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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江邊的回憶

(2012-02-07 11:43:25) 下一個


錢塘江邊的回憶

                -------------蕭山學軍軼事

天端


引子

        人們都說,當你開始回憶過去,說明你老了。其實我很早以前,就常常回憶過去。這樣算起來,我早就老了北去了,再老又何妨呢?不過,回憶歸回憶,我卻一直懶得把它寫下來,心想,等退休以後再說吧。同學翁真的去世,讓我意識到生命的短暫,生命的不可知。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何時而來,可誰能知道自己何時會走呢?有些經曆,如果不寫下來,等“老年癡呆”了,等和這個世界“拜拜”了,想寫也沒機會了。而且我發現,我的一些同學,二、三十年前還在津津樂道的往事,現在已經在頭腦裏變得一片空白了。可見,再過N年,我尚有的記憶,也會無跡可尋。於是,說服了自己,克服一次懶惰,為自己沉睡的記憶做一次人工呼吸。

        平平凡凡的我,生活,自然也是平平凡凡。然而,經曆過的就是財富!無論高貴還是凡俗;無論傳奇還是平庸;無論完美還是遺憾,過眼賞來,都是風景,閉目品味,皆有千秋。更何況,我對生活向不講究,隨撿隨塗未嚐不可?所以,我決定試寫一下我的中學生活,寫寫隻屬於我們這代人的、極具時代特色的“三學”。

       “三學”---學工學農學軍,在我們當年讀書時占了很大的比例,每個學期至少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花在上麵。我的經曆又要比別人多一些。我將分幾篇寫一下這段曆史,給我的同輩人複習一下回憶,給我的下一代滿足一份好奇,給願意為那個時代留下見證的人們拋磚引玉。

           現在就從學軍開始吧。

(一)

        初一的時候,我們去蕭山一個軍墾農場學軍,這是我們第一次離家集體外住,新鮮感不言而喻。那個農場在錢塘江灘塗上。雖說和杭城隻一江之隔。但那時交通不便,要坐車擺渡,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達。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坐渡船,船很小,盡管我們孩子人小體輕,也得要分批分船才能渡江。

        當年我們居住的大學教工宿舍區,四周有四個生產大隊。我們的小學就建在農田中間。我們這些孩子,雖說多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但自小就和農民孩子同學同玩,對田野生活並不陌生。然而我們一過江,聽著遠處轟隆隆的江濤聲,望著看不到農舍的大片灘地,心裏還是不由地產生一種荒寂的感覺。最先想家的,就數毛小妹了,盡管她是地道的農家子弟。為了阿Q一下,我們唱起了“誌願軍軍歌”:

        “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錢塘江……”

(二)

        我們住的是一排長長的平房,象軍營營房那種,但到底是不是營房我當時有點疑惑,因為在我的想象中,學軍嘛,就是像參軍那樣,是和解放軍住在一起的。但我們的住地除了帶我們的幾個軍人外,在視線範圍內並不見其他軍人的影子。對此我有點失望,覺得我們不像是學軍,倒有點像勞改似的。

        說像勞改,並非是指那種與世隔絕的環境,更多是指我們受到的不盡人情的管理。那時是工宣隊管理一切,我們學校也是如此,作為“臭老九”的老師對工宣隊員不得不言聽計從,唯唯諾諾,不敢得罪。工宣隊員當然也有好的,隻是我們不幸攤上了“二百五”。帶我們的工宣隊員來自汽輪機廠。我姐曾在那個工廠勞動過,她的師傅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工人。聽她的師傅說,他們班組好的工人都不願意當工宣隊員,就把那些平時在廠裏和工友搞不好關係,人人都煩的“刺頭兒”派出去。那些人的素質本來就可想而知,一旦有了權力,就更加跋扈了。於是,我們最寶貴的青少年時期就有幸得到了這些未經培訓的、不懂教育的人的“管教”。對剛步入人生的我來說,那種粗魯、強製、謔弄,算是對自尊的第一次挑戰吧。

        帶男生的工宣隊員姓潘,我們都管他叫“潘師傅”,是個頗“左”的人,但在我們女生眼裏,他人並不算太壞,盡管男生們把他“恨”得牙癢癢。帶我們女生的是個女工宣隊員,比潘師傅要差很多,以至於我現在怎麽也想不起她姓什麽。可見,我當初連叫她“某師傅”也懶得叫。這個中年女工沒什麽文化、也沒修養、成天就知道用政治大帽子壓人訓人,蠻不講理的樣子,學生和老師都盡量躲著她。她也從來不參加軍訓,不參加勞動。當我們在烈日下揮汗如雨時,她卻當著我們的麵“炫耀”她的“特權”----洗她自己的衣服,曬她自己的棉被、打她自己的毛線……。而一旦有哪個學生做得不好,就會被她拎出去罰。我們對她不以身作則、又苛刻律人的作風看不慣,常常向老師抱怨。但老師總是小心翼翼、含含糊糊地勸我們不要多說。我那時小,不懂得政治的險惡,就不理解咋就沒人敢去說說她呢?好在我軍訓勞動都很賣力,常常得到表揚,她找茬也找不到我的頭上。

