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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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利明:抽象審美,淬煉書法人生。

(2018-12-09 07:33:27) 下一個
“無論怎麽創新,技法和學養是一對翅膀,缺一不可” —-徐師說的妙。
我認為:當今書法界大致有兩大類,一小類。
兩大類一是業內人士專門玩技法,斤斤計較於點畫結構,獨翅單飛,行之不遠;二是門外漢玩江湖俗字,一無技法二無學識,嘩眾取寵,糟蹋紙墨。
一小類是技法加學養加性情,且在默默耕耘,不斷進取中。
徐利明:抽象審美,淬煉書法人生2018年12月07日

徐利明

在網絡時代,一方麵,鍵盤逐漸代替毛筆,讓書法麵臨被邊緣化的趨勢。另一方麵,國家大力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讓書法走進中小學課堂。除了專業書法家之外,我們身邊業餘的書法愛好者越來越多,與此同時又出現了所謂的“吼書”“射墨”等類似行為藝術的書寫方法。

書法的當代價值究竟在哪裏?如何建立正確的書法審美觀呢?《文藝周刊》請來了我省第三屆“紫金文化獎章”獲得者——南京藝術學院教授、博導徐利明先生,請他結合自身的從藝經曆分享觀點。

轉益多師, 自小浸淫傳統文化

■ 文藝周刊: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是文化複興的年代,文學熱,書法也熱。您個人的成長經曆有哪些時代的印記?

徐利明:很多人不理解,我一個搞書法的,畫也畫得不錯,其實在上大學的時候,南藝還沒有書法專業的本科,所以我考上的是工藝繪畫專業,到了大二那年又進一步細分,我的專業是工筆花鳥畫。

在上大學之前,我做過8年的設計員。當時我們單位的設計室位於廣州路拐角的一幢房子裏,二樓是工作室,一樓就是裱畫店,我一有空就下樓去看,慢慢就和裝裱師傅混熟了。那時,市麵上買不到什麽字帖,我就總盯著裱畫店裏來的好東西。有一次,文物商店送來了漢代《封龍山頌》的完整拓片,我問裝裱店師傅:“能不能借給我帶回去勾一下”。老師傅借給了我,但是一再告誡我要小心,不要把墨搞到上麵。我把拓片拿回家,怕墨沾上去不敢用毛筆,就蒙上拷貝紙用鉛筆一點點小心地勾。第二天早上7點半我就把拓片還了回去。老師傅們看我很守信,也很好學,以後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主動招呼我去看。

■ 文藝周刊:您獲了幾次大獎,代表中國書法藝術最高獎的“蘭亭獎”,您拿了兩次,能談談讓您印象最深刻的獲獎經曆嗎?

徐利明:我的第一個書法獎其實是在小學四年級拿的。六一兒童節,我拿到了書法比賽的一等獎,校長親自給我頒獎,獎品是一支毛筆,可能也就值幾分錢,但是我那天特別高興,比我後來得蘭亭獎還高興。我60多歲了,當時的情形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我寫字受我舅舅的影響。我的外祖父、曾祖父都是晚清秀才,我的舅舅身為中醫,卻精通詩文,愛好京劇,寫得一手好字。小時候每年寒暑假都去舅舅家度過,看他用毛筆給病人開藥方,聽他說古論今,看他作詩寫字,潛移默化,養成了我對古典文學、傳統藝術的愛好。人一旦有了這方麵的熏陶,你接收到了,那它一輩子都會跟著你。

■ 文藝周刊:您的成長過程中和書法界很多名人有過交往,他們對您有什麽樣的影響?

