩季,都要坐上小火車到指定森鐵沿線打防火帶,那是存義務的勞動,沒有半點怨言。因為我們是林業子弟,知道我們的衣食都要靠這兩條窄窄的鋼軌。下鄉以後我更是和森鐵結下不解之緣。我先後兩次進入密林深處,頂著烈日,忍著蚊蟲的盯咬,在極端艱苦的環境下修建森林小鐵道,為此也兩次幾乎喪生。我也親眼目睹了森工們為建設森鐵,保護森鐵所付出的代價。
    69年4月下旬,我們正在“密林”(雙子河溝的一個林場)采石頭。那年冬天的雪特別大,天氣突然轉暖,積雪快速融化,又下了一場雨,暴漲河水拱起河麵上一米多厚的冰排,順流而下的冰排到密林大橋的橋墩茬住了,上麵的冰排還在繼續地湧下來,河水不斷的上漲,密林大橋在冰排的撞擊下顫抖著。這個水泥橋墩的大橋,還是八六八0鐵道兵團給修建的,如果被洪水衝毀不但林業局的木材生產要完全停頓,而上遊林場的幾千名工人家屬的生活也將受到嚴重的影響。我親眼看見在漆黑的夜晚,林業局基建科的工人們冒著生命危險,跳上浮冰用炸藥炸開冰排,保住了大橋也保住了森鐵的暢通。
  不管是在哪個林業局,森鐵都是舉足輕重的單位,雖然工作很苦,可往往還是子承父業,一家兩口三口同在森鐵工作的很常見。開火車的司機叫“大車”,司爐叫“小燒”,不管冬夏他們都穿著被油和煤浸得烏亮的衣服,人們習慣的統稱“油包”。油包很難有固定的作息時間,那時侯家裏都沒電話,半夜裏叫班的來,在窗前喊上一聲油包馬上就得穿衣服出車。
    我也常常看到森鐵的巡道工,他們肩扛一把鐵錘,斜背一個工具袋,不管刮風下雪還是嚴寒酷暑,為了保護森鐵的安全暢通,他們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沿著小鐵道默默地走著。沒有人和他們說話,也沒有人和他做伴。我曾想過,這可能是最孤獨是工種。如果把森鐵工人比喻紅鬆精神我感覺也不為過。
    麵對森林的枯竭,在森工建設和發展中立下汗馬功勞的森林小火車,風光難以再現。森鐵全麵解體,在友好、雙子河兩條溝森林小火車運營線上的鋼軌,幾乎在一夜之間全部被拆除,連同那些鐵材車和小火車頭在煉鋼爐的熊熊烈火中化成殷紅的鋼水。
    從此,在白雪皚皚的群山峻嶺,在綠樹成蔭的原始森林,小火車烏龍般矯健的身影永遠的消失了。兩局上下有幾千名森鐵工人麵臨失業和再就業的困難,我們共同的付出已經成為曆史。隻是在這衛星地圖上留下了兩道不可磨滅的光芒,記錄著往日的輝煌。可是我還是說“小火車我愛你,懷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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