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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春,那繽紛的往事-“英雄母親”傳 東無風
(2008-10-19 19:55:14)
下一個
由於特殊的家庭環境,幼年所能記憶的東西,幾乎沒有溫馨可言,反到是充滿了灰暗的情景和印象。
到目前,我沒有16歲以前的照片留做紀念。不是沒有,是沒有人替我保存。
不知道別人最早都能記得什麽時候的事情,反正我對3歲以後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能想起來。也許是家庭的特殊,也許是有些事情對我的大腦產生了足夠地刺激,才讓我能記得那麽早的事情,回憶起來總是曆曆在目……
多次提到“特殊”的家庭,常人難以想象到。
到我十幾歲的時候,已經能足夠理智地分析問題的時候,我依然心存著懷疑,我和我弟弟是否是母親親生!因為,母親在打罵我們的時候,是不擇手段和傷害程度地。
當年,每個家庭都很困難,屋裏地擺設都很簡單。但有樣東西是必不可少——雞毛撣子。可我的家裏,卻從沒有那個東西,即使母親心血來潮,偶爾買一個,也不會用到兩天。她會用她方便地抽打我和弟弟,當然還包括後來出生的兩個妹妹,而不是用於真正的用途——撣掃塵埃,撣子很快就會因為打我們兄妹而折斷。其它的什麽刀子、剪子,劈柴拌子等,都是她地打人工具。我們兄妹以及父親等人無不是傷痕累累。
母親還會罵人。她是安徽人,口音至今也沒有改變多少。發音很“侉”,很難聽,罵人時更難聽。雖然沒有文化,大字不識一個,但罵人卻是三天不會重複一句。罵得那個嗬磣(難聽),常人無法想象。後來的幾十年裏,也見到過許多的潑婦,但感覺都是小巫見大巫了,和母親比都差地太遠。不是成見,到目前,聽到安徽的口音都是從內心裏討厭。
我生長的那個林業局不太大,隻有8萬多人口,幾乎人人都能認得她。外人管她叫“瘋子”。熟悉的人不好意思叫,就叫她“半瘋”。親屬不敢提“瘋”字,就叫她“英雄的母親”。紅衛兵叫她“鋼鐵保皇派”。
保皇派的名字可是有來頭地。
我5歲那年,正是“文革”初始階段。在學校的領導和教師該打倒的全被打到後,懦弱的父親也成為被打倒對象。
清楚地記得有幾個男同學,都是16、7歲左右,有的還是鄰居,平時經常到我家去,盡管母親經常地罵他們。突然間就翻了臉,在一個早晨將父親帶走並給戴上用紙糊的“高帽子”遊街。那天早晨正好母親沒在家,但很快就回來了。問清楚怎麽回事後,也沒說什麽。她到廚房取了把菜刀,又到商店買了一把,就直接到了派出所,讓把她的名字先注消了。弄的派出所同誌(那時不叫警察)莫名其妙,以為她又和鄰居打架了,已經是習以為常,所以也沒當回事。然後,她拎著兩把菜刀就到了街裏,到了正被遊街的父親前麵。一腳一個,將兩個押護的紅衛兵小將都踹爬下了,將父親頭上的高帽子也踢飛了。然後對著紅衛兵們喊:“誰敢動我老爺們一根汗毛,我讓他立個旗杆”。她說的話可不是嚇唬人的,紅衛兵們都認識她,都知道她的瘋勁可不是裝的。她的菜刀會隨時砍向任何敢於挑釁的人。
我們家每年都殺豬,殺的時候,她從不讓別人幫忙,甚至是父親都嚇的躲得遠遠的。她用腳踩著豬,一刀就能殺死。因為院子小,殺的時候都是在當街,所以看的人很多,也都知道她的“狠毒”。那些紅衛兵更知道,她連自己的子女和丈夫都敢拿刀砍,還能在乎砍別人。後來,在她60多歲的時候,還真的用刀砍了人,這是後話。當時,那些個“小將”們嚇的屁滾尿流的跑了。鋼鐵保皇派的名字也在紅衛兵內部傳遞,後來有支左的部隊人員還專門到我家去,對待母親的態度非常好。說也怪,平時胡攪蠻纏的母親給他們講了很多的道理,聽得他們很佩服。從此,父親再也沒有被鬥過,連平時經常欺負他的同事也不敢再欺負了。父親也因此平安的度過了那個特殊時期。要知道,和父親同年組的四名教師,除父親外,兩個殘的,一個上吊死了。
母親生平有幾句“名言”:
1、我的孩子我可以打死,但別人不準碰半個指頭。
2、我死了,骨頭渣子也能蹦三尺高。
3、我活不了幾天了,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好吃的我先吃。
4、和尚沒兒也沒見到倒埋的,我還有侄男(兒)侄女呢(意思是兒子女兒都死了也不怕)。
母親很懶,懶得出奇。
我清楚的記得,從我6歲起,家裏的飯就是我做的了,隻要我在家。母親在打完撲克後來是打完麻將後,都會開開窗戶,大喊一聲我的名字:“LB做飯了!”,以至於鄰居喊我的名字時,都不自覺的,或者是開玩笑的加上一句,“做飯了!”。
早晨的飯一般都是父親做,到午間和晚間,如果我上學或者其它原因不能做飯,她也會利用手中僅有的錢去飯店買現成的。等以後我家的條件逐漸的改善後,她更是頓頓去飯店要菜,然後頓頓喝酒,而且是喝的60度白酒。
母親喝白酒每頓半斤以上,不喝酒不吃飯,多數是隻喝酒不吃飯。有菜喝,沒菜就著辣椒也能喝。她還有個習慣,中午和晚間喝酒在大門外喝。我家就在主幹道的路邊,門口是個排雨水的小木橋,橋兩邊是木欄,相當於板凳。她就坐在那上麵喝,隻要天氣允許。所以,我們家中午或者晚間吃什麽菜,估計全區的人都能知道。