徐利明:我最幸運的事就是從我打基礎開始,就得到高手的指點。1972年在裱畫店裏,我認識了我的啟蒙老師田原先生。田原先生是新華日報的老報人,也是一位博學多才的文藝家。聽到我在自學書法,並且臨習了很多唐朝柳公權的字帖後,他立刻說,柳公權的字很刻板,起筆、收筆,包括頓挫轉折的地方,都有很多自然用筆以外的成分,不能一筆寫出來,包括顏真卿的字也是這樣。他說顏柳的字寫多了,想轉行書就比較難了,建議我臨褚遂良的字。聽了他的建議,我的字變化很大,書寫性加強了,裝飾性減少了。

因田先生的舉薦,我得以常向啟功先生請教。我用恭恭敬敬的小楷給啟功先生寫了一封信,並附上了我的習作,包括臨習的啟功先生的字。啟功先生收到信後當即給我回信,足足寫了三張稿紙。信中他讓我不要再臨摹他的字了。他給我的建議是:不學今人,學古代高手。後來,啟功先生又來了第二封信舊話重提,再次強調說,他這樣講並不是客氣,反而是絕不客氣。他說他在教初學者時,也會拿自己的字讓學生臨,但學生一旦有點感覺了,就讓他們立即停止,直接學古人。究其原因就是學現代人最容易像,但一像了,一輩子脫不掉他的習氣(無論是好習氣還是壞習氣)。

向啟功先生請教,隻有通過書信往來和晉京麵聆教誨,在南京我更多的是去林散之先生家裏。林散之先生要求嚴格,每過一段時間,我師法碑帖和創作的書趣追求無明顯變化時,他便提醒我“應該變一變了”。

毛筆寫字,

是中國思想傳承的載體

■ 文藝周刊:電腦時代,我們還需要書法嗎?這曾是一個非常熱門的話題,當鍵盤代替毛筆、屏幕代替紙張的時候,書法的當代價值到底體現在什麽方麵?

徐利明:書法是中國思想傳承的載體。我們不能因為書寫工具的改變,就認為當代不需要書法。當實用文字以硬筆與電腦輸入為手段後,毛筆書寫基本退出日常實用領域,毛筆書寫的實用功能漸漸讓位於藝術性的表達。

在全世界的文字中,中國漢字形態、結構的變化最豐富;它能表情達意,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間,有美學價值。翻翻古代的書論,你會發現唐以前的書,經常有天地萬物、雷電、風雨、樹木、水流等,實際上古人正是從自然萬物以及人的社會生活比如農耕的場景、狩獵的場景中,悟到了字的結構組合。漢字的形成過程充分表現出中華民族先民的偉大智慧,這種智慧表現在漢字及其書法中,即為高度的抽象審美能力。

以“永”這個字為例,你把它的象形文字和狂草單獨拿出來比較,好像兩種寫法完全不相幹似的,但是如果你還原它從最早的古文字,如仰韶、大汶口、二裏頭等發現的刻劃符號、象形文字,到殷商時期的甲骨文,再經過篆、隸、楷、行、草最後演變到狂草的過程放在一起,你會恍然大悟,原來它是這麽來的,文字演變的過程環環相扣,線路一點都不亂,這就是中國漢字的偉大之處。它為我們發展書法藝術,享受其形式美和意韻,提供了無窮的表現可能和想象空間。

■ 文藝周刊:2012年初,教育部公布最新的課程大綱,將毛筆書法作為一門全新的課程,但是時至今日,效果似乎並不理想,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徐利明:我一直有一個觀點,學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書法入手是一條捷徑。書法本身就是一門“規矩學”,學習之初,老師就會要求你“正手腳”。現在很多人坐沒坐相,不是蹺二郎腿,就是彎腰弓背,但是寫書法的時候這樣的姿勢是不允許的,它會影響到你的運筆,裏麵有很多講究。在學習書法的過程中,這些都會潛移默化影響你的言行舉止。我們說書法就是人生,裏麵蘊含著許多做人的道理。比如我們知道毛筆字是有變化的,它講究個“度”,我們平時做事也要有度,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中庸之道。每個字有它的姿態、虛實,一筆一劃中有輕重、有緩急,有重點,有輔助,跟我們平時處理工作是一樣的道理。

非書法專業的普通人為什麽要練習書法?因為它能提高人的修養,這是書法最大的社會功能。而對於從事藝術工作的人來說,書法是畫的基礎,也是篆刻的基礎。現在很多畫家畫的線條不行,就是因為書法不行。

所謂的書法行為藝術,

是內修不足

■ 文藝周刊:當代書壇有很多值得研究的現象,比如所謂的實驗書法、先鋒書法以及書法中的行為藝術等等,您怎麽看待這些現象?

