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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我打算繼續當個好色的男人

(2024-08-19 08:55:14) 下一個

 

北野武

 

72歲的北野武與妻子幹子協議離婚,並將全部財產轉讓給對方,投向情人懷抱......說實話看到這個新聞的第一反應,並不感到驚訝,這實在是很“北野武”不是嗎?從處女作《凶暴的男人》開始,北野武就被打上了“冷酷”、“暴力”,“荒誕”的標簽。但北野武從不是一個能被單一詞組圈定的人,他的作品,亦如他個人,有著複雜的紋理。這樣的複雜,可以被視為一種叛逆,對自我的叛逆。他在戰後日本的貧民區(東京北邊足立區的梅島)長大,家庭成長環境複雜,父親的“不作為”,導致母親幾乎扛起了家庭所有擔子。年輕的時候,他曾說,

 

我是個叛逆的年輕人,一點也不循規蹈矩。我有個好鬥的靈魂。本來我就是個不服輸的人,為了達到最微不足道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我討厭失敗,也討厭屈居第二,隻是這一點沒能幫助我完成學業……總之,在任何衝突下,我永遠選擇跟對方拚個高下。我是個名符其實的小壞蛋!

 

有這樣的自省實屬難得。其實北野武一直保持著清醒的大腦,他不一定知道自己當下正在做什麽(一種“活在當下”的無意識行為),但他一定記得自己曾經走過的路,知道他想要達到的目標。對於從事藝術創作的人來說,情感一定是充沛的。他曾非常清楚地表達過,“女人絕對是很可怕的”,“結婚之前,我必須承認,我是個用情非常不專的人,同時又挺早熟的。青春期過後,我就已經知道男女之事是怎麽回事……我覺得,那個時候的我,玩過頭了。”

 

 

女人不論是在他的電影作品還是生活中都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在電影中,女性塑造的角色眾多,朋友、姐妹、母親、情人、性玩物。這些女人被愛、被強奸、被拋棄,生病了或充滿熱情……但他從不曾大膽拍攝真正的情色場麵,肢體的擁抱也很有限。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剛看完北野武最新純愛小說《返樸》,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感情比清茶還幹淨,倆人隻交換了彼此姓名,沒有留下任何聯係方式,隻是約定每周四在“piano”咖啡廳見麵。沒有任何肉欲、物欲夾雜,連女主角美由紀的告白都是一種“比海更深”的真誠與深刻:

 

“海是不夠藍、不夠亮,空氣是不夠清新,道路上的車輛也很嘈雜,但這些我都不在意。也正因為有了這些,才讓我更清楚光亮的大海是多麽美麗和珍貴。”

 

男女主悟和美由紀算是一見鍾情,中途曆經波折最終算是患難與共了。難得見到北野武如此“小清新”的一麵,讓人不得不好奇,或許在北野武心中,對一段不會變質的,從始至終的愛情的憧憬,有沒有一刻在他的腦海中短暫停留?

 

 

1.

我的第一次性關係下場很慘:我染上了某種淋病。最後我進了醫院,被迫接受打針治療……不過呢,這件事沒有轉移我對女孩子的注意力。正好相反!在那之後,我真的變成一個好色之徒,沒完沒了地累積相關經驗,也不排斥豔遇自動上門。我經曆過許多風流韻事,就說……這方麵我算蠻成功的吧。

 

上大學以後,我深深愛上一個女孩,跟這個年紀比我小的女大學生有過一段很長的戀情。那是一個出身比較卑微的女孩子。我們陷入熱戀,而且馬上開始約會。這事說來可能讓人很驚訝,但是,我們一開始的關係真的隻是柏拉圖式的而已,交往一年後,才發生第一次性關係。我們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七年。她是個好女孩。事過境遷,我想,我和她的關係真的很像人們口中所謂的初戀。

 

《花火》電影劇照

 

這女孩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光芒,讓一種祥和的光輝圍繞著你。她接受我的一切,總是非常平靜。當我決定離開“法國座”時,她甚至沒有生氣。但是她不喜歡我的某些朋友,照她的說法,這些朋友對我產生不好的影響……她說的應該沒錯。我認真考慮過自己可以跟她過一輩子,但是漸漸地,這段關係讓我覺得好像變得太“舒服”了,甚至令人覺得沉悶。她和我,歸根究底,就是好過了頭。當時我覺得這女孩最後會讓我失去光彩,讓我幹涸枯竭,但我內心深處正燃燒著對舞台與戲劇的熱情。於是,我離開了她……

 

經曆這段漫長的戀情後,基於反作用,我養成了一個習慣:隻要遇到新對象,總是馬上就上床。就說我隻想著做愛這檔子事吧。20歲到30歲這些年間,我過得非常活躍,有過一大堆風流韻事與曖昧關係。我跟許多在淺草和東京其他庶民區、酒吧或小酒館這些地方結識的女人約會。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或者,應該說是個噩夢:我認識的女人占滿了一列火車的所有座位……其實,這種狂熱很可能是在掩飾煩悶和沮喪。我必須不斷給自己找樂子——這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對腎上腺素的永恒追求,讓我同時保持清醒,也保持警戒。

