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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丁香姑娘,曾溫暖了少年的心
豬先生丨文
說起戴望舒,腦海裏不免想起那首《雨巷》,那個丁香般的姑娘,在那個江南的雨季,猶如一朵蓮花,淡然的盛開,每個少年的心裏,都有一個丁香似的姑娘,戴望舒也不例外,他生命裏的那個姑娘,叫施絳年。
曾在不少的文中看過這種比較,拿戴望舒與徐誌摩進行比較,原因是兩人同為感性詩人、兩人的生命中同樣出現了三位糾纏不清的女性、徐誌摩有張幼儀、林徽因與陸小曼;戴望舒則有施絳年,穆麗娟、楊靜。最終兩人都沒能與最愛的那位在一起,兩人都英年早逝,戴望舒去世的時候四十五歲,徐誌摩三十四歲,同樣的生命軌跡,同樣的天不假年,也許這種比較並不恰當,當細細看來,也就有點意思。
戴望舒,一九零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出生於浙江杭州,是中國現代派象征主義的代表詩人,同時也是一位生性浪漫之人,當年徐誌摩在大洋彼岸的劍橋愛上了一個叫林徽因的女子,從此為之傾倒欲罷不能,而戴望舒則是遇到了一位丁香般的姑娘 — 施絳年。

戴望舒
時間回到一九二七年,戴望舒受好友施蟄存邀請到位於鬆江的家裏小住,說是小住,其實是避難,因為當時大革命失敗,戴望舒受到牽連。施蟄存很欣賞戴望舒的詩,但當時的詩壇並不接受戴望舒這種輕柔的筆風,施蟄存就在自己主編的雜誌上推了不少戴望舒的詩,還給出了甚高的評價,這讓戴望舒受寵若驚頗為感慨,於是兩人的關係算是至交。
戴望舒在施家住下的時候,看到了一位女子。她活潑的倩影、姣好的麵容,一切都讓這位詩人心動。深深地吸引他的這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施蟄存的妹妹施絳年,施絳年比戴望舒小五歲,正好在上海念書,恰是青春燦爛的年紀。這一切,猶如四月的風,拂過戴望舒這位詩人早已泛濫成湖的內心。
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
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
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
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
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戴望舒拿出自己的絕活,把施絳年寫進了他的詩中,用詩來表達自己滿滿的愛意。嗯,是的,曾近有一個人也是這麽做的,然並卵,那個人是卞之琳,那個裝飾了他夢境的張充和最終也沒有選擇他。同樣,戴望舒詩寫得再好,施絳年也不感冒。原因很簡單,戴望舒不帥。是的,戴望舒小時候得過天花,導致臉上留下了不少坑坑窪窪的痕跡。此外,施絳年覺得讀書人難免沉迷文字,不懂生活,不見得能生活到一起,所以無動於衷。
我的小戀人,今天我不對你說草木的戀愛,
卻讓我們的眼睛靜靜地說我們自己的。
而且我要用我的舌頭封住你的小嘴唇了,
如果你再說:我已聞到你的願望的氣味。