徐利明:書法風格的演進是正常的,但是那種江湖雜耍般的行為,它不是真正書法之道,不過是嘩眾取寵,是內修不足的表現。我還反感所謂的“競技書法”,書法一旦淪落到以“競技”為目的,那麽就會過分地誇大書法的形式表現和技巧的賣弄,從而忽視其中做人的道德準則和人品高尚這方麵的修養。無論怎麽創新,技巧表現能力和深厚學養是書法創作的一對翅膀,缺一不可。

1973年春節前後,在玄武湖舉辦過的一場迎春茶話會讓我印象深刻。當時我通過觀察,發現幾個大家寫字的狀態完全不一樣。林散之先生寫字穩健,速度不快也不慢,比較平和。他用筆是前後平移的,正因為上下提按的幅度小,字的線條粗細變化也不大。高二適先生氣勢很大,行筆幹淨利落,速度很快,絕不拖泥帶水。輪到蕭嫻先生,別看老太太又瘦又小,手上都是筋,但是當她抓上大號的京楂筆,沾了水沾了墨落紙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她的一招一式就像舞台上的京劇演員,很有韻味。她不是刷地一下寫過去,而是分段推進,字的線條澀而有力,粗的地方像鋸齒一樣,寫走之旁最後一筆甩上去,渾身那個動作真是精彩。錢瘦竹的個子瘦瘦長長,戴個帽子,走到桌子麵前來寫字的時候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寫的是篆書,整個書寫過程悠哉悠哉的,好像漫不經心一樣,和前麵幾位反差很大,又是另外一種味道。老師們作書狀態十分投入讓我領悟到,情感才是藝術創造的驅動力。

■ 文藝周刊:現在熱愛書法的人特別多,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您從藝數十年的心得體會,學書法究竟最重要是什麽?

徐利明:我初次向田原先生求教時,他就在我筆記本的扉頁上題下了“不要知難而退,而要知難而進”的勵誌語,這成為激勵我數十年來的座右銘。

我20多歲的時候,曾取法黃賓虹的積墨法創作了一幅山水畫,當我拿給林散之先生看的時候,他說:“黃先生的積墨法,要一筆一筆加上去又能一筆一筆拆開來。”一筆一筆加上去好理解,但什麽叫一筆一筆拆開來,我想了幾年怎麽也想不明白。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揚州一個玉器廠見到了“牙雕套球”,通過高超的鏤空技藝在整塊球形象牙上雕出層層相套、厚薄均勻、並為一體的象牙球,且每層可以靈活轉動。我突然聯想到,黃賓虹先生筆下的“樹木蔥蘢”雖然是用墨一層一層貼上去來表現的,但是一層與另一層之間不是累積得死死的,其中有濃淡變化,角度也不同,反複皴擦點染許多次後,仍能感受到畫麵的立體感和質感。

現在,我不用每天都練字,因為我手上的功夫已形成了肌肉記憶,想寫出敗筆都難。所以我一個特別大的體會,就是學書法一定要打好基礎,基礎打得好一下手就有,根本都不要在頭腦去想這筆應該怎麽寫。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字寫得如何取決於寫書法的人自身的情懷和修養。如果心有雜念,下筆寫的時候就總感覺疙疙瘩瘩放不開,因為你沒有進入坦然、心無掛礙的境界。

本報記者 陳 潔

 

文藝檔案

徐利明

南京藝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江蘇省書法創作研究中心主任。中國致公畫院副院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草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南京印社社長。

榮獲中宣部、人事部、中國文聯表彰的首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榮譽稱號(2004),中宣部確定的“全國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2005),享受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專家(2007),中共江蘇省委、江蘇省人民政府授予“紫金文化獎章”(2018)。獲第一屆中國書法蘭亭獎金獎(2001)、第五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藝術獎(2015),第五屆全國書法篆刻展“全國獎”(1992),《書法》雜誌舉辦的全國篆刻評比一等獎(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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