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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春,那繽紛的往事-土豆,終生的依戀 東無風

(2008-10-19 20:04:35) 下一個
蟄居異鄉二十餘載,但始終頑固的保持著強烈的"土豆情結"。最突出的表現是,在我的餐桌上或宴席上,土豆是必備的一道菜,幾呼是無土豆不成席也。這一“惡習”在我經常去的飯店和酒店裏的服務員都十分的清楚,不用告訴,她會在點完其它菜後,最後問一句:今天土豆怎麽做?往往弄的同去的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我和服務員有什麽特殊的關係。在家中更是沒有土豆胃口就不好,也就逼迫老婆各處求師,學得了一手做各種土豆菜的好手藝,但她總是心不甘,覺得委屈,不時的發著牢騷,說我是土豆人,下輩子就托生土豆……

  其實,她哪裏能知道,對於土豆,實在是有著太多的回憶牽引著,從出生就喝土豆糊糊(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的末尾)的悲酸回憶,到在故鄉成長的17年裏與土豆的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不用思考,俯拾皆是……對我而言,土豆不再是一種單純的菜肴,而是代表著我的一段生活,凝聚著我的一段情結。我時常對自己說,我是不能夠忘記土豆的,一如我不能忘記那段和土豆有關的年少時光。

  我小的時候,土豆是家鄉土地上生長的主要作物中的一種,因為其高產,秧子可以作為飼料使用,兼之可以為林區人單調的餐桌添上一道雖然普通但很實惠的菜肴,因此一直是家鄉人必種的作物。收獲後,將其放入地窖保存,就是每家大半個年頭餐桌上的菜品。土豆可以清炒,也可辣炒或醋溜,還可作為燉菜,花樣繁多,在物質匱乏的年代,為豐富家鄉人的餐桌做出了巨大貢獻。

  黑龍江伊春包含著小興安嶺的整個山脈,土地有著獨特的養分和質地。黃麻子、高力白、蹲八斤等品種各有特色,各有千秋。其中黃麻子是最好吃的。

  經常和弟弟到伯父家和那個腿有點殘疾的堂第一起玩。玩夠了,玩累了,玩餓了,就燒土豆吃。是用灶坑的餘溫捂熟的。冬天是在爐蓋子上烤土豆片。將土豆切的厚厚的,大大的。烤完後,是焦黃色的,似乎被抹了一層油。在烤前,都是挑的“麻子”,那種土豆熟了時,是起砂的,即香還甜,總是吃不夠。

  到了外地後,也能經常吃到土豆,但總是感覺不如當年家鄉的好吃。除了品種外,主要是生長土地不一樣的關係吧。後來在九十年代的時候,弟弟從家鄉拉了一大汽車土豆到鞍山賣。可在市場裏擺了好幾天竟然一斤也沒賣出去,原因是當地人看到那大大的土豆發怵。土豆是用麻袋裝的,上麵粘滿了黑土。當地人都說沒有見過,不敢吃。本地人經常吃的是遼寧朝陽產的一種個頭不大,但皮薄表麵幹淨的土豆。那種土豆實際上不是很好吃,水了咣肌的。結果弟弟將土豆又拉到了跋魚圈。奇怪的是,不到半天就賣的精光,而且沒買到的人還一再的追問什麽時候還有。原來,那裏都是移民,而且多數是黑龍江人,伊春人又占了大部分。他們認得那是正宗的伊春土豆,哈哈,看來有伊春土豆情結的還不止我一個。

  那時很多的人家都有自己開荒開出的小快地。雖然是在文革期間,“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事情也有,但在伊春沒有其它地方割的那麽嚴重,雞鴨鵝和豬等都是敞開的養,沒有什麽控製。種自留地(是自開拓的,還不算是自留)現象很普遍的,因為隨便的在山上或者是其它什麽荒地,清理一下,就可以種地了。那種地方很多,沒有人去追究。我家裏就有半畝地,是父親單位給的。印象中每年種的也都是土豆。除了種植和耪地,最後是起土豆外,從沒有上過肥料更別提什麽化肥亦或是農藥之類的東西。盡管如此,土豆長的總是很好。每年起的,總是吃不完。林區的土地有著數千萬年的植物炭化後的積累,是天然形成的養分。記得當年那個頭戴個白手巾的陳永貴副總理到黑龍江去的時候,看到了綏化的黑土地後,感歎其黑的滴油,說是如果大寨能有這麽好的土地能畝產萬斤糧食。可惜,他沒有到伊春去看看,否則他不僅會感歎,肯定要感動——地球上竟然還有那麽奇怪的土地,不僅黑的滴油,整個就是黑的流油!

  在小學的期間,經常參加義務勞動。就是給生產隊和青年點義務做工。小孩子做不了什麽,就是做些拔草之類的工作。說起那地的草,如果沒有見到過,是難以想象的。一望無際的土豆地,草比土豆秧子多,更比秧子高。我們站進去,人與草齊頭。就是這樣的土豆地,到了秋天,用拖拉機或者馬、牛拉的鐵犁一翻,壟溝裏都是大大的,成墩的土豆,讓人看了分外喜歡。

  那時的物質很匱乏,糧食還是憑糧食本定量供應。土豆是多數家庭的副食兼主食。所以都希望能多儲存些,多數是買的,單位好的一般都是免費分的。條件不好的家庭還有個辦法得到更多的土豆,那就是“溜土豆”。這個詞估計在七十年代後出生的人已經很陌生或根本不知道了。“大地”的土豆是生產隊或青年點種的,一般隻用鐵鏵犁犁兩遍就放棄了。因此,會自然剩下很多的漏網土豆。那時,人們都是成群結隊的去。碰到運氣好了,一個人一天能溜半麻袋。這在當時可是很可觀的收獲。我和弟弟當然的也是溜土豆“大軍”裏的人,雖然還沒有三齒鉤子高,往往也能溜很多的土豆。一個秋天下來,能溜到好幾麻袋。

  土豆的整個生長過程都在地下,它在泥土的包裹中求壯大、求發展,最終成為人們餐桌上的美餐;土豆樸實無華,奇形怪狀,不修邊幅;土豆常常被人鄙視,難登大雅,卻係普通人視為珍愛。看到土豆總奇怪地聯想到諸如“厚道”、“誠實”、“敦實”之類的詞語。

  其實,對我來說,土豆已經幻化為一種意象,一種永遠無法舍棄和分離的隱喻,就像宗教、家譜等,盡管在意識和記憶裏略顯模糊,但無形中充滿著神秘的力量。


  就是喜歡土豆,就是愛土豆,不僅是它給了我“生命”,更是它給了我精神上永遠的鼓勵……我曾開玩笑的和家鄉的好友和同學們說:等我80歲後,還要回到伊春。誰知道我能否活到那個年齡呢!但誰又能知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盡管是在開玩笑,在我的心中卻是蕩漾著溫馨,也許真的是那樣,又可以貼近黑土地了,又可以享受到那富饒的土地上結出的最好的果實——土豆……那是我夢中常看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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