詩人濫起情來真是膩歪人呢,雖然顏值不夠,那就才華來湊。戴望舒拚命地寫呀寫,施絳年就躲呀躲,這讓戴望舒很苦惱,那他除了感性就剩粗蠻了,怎麽說呢,追女生本來就是一個慢工出細的活,如狼豺虎豹般的凶猛直白肯定不行,會嚇著人家姑娘,除了賦有才情還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機智才能打動對方芳心贏得勝利。很顯然,戴望舒比較笨,各種談愛的情趣遊玩的嬉戲都玩不來,這點其實就很有必要向徐誌摩學習。
這就很難讓施絳年有感覺了,就比如一個男生天天跟你說我想你我愛你,我想你想到不能呼吸我愛你愛到不能自己,說了那麽多但就是不好好跟你處,換你也會崩潰。這種死纏爛打也的確困擾著施絳年,也許是一邊享受,一邊苦惱,你說不心動也倒不是絕對,你說愛,那還真沒有。
最後無計可施的戴望舒隻好選擇以死相逼,反正就是怎麽荒唐怎麽來,大概就是你要是不嫁給我就去死,我就去跳樓之類的話,這可把身邊的人都嚇到了,談愛不成仁義在,別犯傻,但戴望舒不管了,一度要死要活,最後的結果是施絳年選擇了妥協,兩人選擇了訂婚,注意,是訂婚。
追女孩子的絕招就三個:一是不要臉、二是堅持、三是堅持不要臉。
嗯,這是我說的。
為什麽施絳年突然就決定答應戴望舒呢,從後來發生的事來看,這其實也是不得已為之,不答應戴望舒動不動要死要活,隻能先答應著,那時候戴望舒正好要出國留學,施絳年就與戴望舒達成等他回來之後的結婚條件:
戴望舒必須出國留學,學成歸來有穩定的事業和經濟基礎之後,才能結婚。
這大概是施絳年已然看穿了詩人氣質的戴望舒隻會吟詩作對,現實中難有生存的能力,現在看來無可厚非,戴望舒也覺得甚是有理,於是就在一九三二年的時候,戴望舒帶著殷切的盼望坐著 “達特安” 號郵船離開了上海。但國外的生活並不好過,貧窮和饑餓總是伴隨著這位年輕人,為了籌措昂貴的留學費用,戴望舒隻能靠譯稿來賺錢,但這無疑是杯水車薪。
一年後,戴望舒寫信回國,說自己受不了,準備退學回國,但此時好友施蟄存勸他一定要堅持,萬不可半途而廢,施蟄存把自己的工資都寄給了戴望舒,他這才勉強度日。但是在法國留學,戴望舒也沒好好念書,最後是被裏昂中法大學開除的,原因是經常不按時交作業,不參加考試,也是醉了。
這一晃,就是三年。
一九三五年五月,戴望舒回到上海,迫不及待準備與施絳年結婚。然後,並沒有然後了,因為施絳年壓根對他不感冒了,這下明白了吧,其實在他們訂婚前,施絳年就已經有喜歡的人。後來是實在受不了戴望舒的糾纏才答應他的訂婚,算是緩兵之計,這才開出讓他出國留學的條件,反正天各一方甚是清淨了不少。等到戴望舒前腳出國,施絳年就跟別人說自己是不愛他的,她愛上的是一位開茶葉店的小老板,也有說是一個賣冰箱的小少年。
可惜不是你。
這下可讓身邊的人尷尬不少,但畢竟是施絳年與戴望舒之間的事情旁人也不好指責什麽,於是這件事就被瞞了下來,無論是留學前還是中途,戴望舒就聽聞一些風言風語,從兩人寫信的頻率和親密上已然察覺。他還旁敲側擊的問過好友施蟄存,但被安撫了下來,夾在中間的施蟄存也很為難,一邊是好友,一邊是妹妹。但真當戴望舒回來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頓時就懵逼了,恨也不是,罵也不是,這下沒臉了。
戴望舒氣憤地當眾打了施絳年一個耳光,最後還是公開地在報紙上宣布與施絳年結束婚姻,這段長達八年糾纏不清的感情,隨著那一聲響亮就此灰飛煙滅。
施絳年有錯嗎?
