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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1908-1966)
傅雷被冠以翻譯家的頭銜,這隻是他鮮為人知的一麵,他還是著名的藝術鑒賞家、評論家,其專著《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融文學、音樂、哲學、社會、時代於一體,在讀者中享有很高聲譽。
傅雷早年旅歐,專攻美術史與藝術批評。1931年自法國回到上海,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從事美術史教學工作。同時介入美術批評,傅雷發表的《現代中國藝術之恐慌》《我再說一遍:往何處去?……往深處去!》等文章引起廣泛關注。
1935年,傅雷欣賞了黃賓虹及其畫作後,欣喜萬分,引為平生知己,對其作品評價頗高,為他策劃推廣的展覽,在上海成功舉辦,獲得了極大的社會認可和良好的經濟效應。
1943年,傅雷策劃的“黃賓虹八秩誕辰書畫展覽會”
傅雷致信黃賓虹
1940年代的上海,藝術大家畫展不斷,溥心畬、齊白石、張大千等人先後舉辦了個人展覽,傅雷也在此時期,發表了許多對繪畫藝術與名家切實精妙的評論,不同流俗。在其文章中,傅雷以耿直純真的性格和寧折不屈的人格魅力,表達了對於同一時期中西繪畫發展、交流的獨到見解。
傅雷批判“四王所以變成學院派,就是缺少中國畫的基本因素,千筆萬筆無一筆是真正的筆,無一線條說得上表現力”;甚至連“明四家”,“在畫史上隻能是追隨前人而沒有獨創的麵目,原因相同”。
他在《現代中國藝術之恐慌》指出,現代中國藝術家作品“既沒有真切的情緒,也沒有堅實的技巧”;而讚歎敦煌的無名作者“才是真正的藝術家,活生生的,朝氣蓬勃,觀感和兒童一樣天真樸實”;他直言,隻談宮廷及士大夫作品為對象的繪畫史,隻談了中國繪畫的一半,漏掉了大量無名藝術家……
傅雷對於近現代畫家的評述,接近於散文性質,是純主觀的感受,也是完全的個人看法,也是他個人對於近現代書畫家當時狀況的觀察與思考。也有其時代局限,比如他認為當時的抽象派,“非狂人即撞騙”,對當時畫家的理解,也局限於當時所見的作品。
盡管如此,傅雷那種針砭時弊的批判精神,對“名家”的犀利直言,對於某些社會現象的批判,在今天嚴重缺乏批評環境的藝術界,仍具有警醒價值。
反之,對於今天的讀者而言,在閱讀時也應當保存一些獨自思考的空間,不至於完全跟著筆者的論述來去輕易判定其中所評論的各位藝術家的特點、價值和功績。
年輕時的傅雷
評石濤
石濤為六百年來天才最高之畫家,技術方麵之廣,造詣之深,為吾國藝術史上有數人物。
石濤《搜盡奇峰打草稿》局部
石濤 山水清音圖軸 紙本墨筆 102.5x42.4cm 上海博物館藏
揚州八怪
揚州八怪之所以流為江湖,一方麵是隻有反抗學院派的熱情而沒有反抗的真本領真功夫,另一方麵也就是沒有認識中國畫用筆的三昧,未曾體會到中國畫線條的特性,隻取粗筆縱橫馳騁一陣,自以為突破前人束縛,可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亦可說未嚐夢見藝術的真天地。結果卻開了一個方便之門,給後世不學無術投機取巧之人借作遮醜的幌子,前自白龍山人(王一亭),後至徐悲鴻,比比皆是也。
鄭板橋《蘭竹石》
齊白石、黃賓虹
以我數十年看畫的水平來說,近代名家除白石、賓虹二公外,餘者皆欺世盜名;而白石尚嫌讀書太少,接觸傳統不夠,他隻崇拜到金冬習為止。賓虹則是廣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浸淫唐宋,集曆代各家之精華之大成,而構成自己麵目。尤其可貴者他對以前的大師都隻傳其神而不襲其貌,他能用一種全新的筆法給你荊浩、關同、範寬的精神氣概,或者是子久、雲林、山樵的意境。
黃賓虹作品