        但是,幾件其它的事情卻讓我領教了她的“厲害”。

(三)

        我們在學軍時受到的第一個“考驗”就是吃不飽。

        我們全年級一共有8個班級,每班大約有45到50個學生。每個班級編作一個排,帶我們的解放軍為排長。學生正副班長就為付排長。班裏的四個小組就成了班,小組長叫班長。我的班長是小寧。那時,吃飯是以班為單位,每個班分一個小號臉盆當菜盆子。飯是個人排隊打,菜則由班長拿這個菜盆子去領,然後分給班裏的人。

        可能是因為勞動訓練強度大,油水少,我們這些小時候喂飯都得要喂老半天的嬌主兒,居然也野性畢露,狼吞虎咽地崢嶸起來了。不僅飯覺得不夠吃,飯前解放軍、工宣隊的輪番訓話,每每都覺得無限漫長。

        我們1至4班的學生是從QS小學升上來的,5至8班的學生是從XH小學升上來的,剛上初中時,兩邊的學生互相都不認識。管分飯分菜的學生是5-8班的學生,其中給我印象深的是個個子有點高的男生。這個男生給5-8班的學生分飯菜總會多給點,而且態度和顏悅色,對我們1-4班的學生態度就很“牛”,分得少不算,你越抗議,他給你就越少。
 
       饑腸轆轆的我們,本來就對“牢飯”看得很重,這一克扣,就引起了大家的“公憤”。可也奈何不了他什麽,因為解放軍工宣隊員都很喜歡他,給他撐腰。

        有一天,我和趙萱晚上值班巡邏,遠遠看到有個人拿了一把扇子朝廁所方向走來,我們感到很奇怪。那個地方蚊子特多,晚上學生都不敢上廁所,即使不得不出來上廁所,也是以最快的速度“速戰速決”,誰敢在廁所裏乘風涼啊?等走近一看,正是那位分飯的男生。“您這去哪兒呀?”,“我上廁所。”,“那你拿扇子幹嗎?”,“趕蚊子呀。” 乖乖,這要在廁所待多長時間啊?我和趙萱都暗暗吃驚。結果呢,他確實在裏麵待了很長時間才出來。後來我們發現,他幾乎每個晚上都這樣。想象他在蚊子堆裏一邊上廁所一邊揮扇拍股的模樣,我們覺得又同情又好笑。那時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幹脆叫他“拿扇子上廁所的人”。很快,這個外號就在1-4班傳開了,一叫這個外號大家就會心照不宣地笑起來,當作是對他分飯菜分得太少的調侃,搞得他頗尷尬。後來他對1-4班的學生就友好起來了。然而,盡管他分菜分得公平了,我們還是覺得那一小盆菜似乎永遠不夠吃。
 
       把這一小盆菜分到每個人的手上是班長的任務,這個任務簡直把我們的班長小寧同學的頭發都要愁白了!這盆菜其實多數時候也就是清光光的一盆青菜,但對我們來說卻異常珍貴。記得我們那時是坐在操場的地上圍成一圈吃飯的,一圈人盯著菜盆子的模樣,就跟一群嗷嗷叫的豬盯著泔水的樣子差不多。小寧同學是個特別老實的學生,一說話就會臉紅,而我和趙萱是班裏帶頭鬧玩的“玩主”,就愛逗她玩。每次吃飯前,我們會故意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敲著飯盒子,學著要飯的樣子叫到,“可憐可憐我吧,班長,多分給我一勺吧!”。我們當然是開玩笑,但咱們班的有位同學就有點動真的了。她脾氣急,再加上剛從外地轉來,有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這位同學長得人高馬大,飯量大,平均分到的一份肯定不夠吃,於是,她經常嚷嚷怪小寧分給她的太少。小寧不敢得罪她,就多分給她一些,這一來,其他人又不幹了。憑什麽誰吵得凶誰就能多分呢?最後,大家就搶了起來,亂成一團,小寧急得掉眼淚,不知如何是好。於是,我和趙萱就當起了“和事佬”,讓小寧盡量平均分菜,我們也照樣敲碗化緣。但分好後,我們以個人名義把自己的菜勻給幾個確實不夠吃的同學。這一來,同學們也都紛紛拿出了自己的菜分給我們或者分給他人,包括那位同學後來也是這樣的。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吃肉。多麽難得的一次吃肉啊,而且是吃大塊肉!那歡喜勁兒可以和今天的孩子過年過節媲美!我印象深是因為我自己覺得自己很奇怪,我在家裏是從來不敢碰肥肉的,看到肥肉會本能地反胃。但那時候,別說我不挑精揀瘦了,對肥肉簡直比對唐僧肉還要讒!肉有大有小,有肥有瘦,平均分不容易,我們班自然搶作一團。最後,我和趙萱都不得不把自己的那份肉“貢”出來,安撫那些胃口大的“菩薩”。但這樣一來,我們自己就隻好把口水往肚子裏咽了。