如果此時不斷,往後的痛苦會勝過百倍。婚姻不是請客吃飯,口味不對就可以擺擺手,婚姻是一場並行長跑,如果從開始就發現跑鞋裏有沙子,為了遷就對方而不清理,那跑到最後,痛苦萬分的隻能是自己。
施絳年非常地固執,不愛,就是不愛,此時如果對戴望舒的妥協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麵對這段本促成但最後雞飛蛋打的姻緣,作為雙方最為親近的人,施蟄存談起這段往事,帶有惋惜地說道:
“ 一個是我的大妹妹,一個是我的親密朋友,鬧得不可開交,亦純屬他們自己私人之事,我說什麽好呢?當年此事發生時,我就不管此事,一切采取中立態度,不參與也不發表意見,更不從中勸說或勸阻。”
戴望舒在沒有追到施絳年之前,就鬧著說要死要活,但施絳年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之後,戴望舒也沒閑著,畢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這麽委屈自己,於是在日漸消沉的生活中,戴望舒又遇到了一位女子,便就是好友穆時英的妹妹穆麗娟。兩家本來就住得比較近,當好友介紹穆麗娟給戴望舒的時候,他那深沉失落的眼神裏透著光芒,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十二歲的女子,戴望舒心動了,頓時好感倍增,兩人很快就陷入了愛情的瘋狂。

戴望舒與穆麗娟
一九三六年,戴望舒與穆麗娟在上海舉行婚禮,戴望舒終得美人歸。穆麗娟其實也談不上愛戴望舒,更多是欽佩他的才學,欣賞他身上讀書人的氣質,兩個懵懂的人走到一起,必然會出現各種隔閡。說到底問題還是出在戴望舒身上,他是有才學,但他不懂生活、不懂女人、不懂情調。
隻知道埋頭做學問,不懂抬頭看月亮,這讓妻子穆麗娟甚為不滿,於是,新婚的激情一過,便是無休的爭吵和沉默。在這種無聲的生活中,穆麗娟終於選擇了離開,提出離婚。這時戴望舒才醒悟過來,明白自己對穆麗娟的冷落,但早已於事無補,絕望下戴望舒再次玩起了要死要活的戲碼。然而,穆麗娟不是施絳年,斷然不為所動,於是,在一九四零年,戴望舒與穆麗娟協議離婚。
這一段四年的感情,再次破裂。
對於這段婚姻,戴望舒曾對穆麗娟說道:
“ 從我們有理由必須結婚的那一天起,我就預見這個婚姻會給我們帶來沒完的煩惱。但是我一直在想,或許你將來會愛我的。
現在幻想毀滅了,我選擇了死,離婚的要求我拒絕,因為朵朵(大女兒戴詠素)已經五歲了,我們不能讓孩子苦惱,因此我用死來解決我們間的問題,它和離婚一樣,使你得到解放。”
看,這個男人除了要死要活,貌似什麽都不會了。你會說,真的就是生活的瑣事打敗了這對戀人?其實不然,裏麵還是有點細節可探究。還是那句話,戴望舒麵對女人和生活,處事方式方法的確不行,昏招迭出,說難聽點就是情商比較低。還有就是在遇見穆麗娟之後,他對施絳年依舊念念不忘,比如戴望舒有一首詩《有贈》,後來進行了改編,其中就有這麽幾句:
我認識你充滿了怨恨的眼睛,
我知道你願意緘在幽暗中的話。
你引我到了一個夢中,
我卻又在另一個夢中忘了你。
我的夢和我的遺忘中的人,
哦,受過我暗自祝福的人。
終日有意地灌溉著薔薇,
我卻無心讓寂寞的蘭花愁謝。
這首詩後來被穆麗娟看到,這所謂寫者無意看者有心,她就從最後兩句中讀出另一種味道,誰是薔薇?誰又是那寂寞的蘭花?這就讓穆麗娟甚是氣憤,認為戴望舒對施絳年依舊念念不忘。前任終究是一枚炸彈,隨時都有可能點燃,這是現任妻子無法忍受的事情。前任的包袱加上婚後戴望舒的冷漠,最終摧毀了這段婚姻,穆麗娟也選擇當斷則斷地離開。
對於戴望舒,晚年地她依舊憤憤不平:
“ 他對我沒有感情,他的感情完全給了施絳年去了。”
時隔多年,依舊聞到了山西老陳醋的味道~
唉~
麵對《雨巷》裏那個丁香姑娘的原型,我也好奇的去考證了一番,後來在一本傳記了翻到了這一段戴望舒的長女戴詠素的話,她說道:
“ 我表姐認為,施絳年是‘丁香姑娘'的原型。施絳年雖然比不上我媽以及爸爸的第二任太太楊靜美貌,但是她的個子很高,與我爸爸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很相配,氣質與《雨巷》裏那個幽怨的女孩相似。”

戴望舒與穆麗娟
戴望舒就這樣昏昏沉沉地過了兩年,在一九四二年的時候,他與同在大同圖書印務局的抄寫員楊靜相識了,兩人頓時又是一番熱情似火的膠著,一起工作一起談心一起散步,這讓戴望舒似乎找到了生活的樂趣和愛情的美好,比起施絳年的冷漠難攀、比起穆麗娟的低沉不語,眼前的楊靜更外向活潑,戴望舒這顆敏感細膩的心頓時又煥發出青春的色彩。在他的詩中,對愛的向往、對美的追求也一並迸發了出來。