白石老人則是全靠天賦的色彩感與對事物的新鮮感,線條的變化並不多,但比吳昌碩多一種婀娜嫵媚的青春之美。黃賓虹的寫實本領,不用說國畫中幾百年來無人可比,他的概括與綜合的能力極強。所以他一生的麵目也最多,而成功也最晚。六十左右的作品尚未成熟,直至七十、八十、九十,方始登峰造極。我認為在綜合前人方麵,石濤以後,賓翁一人而已。
齊白石《清白傳家》
吳昌碩
吳昌碩全靠“金石學”的功夫,把古篆籀的筆法移到畫上來,所以有古拙與素雅之美,但其流弊是幹枯。
吳昌碩《歲朝清供圖》
劉海粟
至於從未下過真功夫而憑禿筆橫掃,以劍拔弩張為雄渾有力者,是自欺欺人,如大師即是。來書以大師氣魄豪邁為言,鄙見隻覺其滿紙浮誇,如其為人,虛張聲勢而已……他的用筆沒一筆經得起磨勘,用墨也全未懂得墨分五彩。偶爾憑著本能有幾幅成功的作品。解放以來的三五幅好畫,用國際水平衡量,隻能說是平平穩穩無毛病而已。如抗戰期間在南洋所畫鬥雞一類的東西,久成絕響。
劉海粟《潑墨黃山》
張大千
足下所習見者想係大千輩所剽竊之一二種麵目,其實此公宋元功力極深,不從古典中泡過來的人空言創新,徒見其不知天高地厚而已。大千是另一路投機分子,一生最大本領是造假石濤,那卻是頂尖兒的第一流高手。他自己創作時充其量隻能竊取道濟的一鱗半爪,或者從陳白陽、徐青藤、八大那兒搬一些花卉來迷人唬人。
張大千《仿王希孟〈千裏江山圖〉》
溥心佘
山水畫雖然單薄,鬆散,荒率,花鳥的趣味卻是高出大千太多!一般修養亦非大千可比。
溥心佘《花鳥》
龐熏琹
他在抗戰期間在人稱風景方麵走出了一條新路,融和中西藝術的成功的路,可惜沒有繼續走下去,十二年來完全拋荒了。——(白描的成就,1949以前已突破張弦。)
厐薰琹《構圖》
林風眠
現在隻剩一個林風眠仍不斷從事創作。因抗戰時顏料麵布不可得,改用宣紙與廣告畫顏色,現在時興叫做粉彩畫,效果極像油畫,粗看竟分不出,成績反比抗戰前的油畫為勝。詩意濃鬱,自成一家,也是另一種融和中西的風格。以人品及藝術良心與努力而論,他也是老輩中絕無僅有的人了。捷克、法國、德國等國都買他的作品。……
林風眠《仕女》
徐燕孫
徐燕孫在此開會,標價奇昂(三四千者觸目皆是),而成績不惡,但滿場皆如月份牌美女,令人作嘔。
徐燕孫《仕女》
吳湖帆
吳湖帆君近方率其門人一二十輩大開畫會,作品類多,甜熟趨時,上焉者整齊精工,模仿形似,下焉者五色雜陳,難免惡俗矣。如此教授為生徒鬻畫,計固良得,但去藝術則遠矣。
老輩中大師依然如此自滿,他這人在二十幾歲就流產了。以後隻是偶爾憑著本能有幾幅成功的作品。解放以來的三五幅好畫,用國際水平衡量,隻能說平平穩穩無毛病而已。
如抗戰期間在南洋所畫鬥雞一類的東西,久成絕響。沒有藝術良心,決不會刻苦鑽研,怎能進步呢?浮誇自大不是隻會“故步自封”嗎?近年來陸續看了他收藏的國畫,中下之品也捧做妙品;可見他對國畫的眼光太差。
我總覺得他一輩子未懂得(真正懂得)線條之美。他與我相交數十年,從無一字一句提到他創作方麵的苦悶或是什麽理想的境界。你想他自高自大到多麽可怕的地步。
吳湖帆《仿梅道人溪山深秀圖》
徐悲鴻
……還有同樣未入國畫之門而閉目亂來的,例如徐XX(徐悲鴻)。最可笑的,此輩不論國內國外,都有市場,欺世盜名紅極一時,但亦隻能欺文化藝術水平不高之群眾而已,數十年後,至多半世紀後,必有定論。除非群眾眼光提高不了。
徐悲鴻《雞》
張弦
單從油畫講,要找一個像張弦去世前在青島畫的那種有個性有成熟麵貌的人,簡直一個都沒有。
……我覺得他的作品唯一的特征正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同,“深沉,含蓄,而無絲亳牽強猥俗”。他能以簡單輕快的方法表現細膩深厚的情緒,超越的感受力與表現力使他的作品含有極強的永久性。
張弦《人物》
唐雲
此人對藝術甚有見地,人亦高雅可喜,為時下國畫家中不可多得之才;可惜整天在美協辦公,打雜,創作大受影響。藝術家與行政工作,總是不兩立的。……
唐雲《花鳥》
節選自《傅雷談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