        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另一個圈裏響了起來,“我們不吃肥肉,誰要?”一聽有肉,我們圈的人都像餓狼似地把目光投了過去。說話的是翁真!她和謝嫩同學真行,再怎麽缺油水,對肥肉還是毫不動心。

        大家紛紛跑去搶,連男生圈裏的人也眼巴巴地咽著口水。但是,翁真斬釘截鐵地說,“誰都別搶啦,這肉隻給兩個人!”她和謝嫩把肉給了我和趙萱。

        感動啊!這不僅是解了我們的讒,更是褒獎我們把肉讓給別人的“義舉”!這塊肉我終生難忘,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吃肥肉,也是我到目前為止,很少吃肥肉的一次。更重要的是,翁真給予我的友誼和支持,讓我每每想起,都覺飄香留唇。

        當年,我們班級的女生特別團結、活躍、有著別的班級都羨慕的班風,就是因為我們有趙萱、翁真等一大群大度、開朗、明事達理的好同學。

(四)

        那時不讓我們吃飽,很可能是部隊故意鍛煉我們。因為我們交足了糧票和錢,照理是不應該吃不飽的。一個佐證就是,我們被禁止從家裏帶食品。

        為了防止學生“走私”點心,那位女工宣隊員設立了一道封鎖線。每次帶進“監獄”的東西都要仔細搜查。搜到的話,學生就會上“黑名單”被公開點名批評。這女工宣隊員幹活沒勁,當“守門員”卻興致高漲,哪個想給咱遊擊隊送糧,簡直比“潘冬子”還難。

        我遵守紀律,不敢向家裏要吃的,隻要了一些日用品。那天我就毫不心虛地去她那兒領包裹去了。

        我原以為她隻搜那些調皮搗蛋的“懷疑對象”,沒想到,連我的包裹也無法幸免,心裏不禁有點不爽。搜包裹倒也沒啥,反正我也沒讓家裏帶吃的。隻是我覺得她這種做法說明她對我不信任,有損我的尊嚴。那時候解放軍和老師都對我很好,我習慣了被尊重。我說我沒寫信讓家裏帶吃的,你沒有必要搜我的東西。要是有吃的東西的話,我會主動上交的。可她板著臉非親自動手搜不可。不幸的是,還真被她搜出了東西---我那心疼我的媽媽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我的包裹裏放了一小包餅幹。這個“罪證”讓我無話可說,乖乖入圍“黑名單”,成了“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成功範例”。

        趙萱也上了“黑名單”,說她“走私”了一包香糕。趙萱很委屈,說那不是香糕,是肥皂。但是由於有我的前車之鑒,趙萱也不敢肯定她媽媽會不會“狸貓換太子”,敢怒不敢言。我決定去幫她爭一爭。我找到女工宣隊員,要她把“香糕”打開看看。怪了,這回她死活不肯打開這包東西了,一口咬定就是“香糕”,要原封不動地退回家裏。肥皂退回去,趙萱就沒肥皂用了,而且,即使她沒帶吃的東西,也會上“黑名單”,這太不講理了不是?我靈機一動,找來了潘師傅,潘師傅是工宣隊的頭,他不知道我們爭論什麽,隨手就把“香糕”打開了,果然是肥皂!這回輪到女工宣隊員無話可說了。
 
       那次同學們都覺得很解氣,因為被她冤枉上“黑名單”的,肯定不止趙萱一個!

(五)

        如果說被工宣隊員捉住“走私”尚屬小事一樁,接下來的一件事卻真的讓我驚嚇了一場。

        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是批林批孔的高潮,我們學軍時正好處在批判林彪軍事路線期間,中央文件一個接一個地念。那長長的文件,通常在吃飯前傳達,每次都把我們的饑腸整得咕嚕咕嚕的。

         傳達文件後,就要求我們每個人寫學習報告。沒有桌子,大家都趴在鋪位上寫。那時才初一,很多學生還不太會寫文章。在學校時,有報紙有大字報,多少還能抄幾句,到了這個和外界幾乎隔絕的地方,沒報紙沒廣播的,很多人就傻眼了。鋪上哀聲一片。

        我小學時曾經有過一次大段大段抄文章的“壯舉”,被我父親發現後臭罵了一通:“你知不知道?這叫剽竊,是和小偷一樣可恥的行為!”從此我的“抄功”大減。現在當大家都“熊”了的時候,我就“雄”了。

