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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乎?獵人乎?

(2013-08-14 15:26:58) 下一個


作家黃亞洲是浙江作協名譽主席,帶孫兒來美國度夏令營,寄了幾首詩給我。我便隨手寫了一首詩回他:


詩人乎?獵人乎?
       --------讀黃亞洲先生詩有感

其實,我們不需要撥開叢林裏
厚厚的積葉,去尋找古人
射落在獵場的箭矢,它們
總會有兩、三枚
留在鍾麵

一些人,拿著大把的鈔票
來到美國,口袋雖繃
卻拉不開大弓
瘋狂的圍獵,發生在名牌店裏
如兩三枚箭頭,盲目地
轉上幾圈,卻渾然不知方向

而有個詩人,我看到了
他把箭矢取下鍾麵,連同取下的
是一大把精確的刻度
還有360度的視野
我看到他在時間的縫隙裏,眯眼調整著
準星,對著美國西海岸
一些人們早習以為常的目標
以狩獵者的敏銳,將思考之弦
繃緊!

一陣咚咚的鼙鼓聲在他的腳下震響
我在想,當鼓皮擊穿,不!
當蒙皮擊穿,在皮的那一麵
是否會有皮影,比如
一群閑雲野鶴,也成驚弓?

7/16/2013


組詩:  《美國西海岸》by 黃亞洲

食品店外的國旗
 
美國人驕傲,哪怕一爿食品店門外
也有一杆國旗飄揚
而且旗杆這麽粗壯,就像旁邊的
碗口粗的栗樹和衝天楊

這座叫聖何塞的城市,是
美國的矽穀。如果我們把旗幟
看成是一枚芯片,這些
星星和條條,可能都在體現內存的健康
 
我今天剛來這個陌生的城市
一位陌生人就用順風車送我餐館和商場
他是國家的主人
又是客人的跑堂
 
我覺得,他就是那麵旗幟上掉落的一粒星星
他的舊汽車也有一些光亮
對於狂喊過“打倒美帝”的我而言,這點微光
足以讓我摸索餘途的方向
 

在烏鴉的叫聲裏生活
 
總是烏鴉的叫聲催我醒來,這鳥兒
飛離樹叢的刹那,那團黑色
總讓我想到,生活,裂開了一個
黑色的口子
 
“道克西.潑蕾絲街”2079號
黃色的校車會在我對街停下,學生
穿上跑鞋,奔向廣闊的草坪
這是大自然的入口
他們與烏鴉的叫聲無關
 
屋後的遠山,草色泛黃
房東告訴我,一到多雨的冬季,滿山新綠
這是沙漠性氣候,但空氣裏沒有一粒沙
純淨的微風,與烏鴉的叫聲無關
 
但是烏鴉的叫聲總是陪伴著我
這嬰兒般的哇哇聲,總要暗示我
身在美國,總要讓我懷念故鄉
那些可愛的喜鵲,吸著空氣裏的顆粒,喝著
帶農藥的水,唱得多麽喜氣洋洋
 
 
看見烏鴉在運動場上
 
由於一隻狗在草坪上的追逐,烏鴉驚起
我想,這樣的動作與這運動場很般配
遠處街道,小汽車與載重卡車接連馳過
美國開始運轉
 
我剔著牙齒,沿草坪走過
在美國,我是一個閑人
我把在中國多餘的時間掰了一些來
灑在草叢中,供烏鴉啄食
 
 
斯坦福大學
 
你正在走進很多人的靈魂,我是說,你現在
正在走進斯坦福
 
你首先接觸的靈魂,自然就是斯坦福老人
他把學校,辦成了
一望無際的植物園
 
接著,就是斯坦福老人的接班人
他把植物園,辦成了
美國的矽穀,以及
世界的矽穀
 
走進那座高高的胡佛塔
塔底,就有兩個中國人的靈魂等著你
那兩靈魂有包裝,封皮叫做
“兩蔣日記”
你的一雙白手套,可以撫摸
整個抗日戰爭
 
還不止兩個靈魂
“蔣宋孔陳”的日記,都匯集於此
中華民國,在花草之間
結著籽
 
而你知道
創新,才是這個大學真正的靈魂
所有那些曆史的靈魂,你都是
在未來遇見的
 
斯坦福是一個時光隧道,你