母親非常的蠻橫,蠻橫的無法無天。
她敢罵任何人,敢說任何話。她喜歡打撲克,後來是打麻將。打撲克的年代不賭錢賭煙卷,按棵賭。她賭隻能贏,贏了就請牌友吃飯,輸了就罵人。後來她就總贏了,開始贏的都是煙。本來父母都不吸煙,結果贏了許多的煙,他(她)們就學會了抽煙。打麻將贏的錢總是不夠請人家吃飯的錢,家裏人都提醒她,可她不信,依然故我,一直到現在。在我隻有四、五歲時,就看不慣母親歪叼個煙卷走在大街上的醜態,也就波及到對所有抽煙的人都很反感。到後來成人後,一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反吸煙人士。
胡攪蠻纏、打鄰罵舍、瘋瘋顛顛……幾乎所有的貶義詞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但她卻有種本事,那就是講歪理。能給你論古道今的講,盡管有時明知道她的是歪理,也能給你講的頭頭是道。我們區的派出所曆代警員包括所長,都領教過她的沒理也能講出三分理的本事。一般,她要是和鄰居或者是父親發生了“流血事件”到了派出所,所裏的人都是能跑的就跑,能躲的就躲。因為拿她實在是沒辦法,她總能把錯誤講成是見義勇為似的壯舉。對方也被她講的無話可說。
其實,母親也有其善良的方麵,但表達方式也總是另類。見到乞丐(那時乞丐很少),特別是安徽的肯定往家裏領,將能拿出的吃的都給人家。鄰居家有個80歲的老太太,整日的哼哼。她變著法給人家買吃的東西,然後還大吵大嚷的讓周圍的人都知道。惹的老太太的兒媳婦背地裏總罵她,說她破壞人家婆媳的關係。一天她不知道怎麽想的,將家中過時的衣物都包起來,並樂顛顛的送到一個殘疾人家裏,結果那個殘疾女人比她更橫,連罵帶推的給扔了出來,並說她是瞧不起人,笑話人家窮。這件事情對她刺激較大,以後再不敢隨便的送人舊衣物了。
對於母親,我們兄妹曾經懷疑其是精神有問題。後來真的送到北安精神病院治療了三個月。說是治療,實際上是醫生們包括患者,每天例行的聽她海闊天空的講故事了。據說,她沒有被打過一針,給她的藥也都被其喂給了其它的病人。後來醫院不敢留她治療了,說是正常人住精神病院要擔當責任的,她很正常。
對於母親的怪異性格和暴戾行為,除了用其出身特殊解釋外,再沒有解釋理由了。
她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不知道怎麽又過繼給了另外一個地主家庭。兩個地主家庭養著她,慣著她,讓她為所欲為。她自己說的,平時沒有事的時候,她就蹲在道邊的樹上,見有人來了,就向人家身上澆尿,都是敢怒不敢言。也就是這樣,培養了她的非正常人格。什麽道德、什麽法規、什麽規矩等,在她那都是零。
小孩哭了,大人馬上提起她的外號,孩子立碼不哭。這絕對是真實的。可就是如此,她身邊總不乏捧她臭腳的男男女女,這種現象持續到至今,真的感覺不可思議。
我們兄妹從小都在盼望著幾件事情:一是她能早點死;二是她能和父親離婚;三是她能回娘家永不再回。
但一件也沒有達到,這就是我們兄妹的宿命,特別是父親。
在母親的身上反映著很矛盾的東西,有著許多難以用常理解釋的事情。我隻是順便的提及她罷了。因為我說的是我兒時的印象和往事,在此毫無傷害之心或聲討之意。
人都說一個人的成長和其環境有著密切的關係,就是說能受到環境的影響和熏染。在我的特殊家庭裏,也許就應該培養出流氓、無賴等有著非正常人格的子女。但事實卻正好相反,我們兄妹都很懂事,都在極力的擺脫著母親的影響。
從我懂事起,就帶領著弟弟後來還有妹妹們,和母親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抗爭。在我的記憶中,我從沒有和母親有過正常人的交流。幾歲的時候,就毫無畏懼的迎著她砸向我的任何“武器”,我總在心裏想,死了也無所謂,死就死吧。不知道那麽小的年齡哪來的勇氣,我清楚的知道自己隨時會被母親結束生命,但毫無反悔之意,直到我離開家鄉。
特殊的家庭環境,反倒培養了我們兄妹自主、獨立的堅強性格。
從我懂事起,我就下定了決心,也讓弟弟和妹妹們知道,我們要努力奮鬥,要離開這個家,要離開伊春。後來的實際情況真的如了所願,我們兄妹四人全都離開了家鄉,在它鄉站住了腳,謀得了生路。然而,雖然路途很遠,母親依然在用各種方式對我們進行打擊和”迫害“。
到我的單位裏,到妹妹的家裏滋事、漫罵、砸東西、上法院誣告我們兄妹等等……她說了一句話:“你們到了月亮上,我也能追去!”,看來,即使離開中國也逃不掉母親的手掌心了。雖然我們兄妹們對其恨之入骨,但骨子裏受的都是傳統教育,永遠的知道尊長的道理,因此,從沒有與其對打、對罵過,同時也是力所能及的保證她的“高消費”。也可能正是如此,才助長了她的怪異性格日益嚴重。
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麵性。人的出生無法選擇,能生長在這樣的特殊家庭裏,是我們兄妹地不幸,可也培養、造就了我們堅強不屈、獨立自主的性格。還有就是能不時地反思,並尋找正確地教育方式教育好自己的下一代。這特殊的家庭環境何嚐不是上天特殊賜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