        那次我收作業,發現小旦的作業落款寫了個“誌紅”,我覺得很好奇,就問她為什麽用這麽個名字?小旦很認真地告訴我,這叫做筆名。人民日報的社論用的就是筆名,比如“梁效”就是一個筆名,是“兩校”的意思,文章是北大清華兩個大學合寫的。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筆名”一說,覺得很新鮮。“那我也用筆名吧。”我就給自己取了個“筆名”---“向紅”。取好後,我又犯迷糊了,“我們取筆名幹嗎用呢?”,“就是不讓別人知道是誰呀。”小旦如是說。我一想,如果別人都用真名,就我倆用筆名,排長一看缺我倆的作業,不是一下就能猜出筆名是誰了嗎?不行,得多點筆名才成。於是,我就挨個動員女生用筆名。同學們都覺得好玩,紛紛懇求我幫助取個筆名,我和小旦就挖空心思,給每個人取了個帶“紅”字的筆名,什麽“衛紅”、“心紅”、趙萱叫“照紅”,程紅叫“晨紅”……把全班女生全整成了“紅字輩”。為了使大家都交作業,我還捉刀代筆,幫俺“紅字輩姐妹們”寫文章改作業,忙得不亦樂乎。正愁完不成作業的同學,這下有了“大救星”,個個像翻身農民那樣,把咱當成了“東方紅”

        一切安排停當,隻等好戲開場。

        那天,全體學生在操場上席地而坐,解放軍趙排長站在前麵,手裏拿著一疊我們交上去的作業,開始念。上麵一刀是男生的作業,趙排長結結巴巴地念著那些不甚通順的句子不斷地搖頭蹙眉。很多男生隻寫了一、兩句話,或者幹脆就是白卷。趙排長不耐煩了,開始快速往後翻,終於翻到了寫有整整一頁字的一張,他眼睛一亮,停了下來,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一邊念一邊還不時讚揚幾句。最後,他拖長聲音念出了名字:向---紅----。

        “向紅是誰?”趙排長嘀咕了一句。他感到奇怪,班裏作業好的人他都知道,怎麽對這個向紅會沒有印象呢?“向”是一個姓,姓“向”名“紅”不乏其人,趙排長想了想,以為是他沒記住全班同學的名字,漏了這匹黑馬,於是就不再遲疑地表揚開了。最後號召大家要向“向紅”同學學習,向“向紅”同學致敬!
 
       我在下麵就像是一個被搖晃過的汽水瓶,快憋不住笑了。

        接下去是小旦的那篇,他讀著也很滿意,最後同樣大聲地念出了名字:“誌----紅-----“。可是,這回他懷疑了,“怎麽會有姓‘誌’的呢?” 於是,他開始一頁一頁地往後翻,不再念文章,光是念名字了。這樣,“紅”字就一個一個地從他的嘴裏蹦了出來。

        本來,在他號召向“向紅”同學學習的時候,我們已經快忍俊不禁了,現在,他每念一個“紅”字,就像打氣一樣,一下一下地迅速增加胎壓。
 
        念到最後,趙排長自己竟然“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說了一句“怎麽全叫紅了呢?”

        話音一落,我們的“笑胎”徹底爆裂,全班女生笑翻在地。男生們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笑,旋即受到感染,也跟著傻笑盲笑起來。就這樣,操場上笑聲一片,勝過相聲晚會。

        就在我們笑得直不起腰的當兒,工宣隊員衝了上來,厲聲吼道:“笑什麽笑?這是嚴肅的政治鬥爭!”那個“二百五”的女工宣隊員更是誇張:“知不知道?這是破壞批林批孔!破壞批林批就是反革命!這是嚴重的政治事件!我們一定要追查到底,揪出背後黑手!”

        我的媽呀!我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這可不是開玩笑,那年代,因為一句話、一個錯字、一次失手打破領袖像、或者墊錯一張報紙而坐牢送命的人大有人在,這破壞批林批孔的罪名可是領受不起!我暗暗叫苦,最嚴重的後果想都不敢去想了,最輕的後果就想到了“學軍積極分子”當不成了。

        “坦白從寬”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去自首了。工宣隊、解放軍、老師“三堂會審”,工宣隊態度十分嚴厲,我被嚇哭了,囁囁說到:“是我帶的頭,可我們用筆名是從人民日報學來的,人民日報是毛主席、黨中央的報紙,人民日報用筆名一定是毛主席同意的,反對用筆名不就是反對毛主席嗎?反對毛主席不就是……”
 
       滿屋子的人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筆名”之說,“毛主席他老人家同意用筆名”更是他們沒有想到的。聽我這麽一說,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愣一愣的不知說什麽好了。老師看我可憐,就趁機打圓場,說我平時勞動訓練樣樣帶頭,是聽毛主席話的好學生,不會是故意破壞政治鬥爭的。趙排長也幫我說話,說我寫的那篇文章是全年級最好、最深刻的一篇,我們班女生雖然都用筆名,但全部都交了作業,質量又是全年級最好的,談不上破壞批林批孔。工宣隊員聽他們這麽一說,有了台階,就嚴肅地對我說,“鑒於你平時的表現,這次就不追究你了,但你一定要接受教訓,下不為例!”