但,麵對比楊靜大二十一歲的戴望舒,楊靜的父母並不感冒,甚至反對兩人來往。哪怕是後來到談婚論嫁的時候,楊家人也還是反對,但此時的楊靜卻顧不了那麽多了,她的心已經被戴望舒虜獲,於是,她選擇了不顧一切,最終還是選擇了戴望舒結婚。

戴望舒一家
然而,這並不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婚姻。戴望舒與楊靜婚後的生活同樣並不如意。閃婚的兩人並沒有多少感情基礎。楊靜十六歲,一個懵懂的少女,平時大大咧咧活潑可愛,但她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而戴望舒呢,中年大叔級別的人了,有過兩段遺憾的婚姻,彼此的性格、家庭、習性都不了解,匆忙結婚,婚後必然會因為各種瑣事而爭吵,兩人又都是性格比較衝的人,要想好好地磨合,那就比較難了。
楊靜很快對戴望舒這款大叔不感興趣了,她認識了一個蔡姓小青年,於是和他打得火熱,留得戴望舒一人惆悵。很快,楊靜就向戴望舒提出離婚,盡管戴望舒一再挽留,但無濟於事,這段婚姻又落下帷幕。
戴望舒像是一頭疲憊的老牛,被三段感情折騰的精疲力竭,摧毀的不止是他那多愁善感的詩人情懷,還有他那早已掏空的身體。
一九四九年,戴望舒從香港北上至北京,他自己說:“ 我不想再在香港待下去了,一定要到北方去,就是死也要死得光榮一點。”
沒想到,幾年後,一語成讖。
沒能死得光榮,卻死得意外。
隨著1949年的巨變,戴望舒選擇了擁抱這個新時代,決心與過去揮手告別。然而,多年的哮喘病讓他痛苦不堪,盡管做了手術但依舊嚴重,一方麵是自己需要全心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一方麵是自己的身體已到燈盡油枯的境地,該如何選擇?
戴望舒選擇了前者,為了能讓自己身體更快的好起來,他過量的注射了藥物,這一次,他再也沒能醒過來。
一九五零年二月二十日,戴望舒因意外注射藥物過量,導致心力衰竭去世,享年四十五歲。
不忍一聲歎息。
時光回到一九二七年的江南雨季,一個少年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小巷兩旁的青磚瓦倒映在青石上,就像一幅美妙的畫卷,江南的景此時散發了極致的美,柔細的雨絲從天空滑落,點滴打在油紙傘上,像是音符般清脆,那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那搖曳多姿的步伐,油紙傘映襯著她那羞澀的麵容,雨中的風拂過她的臉頰,像是在輕柔地撫摸著。
這一幅美好的畫卷,終將定格在那個雨季。
雨巷裏,那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就這樣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而這個多愁善感的少年,也隨之消逝了。
在生命的盡頭,仿佛聽見他在喃喃自語,他想起那年江南的雨巷,還有那個丁香姑娘。
他的眼角留著不甘的淚水,他的喉嚨中有著千言萬語,卻都已來不及道別。
一切都已來不及,一切都已隨風逝去,這一段美好,就讓它永遠地留在那個江南的雨季。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像我一樣,
像我一樣地
默默彳亍著,
冷漠,淒清,又惆悵。
她靜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飄過
像夢一般的,
像夢一般的淒婉迷茫。
像夢中飄過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飄過這女郎;
她靜默地遠了,遠了,
到了頹圮的籬牆,
走盡這雨巷。
在雨的哀曲裏,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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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先生:偽民國史磚家,一本胡說八道正經的段子手,讀者專欄作者、簡書簽約作者,一個勇於直麵幻滅的理想主義者。微信公眾號:特立獨行的豬先生(zhuxiansheng2222)微博:@特立獨行的豬先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