 

《雙麵北野武》

 

盡管如此,日本女人有一點很獨特:在忠於他人之前,她們會首先忠於自己。好幾次,我跟我很喜歡的女人分手,因為比起她們,我更愛我的藝人與演員生涯。所以,不管拿什麽來換,我都不會為了一個女人犧牲我的謀生技藝,以及我熱愛的舞台、喜劇……就算我們彼此相愛也一樣。所以我的風流韻事都不會持續太久。

 

還有,我從來不想跟一個本來就人見人愛或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子交往。那會讓我覺得很無聊。我總是跟與我來自相同社會階層的女孩子打交道。我相信這是因為我父母的緣故。他們老是告訴我:“不可以懷有跟自己身份地位不符的非分之想。”

 

然後,我遇見了我太太:幹子。她會認識我,是因為在舞台上協助我的漫才短劇。她的娘家姓氏是鬆田,本身也是喜劇演員,演出包括舞台劇、漫才,還有其他表演。後來她不再演戲,開始協助我、支持我,為我中斷了一切。關於這一點,我到現在還是很佩服她。1978年,我把她娶進門,生了兩個孩子,兒子阿篤在1981年出生,女兒井子在次年出生。

 

我必須承認,我太太為我帶來某種平靜,某種安定。當好運開始對我微笑,當我開始得到許多成就時,她差不多已經掌管了所有大小事——這是日本的傳統,她一麵管理我所有的金錢收入,一麵循序漸進地把錢拿去投資房地產。這種做法以西方觀點看來也許很不可思議,但在大部分日本夫婦之間都是這樣,太太擁有相當的權力。這一點,大家通常不會去多想。長久以來,我太太對我所有的財產了如指掌,我自己卻不清楚!她是很能幹的女人,打理了一切。每個月,她會給我一疊現金,那就是我的零用錢。

 

步入老年的北野武

 

結婚以前,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女性心靈顧問”。因為我不會隱瞞自己這一點:我喜歡女人,享受肉體的歡樂……就像所有人一樣,不是嗎?當我跟女人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快樂,不管在哪裏都一樣!女人對我來說,是靈感的泉源,我覺得自己可以自在地談論她們。但是,跟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會覺得有點害怕,就算是年紀比我小很多的女人,也會讓我怯場,甚至變成像個大姐姐一樣。我母親是個能幹的女人,所以我可能有某種“戀母情結”,直到今天依然如此,隻要我跟女人在一起,這個情結就會冒出來,讓我陷入羞怯的深淵。

 

有一天,好像是在法國還是意大利吧,有個記者問我是否有過愛情方麵的遺憾、悔恨,因為失敗收場的風流韻事而產生的罪惡感。我想我是這樣回答他的:所有被我拒絕或拋棄的女性朋友大概都在某個地方等著我——不是準備好香蕉皮站在街角,就是在公園裏帶著下毒的飯團。

 

無論如何,我對自己遇上的女人都不怎麽信任。我很清楚,最先吸引她們、讓她們感興趣的,八成是我的名人身份、我的名號,是拍子武、北野武,是我的形象、我的聲望、我賺的錢。而且不管怎樣,就算明天我跌到穀底,我知道自己永遠都會回到我太太身邊。就是這樣,我別無選擇。

 

《雙麵北野武》

 

2.

我的確到了某種年紀,但這不表示我就不再搭訕女人了。正好相反。喔,要是我老婆讀到這本書就慘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我到現在還是會怕她。事實上,我必須不斷地逃避她。我跟她保持距離,也保有幾個秘密,卻永遠會回到她的身邊。就是這樣,而且這也是在專業上促使我前進的動力。假如我對我太太說:“結束了。喏,我給你這些錢。永別了!我們分手吧。”我想那也會是我喜劇演員生涯的終點。

 

是不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所以我才那麽喜歡女人?我不知道。總之,我打算繼續當個好色的男人,至少在心理上是如此——生理上呢,就要看我是不是一直都行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吧,他說過,當一個男人失去了性欲,就失去了一切。他再也沒有半點創造力了。

 

所以,我沒失去性欲,倒是失去了一些體重。每次我開始著手籌備一部新片,我會采用一套養生法。這是個靈感來自禪宗戒律的專業機密……規則永遠不變:我強迫自己遵守一種嚴格的飲食控製,幾乎不進食,隻吃最少量的東西。你看,我就剛為一部片子的拍攝需要減去了五公斤。這樣一來,我就能保持我的全副理智與平靜,然後穿上一個嶄新虛構角色的外衣。

 

隨著年紀增長,我再也不是同樣的人了,不能像從前那樣輕易做出某些動作。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地跳踢踏舞了,尤其是在意外發生後……

 

《花火》電影劇照

 


本文選自《北野武自述:無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

 

作者: [日]北野武 / [法]米歇爾·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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