        "是是是!",搗頭致謝,破涕為笑,我大舒一口氣,慶幸逃過一劫!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但以後的幾十年,我也確實沒再用過筆名,直到前幾年上網寫詩,才用了“天端”作筆名。撫摸著自己那雙還算潔白的“黑手”,扳著自己細細長長的手指,想起那個年代,不禁感慨:“蒼桑已去,四十年河水東流……”

(六)

        遙遠的往事,很多同學可能已記不得多少了。但對於“手”,我確信,每個人都有難以磨滅的印象。解放軍工宣隊拿“手”做文章,給了我們一場“惡作劇”似的戲弄,目的是要我們充分體會“沒有大糞臭哪有米飯香”,徹底“改造”我們的思想。

        我們被要求去運豬糞,大家都必須裸手把豬糞從豬圈抓到筐裏,再撒到田裏。豬糞臭味難聞,忍一忍倒也沒啥,麻煩的是,這個臭味會“經久不息”,怎麽洗也洗不掉,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惡臭難褪。試想幾百號人睡在一起吃在一起,不光自己的手,還有別人的無數雙手在你的鼻子前晃來晃去,會是什麽樣的享受?

        我們抓糞的當天,連裏竟“善心”大發,做起了饅頭。吃饅頭要用手抓。白白香香的饅頭固然誘人口水,但臭氣熏天的雙手卻近敵難擋,同學們都叫苦不迭,而解放軍、工宣隊員等則袖手旁觀,露出詭秘的笑容,分明在為他們的“傑作”洋洋得意!" 

        現在回想起這一幕,還有點哭笑不得!

(七)

        令我們哭笑不得的還有解放軍的晚上巡房和半夜緊急集合。

        前麵提到過,我們全體女生是住在一個大通間裏麵。1-4班靠北牆,5-8班靠南牆,中間有一條走廊,放老師的鋪位。所謂床就是在泥地上墊幾塊磚,用兩塊約2尺寬的窄門板拚在一起而成,每張床睡3個學生。我和老米、列陽睡一個鋪。3個人睡兩塊門板顯得很擠。我睡在中間,因為中間有兩塊門板的拚縫,睡著不舒服,學生幹部一般都會把不方便留給自己。
 
       中間要睡人,一頂帳子不夠寬,兩頂帳子不好掛,我們隻好把兩頂帳子的開口朝中間對掛。把開口卷起固定。帳子朝外沒有開口,爬進爬出就不太方便。中間卷起的地方也常會掉下,碰到緊急集合,黑燈瞎火的,很可能整個帳子都會掉下,把人罩在裏麵。因此,“帳友”的合作很重要。

        對我們女生來說,帳子不僅僅是驅蚊用品,更是我們保護隱私的避難所。

        那時是夏天,我們睡覺時衣服穿得不多。剛進入青春期的女孩子已經很懂害羞了,我們最怕的就是男人們打著手電筒往我們的帳子裏窺。可是,那些年輕的解放軍排長們,還有男工宣隊員,偏偏好這一手,一到天黑,他們就借口查房,成群結隊地來了。

        更要命的是,睡在我們旁邊的毛小妹同學是那麽一個愛笑的人。查房的一來,其他同學都摒住呼吸,大氣不敢出,生怕手電筒朝自己的帳子晃。毛小妹卻不行了,越安靜她越憋不住笑,而且她的笑聲很滑稽,本來不想笑的人,聽到她滑稽的笑聲,也會情不自禁地笑將起來。離我們很近的走廊上睡著我們的校醫陳醫生,陳醫生是個不太有心思的人,倒下就能睡著,一睡著就鼾聲連連。每當她的呼嚕聲變調或變奏時,毛小妹就像被橈癢似地“咯咯”笑出聲。而她一笑,附近的人就像被傳染似地也跟著笑起來,然後就像波浪似地一片一片傳遍了整個宿舍。

        解放軍和工宣隊員一聽到笑聲就會衝進來查是誰先笑,毛小妹很快就出了名。殃及池魚,我們班的幾個帳子就特別受手電筒的光顧了,一次次近距離的窺照,說是查找毛小妹。把我們嚇得暗暗罵他們“流氓”。

(八)

        毛小妹是我的同桌,她是個農民子弟,不太喜歡讀書。那時排座位總是把成績好的人和成績差的人排在一起,所以我和她同桌時間最長。她考試經常抄我,但從來適可而止,抄到及格就打住了。隻有畢業考的那次英語考試,她抄過了頭,得了個良好。那次她忘了寫名字,深知她水平的英語老師,就沒有把這張缺名字的卷子認出來,以為她沒有交卷。當毛小妹找到這份考卷時,老師趕緊誠懇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考得這麽好。”不說還好,這一說毛小妹就委曲地哭了起來,哭得特別傷心,認為老師看不起她。我後來刮著她的鼻子說,“你還好意思哭呢,老師冤枉你了沒有?”毛小妹明白我的意思,轉而破涕為笑。
 