來得真是時候
 
 
金門大橋,海員塑像
 
原以為這座塑像跟大橋有莫大的關聯
年輕的塑像頭戴海員帽,身邊放一個鼓鼓的口袋
原以為這個年輕人是投資家
宏偉的金門大橋是他的手筆
 
金門大橋是赭紅色的,最上端伸在雲霧裏麵
原以為橋旁的塑像與投資有關,或者
與築造有關,這是我
一個中國人的思維
 
這是一個普通的海員像,年輕,迷茫
解說詞介紹,當年,許多海員隻身來到舊金山
就沒有再返回家鄉,從澳洲來
從非洲來,從遙遠的故鄉來
從此,隻與這個海峽打交道
故鄉成為眼淚
 
這座塑像與大橋無關,與情感有關
與普通人漂泊的命運有關
美國人,沒有忘記這段感情
這是,美國人的思維
 
其實,這塑像跟大橋,也有關聯
表達的,都是這一頭與那一頭的連接
就比如,我的思維,此刻也在
這一頭與那一頭之間,尋找橋梁
 

舊金山,花街
 
讓鮮花占領整條街道,是個好主意
汽車走得歪歪扭扭,四個輪子有兩個下不了腳
人走得斜斜倒倒,兩隻腳,像是畫圓規
 
這條街道的職能
就是讓花行走
讓春天坐浴
讓人,遠遠拍照
 
花街兩側的房子裏
住著的,都是葉子
風來的時候,他們與花一起搖動
這種搖動的姿態
詞典解釋為:現代人居
 
 
舊金山,漁人碼頭
 
手捧金黃色的煮熟的大螃蟹
腳下是一群趕不走的海鷗
這就是漁人碼頭
一支蟹腳,分針在走
一支蟹腳,時針在走
 
不知疲倦的,總是那位健壯的黑人歌手
大小輪船進港,踩的都是他的節奏
這就是漁人碼頭
長椅上,陽光熟透
餐桌上,音樂流油
 
這就是漁人碼頭
海風與人與陽光,人與時間與海鷗
舊金山把自己一百年的坦蕩生活
拌著蟹肉
做成一隻窗口
 
 
在美國走路
 
美國房子稀稀拉拉,人稀稀拉拉
樹木多,花草多,鳥多
——正適合走路
 
我在美國走路,甩開手臂
用義勇軍戰士的步子走
用生產建設兵團戰士的步子走
用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的步子走
咚咚咚,美國的土地
是我的鼓皮
 
驚起蚱蜢,驚起雲雀和烏鴉
我有沒有走痛美國?
 
美國依舊送我青草的氣味
純淨的空氣使烏鴉黑得發亮
在美國,適合走路,我甚至可以
用北京的方向
 
別無他法,我隻能
這麽走路
我的血液裏都是烏鴉的叫聲
甩開雙臂
我多麽歡樂


美國花事
 
所有那些黃的、白的、紅的花都伸長了頸子
她們一群群候在路邊,等著我的褲腿
她們等著撲上來親吻
她們都是小貓小狗
 
有一種圓圓的花,像繡球,像燈籠
她們忽然聚成一百萬朵,把一條街變成花盆
那就是舊金山的“花街”
那裏所有的蜜蜂,都是相機
 
美國每一條街巷,每一個家門
花事都那麽洶湧
讓我們這些小小的人,一出門
就像花粉一樣飄來飄去
 
美國的花都戴著七彩的帽子
都穿著稀奇古怪的花裙子
她們都露出光腿,那是花柄
不能去摘,有法律的花匠管著
 

甜品之樂
 
喜歡一邊走路一邊吸吮,舉著
一根雪糕,或者一支冰淇淋
喜歡舉起
每一條美國街巷
 
隻因為,奶油幹淨得像這裏的天空
巧克力幹淨得像這裏的土地
糖幹淨得像這裏的水塘
我必須拿起每一條街,插入甜品
生命的甜蜜,每一步
須丈量
 
我來自有髒水和甜蜜素的地方
我不是惱怒故鄉
我隻是想通過甜蜜
回憶孩童的時光
 
咬著,啃著
對你這個美國
我連走路都不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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