        毛小妹自己不抄書,抄書容易被人發現。但要是她發現我也饒頭搔耳,哪個字寫不出時,就覺得“報答”我的機會來了。偷偷“冒險”翻書找字,什麽旁兒什麽旁兒地講給我聽。這種機會雖然不算太多,卻足見她的“義氣”。老師們其實也知道她抄作業,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那時農民都不太願意送孩子讀書,尤其是女孩子。認為她們書讀了再多也是做農民嫁人,不如早點掙工分養家。我好幾個農民同學小學畢業就不讀了。毛小妹是很少幾個能堅持讀到中學的學生。如果不讓她抄的話,也就意味著她要綴學了。反正那時盛行“讀書無用論”,大家讀書都不認真,何況考試了。

        毛小妹不愛讀書,但其實她並不笨。她有個令我十分驚奇的本領,就是聽了故事後,能一字不差地複述。那時農民為了省電費,天黑後都到曬穀場乘涼,侃大山講故事是他們晚間的主要生活內容。毛小妹就把她在乘涼時聽來的故事,一字不差地講給我聽,而且講得繪聲繪色。像《梅花黨》、《綠色的屍體》這些長篇故事我就是從她那兒聽的。她一天一講,最後還不忘說一句“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我被她搞得心癢難切,總以為她故弄玄虛,就“威脅”她說,不講完就不給你抄作業。她總是苦著臉說,真的沒騙你,我也隻聽到這裏。那時,我也想讓同學們一同享受她的這個本領,但因為那些故事都是當時的手抄本“毒草”,查到是要被抓的,所以我們隻能“單線聯係”,每天上課時頭碰頭地從事“地下工作”。
 
       在別人眼裏,毛小妹是個老挨批評的“瘋丫頭”,在我眼裏,她是個講義氣的“鐵哥們”,所以,我對她的關照就比較多。解放軍一次次來“騷擾”我們,我們就團結起來保護她。解放軍在帳子外麵叫“毛小妹在哪裏?”我們就捏著嗓子回答,“毛小妹在這裏。”,“我是毛小妹。”好幾個帳子裏都有毛小妹,解放軍就搞不清楚毛小妹到底在哪個帳子裏了,他們用手電筒照,我們就用被子蒙住頭。他們畢竟不是“流氓”,不敢撩開帳子查,隻好悻悻地走了。

(九)

        查房可以躲過,緊急集合就躲不過了。

        緊急集合通常在晚上進行,事先不會通知。哨子一響,就要在黑燈瞎火中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打好背包,跑到操場集合,然後就是一段長途跑步。解放軍會看表記錄時間,早出來,先跑回來的人都能得到表揚。
 
       我常常是得到表揚的人。我動作快,得益於我和我的“帳友”們合作精誠。

        三個人睡一張床,如果安排不當的話,就會亂套,第一是衣服找不到,第二是打背包沒地方打。在我們這個“營帳”,我們三個“臭裨將”經常分析“敵情”:如果查房頻繁,說明解放軍想讓我們早入夢鄉,那麽,晚上就必有“陰謀”。“妙算”每回精準無誤,“先知先覺”的我們,斷然不敢睡死。還有,我讓睡在我旁邊的兩位把各自的衣服放在他們朝外的一側,我睡中間的另一頭,我的衣服放在另一頭,這樣就形成了一個三角形,各人摸三角形的一頭,就不會拿錯衣服了。打背包也是,大家都在三角形的三個角落打,盡量拉開空間,背包線就不會纏在一起了。另外,我每次打背包都隻粗粗地捆個形狀,不圖打緊,這樣時間就很省。而且我鞋子也不係就衝出了門,先搶個第一再說。室外光線比室內好,等別人全部出來還要等很長時間,利用這段時間,我就可以從從容容地就著月光把扣子扣好、把鞋帶係緊,把背包帶抽緊,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了。

      我們是不能事先打好背包的。就像金翔同學回憶,那時男生也有人在天天“偵察”,有人上廁所回來後說看到解放軍或工宣隊在操場上轉悠,就把背包打好等待吹集合哨。結果,解放軍和工宣隊想了一個“絕招”對付,命令隻準帶背包帶集合。已經打好背包的人就“偷雞不著蝕把米”,反而慢了,從此沒人再敢“自作聰明”了。

      不屑事先準備的同學,自然是亂成一團。他們在黑暗中穿衣打背包,花了時間多不算,質量也不會好。一跑步就更慘了,很多人最後是光著腳、提著褲,或抱著散了的大棉被哭著回來的。灘塗地非常滑,一下雨就更糟糕,我曾經在去水塘洗衣服的途中滑過標準的“鏟球”動作,當過“灰毛女”,連換洗的衣服都得向別人借。這黑燈瞎火的背著棉被在堤岸上跑步就更不好玩了。果然,大家摔跤連連,後麵的人摔倒了,抱住前麵的人的腳想爬起來,結果前麵的人也被拽個狗啃泥。

      我跑得快,早早就回來了,金翔也回來得很早,我們幾個人和排長一起看著一群群“傷兵敗將”狼狽回來,心想,國民黨潰退的時候大約也就這模樣了。

      最好笑的就數劉倩的衣服被穿走的那回了。我記得那天我正蹲在月光下整理背包帶,趙排長突然驚叫起來,“快來看,快來看,你們看看這是誰啊?”,他把他的手電光從一個人身上慢慢往下打,那件衣服怎麽這麽長啊?原來是毛小妹站在那裏,穿著一件都快到腳背的軍裝,活像穿了一件大褂,樣子十分可笑。這件軍衣是劉倩的,而且是她當軍醫的媽媽的衣服,穿在高大的劉倩身上都顯得十分肥大,現在穿到矮小的毛小妹身上就可想而知了,所有看到的人都無法忍笑。毛小妹知道排長在取笑她,哭得像貓似的。我也納悶了,毛小妹和劉倩不是睡一張床的,她怎麽會把劉倩的衣服給穿出來了呢?這種“乾坤大挪移”本領不被排長見笑也難了。

        劉倩是個上進心很強的人,每次都要爭早出來,這回衣服被人穿走了,可以想象她急成什麽樣子了。過了一會,小寧也出來了,穿了一件特別肥大的褲子,我一看,竟然是劉倩的軍褲。完了!完了!衣服褲子全被人穿走,劉倩真夠“倒黴”的了。果然,同學說,她正在裏麵罵山門呢,都要急瘋了!後來小寧說,她把劉倩的褲子當成了衣服,穿了老半天也穿不進,當時也快急死了。

(十)

        我們的排長爭勝好強,總希望我們排在連裏的匯操評比中爭第一,因此在軍訓中對我們的要求很嚴。男生“骨頭輕”的就得到了他的皮帶“教訓”。好在他對女生還比較客氣,頂多揮著皮帶嚇唬嚇唬幾個愛哭的“殺一敬百”而已。

        然而,女生“骨頭軟”的弱點,還是嚐了另一種“苦頭”。

        那時,我們晚上要兩人一班輪流站崗放哨。錢塘江的海潮天下聞名,“滔天濁浪排空來,翻江倒海山為摧。”,洶湧壯觀的錢塘潮,曆來被譽為"天下奇觀”。農曆八月半是觀潮的最好時機,人們多以為隻有此時才有潮水。殊不知,夏季的錢塘江,每天都有“怒潮”,隻不過相對小一些而已。我們的駐地離錢塘江很近,雖然我們看不到海潮,因為中間隔了一大片灘塗地,遠處又有一道很高的堤壩擋著,然而,海潮雷鳴般的吼聲,我們是能夠清晰地聽到的。晚上夜深人靜之時,更是震耳欲聾。

        解放軍為了要我們提高放哨的警惕,編了個曾經在我們的住處抓到過泅渡過江的特務的故事,對此,我們都深信不疑。對“敵情”的想象加上黑暗中一陣陣狂濤怒吼的伴奏,果然產生了恐怖的心理暗示作用,一有風吹草動,我們就感到毛骨悚然。

        得得瑟瑟地躲在屋簷下麵,想讓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平靜下來。不料,“撲通”一聲,就從房頂上突然掉下了一隻鞋!尖叫聲頓時劃破夜空。

        房頂上怎麽會有人呢?經過“偵察”,我們發現原來是有人從房子的另一邊把鞋子扔到房頂,鞋子又從房頂滾落下來的。

        我們一些膽子稍大的學生,尚能沉得住氣,假裝“革命警惕性不高”。但大驚小怪的毛小妹,天生膽小的小寧等同學就慘了,她們越害怕,這樣的怪事情碰到就越多。

        後來我們得知,盡出“夜半鞋聲”這類“餿”主意的“刁參謀”,原來是我們那位姓李的政治老師。這位男老師瘦瘦的,下巴有點尖,做報告還喜歡叨叨,於是,就得到了一個“隔夜螺螄”的外號。

(十一)

        我們的住地,有個很小的水塘,那麽多人,洗衣、洗碗、刷牙洗臉全在這個水塘裏。那水是鹹鹹的,因為靠近海灣。這個水塘的自清能力還是比較強,一池的肥皂水,第二天清晨就比較清了,但我們刷牙還是要有一番心理掙紮的。我們剛去的時候,池塘裏有些細小透明的“毛毛魚”,等我們離開之際,已經被我們的洗碗水“喂養”成一群比手掌還長的白花花的“鯧條魚”了。

        光陰荏苒,我們去農場的時候,還是不成熟的“毛丫頭”,現在也快步入“白花花”的“老頭老太”了。記憶,自然不會像水塘那樣有自清能力,但少年往事蕩漾在心裏總會有一種清清純純的感覺。也許,它就像一幅水墨畫,雖然不那麽清晰,卻淡淡地有它的神韻、有她的美麗、有它的回味無窮。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我們得到的畢竟是一段今天的孩子不可能有的經曆,盡管很平凡,對別人來說,甚至枯燥無味,毫無意義,但對我們自己來說,卻猶如一枚珍藏在記憶裏的人生郵票,時間越久越彌足珍貴。這枚郵票封裝著我們逝去的青春年華,封裝著我們曾經有過的對未來的遐想。現在期時已至,或者會象翁真那樣隨著生命的遠去而帶走,或者也可以象我這樣,悄悄打開,自娛自樂……

        回憶起我們的讀書時代,學工學農學軍時的趣事遠遠要比教室裏精彩。撣去歲月的塵埃,擯除曆史的瑕適,我們曾經“恨”過的工宣隊員,抑或解放軍排長,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都十分可愛,是他們,給了我們一段意誌的磨練,給了我們一段人生的體驗,給了我們一種團隊精神的培養,給了我們一片從校園拓展到社會天地的眼光。想到這些,對他們的感激,我是由衷的。

        那時學的打背包技術,我現在需要打箱時得心應手。還有,我們在農場時,曾經在甘蔗地裏幹活,甘蔗地裏的印象,如今成了我詩歌創作的素材。舊夢依稀,甘蔗地裏的歌聲,有淚水,也有歡樂,對我來說,更有思考……

《甘蔗》 by 天端

       記得很久以前,在錢塘江大堤下的一個部隊農場,我曾趴在一大片甘蔗地裏勞作過,拔雜草、鬆泥土,指尖的血殷紅過那片沙土。在這以前,我總以為直直的甘蔗是豎著種的,沒想到卻是橫著來的。那時就在想,與其“豎著進來,橫著出去”,我倒更願意像甘蔗那樣“橫著進來,豎著出去”。

在那片深色的壤土上
平靜而溫柔地躺著
躺過了襤褸和枯衰的冬天
生命,穿過粗大的關節
從母親的骨髓挺起
遺傳的密碼
為每一根纖維,注入甘甜
根,仍要從地層深處
去尋找源泉

當須髯一個個從毛孔舉起旗幡
不再像蘆葦那樣垂下靦腆
你終於使大地的臉
從青澀走向了成熟
也把江風的割剪
鈍化在,浸泡過潮水的
那道顴骨的下麵

花卉,並不是你示魅的容顏
最甜的糖分,偏偏
光合在你沾泥的足腕
我不知道蜂鳥曾否與你邂逅
那掃雷的劍喙
能不能把深藏在根部的蜜意
偵探?

那不過是我的懸念
我沒有折斷的記憶
是用張開的手指,插進你的隴間
在觸到庫思老一世的靈魂以前(注)
心,已在那刻震顫!
你的脊椎,縱然吹不成空簫
卻以實心的秉直
邀雲作杖
你的頭梢,哪怕編不進掛匾
亦可用仰起的尊嚴
裁雨拭劍!

記憶其實早和歲月一樣
被嚼成了渣滓,
被煉成了細綿
可那又何妨呢?
就像我無形的筆箋
沒有青囊、沒有紅皮
卻照樣能在自己純白的殘骸上
塗一首榨去了甜味的
浪漫!

注:公元6世紀伊朗薩珊王朝國王庫思老一世(不朽的靈魂)(Khosrau I Anushirvan率先將甘蔗引入種植,後傳播世界各地。

打鐵匠先生為這首詩做了漂亮的帖子,夢鴿兒做了深情的朗誦。作品放在我國外文學城的博克: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38346/201001/36106.html

(注:文中部分同學姓名用了化名)

(全文完。 下一篇學農待續。)

2-1-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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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子同 回複 悄悄話 其實,我在學校裏沒那麽有名。一次,留到最後的一塊肉,剛要送入口,被同學從身後碰了胳膊肘,掉在地上。我不禁脫口而出:"好不容易一塊肉!"當時,食堂裏很安靜。從此,我便出了明。哈哈!
clearskies 回複 悄悄話 記性真好啊, 天姐是個好孩子~~
tianduan114 回複 悄悄話 回複wushu的評論:
我們的年代是有點特殊,老師管我們管得很少,學生不得不自己管自己。老師也把我們當朋友、同事那樣看待,非常隨意。
wushu 回複 悄悄話 謝謝記錄。天端從小就有領導才能啊。
你們那樣和當兵差不多了。我記得我們多數軍訓在學校的,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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