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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央統戰部原部長,好人閻明複去世,引發廣泛反響。包括黨的高層領導在內的社會各界紛紛表達敬意和緬懷。同時也讓2015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閻明複回憶錄》再次受到關注。特別是《閻明複回憶錄》對“九評”的評價,意義重大。本文就此作一些闡釋。
一、如何評價“九評”
從1963年9月到1964年7月,人民日報在頭版上以“人民日報編輯部、紅旗雜誌編輯部”聯合署名形式發表總稱為《關於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總路線的論戰》的九篇文章(通常簡稱為“九評”),同步發表在紅旗雜誌上。“九評蘇共”也稱“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九篇文章是:
《蘇共領導同我們分歧的由來和發展》(1963年9月6日);
《關於斯大林問題》(1963年9月13日);
《南斯拉夫是社會主義國家嗎?》(1963年9月26日);
《新殖民主義的辯護士》(1963年10月22日);
《在戰爭與和平問題上的兩條路線》(1963年11月19日);
《兩種根本對立的和平共處政策》(1963年12月12日);
《蘇共領導是當代最大的分裂主義者》(1964年2月4日);
《無產階級革命和赫魯曉夫修正主義》(1964年3月31日)
《關於赫魯曉夫的假共產主義及其在世界曆史上的教訓》(1964年7月14日)。
曆史幾乎過去了60年,今天如何評價“九評”?
1、鄧小平的回答
上個世紀80年代的中國外長錢其琛,他在1988年12月1日抵達莫斯科。主要就柬埔寨問題與蘇聯外長進行交流,當時的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在克裏姆林宮會見了錢外長。會見中,戈爾巴喬夫居然破天荒地提到:“在中蘇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蘇聯方麵也有過錯。”聽到這番話的時候,錢外長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在確認對方的回答後,錢意識到,這是中蘇關係破裂以來蘇聯領導人第一次公開承認自己有錯誤。
1983年11月6日,鄧小平在會見澳大利亞共產黨(馬克思列寧主義)主席希爾的談話時說:“大論戰我們發表了九篇文章,這些工作我都參加了。從現在觀點看,好多觀點是不對的。”
1989年5月16日,鄧小平在北京會見戈爾巴喬夫,提到了20世紀60年代的大論戰,鄧小平說:“雙方都說了很多空話”,“現在我們也不認為自己當時說的都是對的。”
中蘇兩國領導人都承認自己有錯,這在中蘇關係史上十分罕見。
2、《閻明複回憶錄》的披露
1998年4月6~8日,由閻明複同誌牽頭,在河北召開了“關於20世紀60年代中蘇大論戰問題的討論會”。重新研究上個世紀60年代發生的中蘇大論戰,是當時中共中央主要領導人提出來。參加者會議的有來自中央黨校、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社會科學院等單位的一些學者。也有一些是當年大論戰的直接參與者和見證人。
《閻明複回憶錄》對此次會議內容作了披露:會議認為,中蘇大論戰是曆史悲劇,從總體上應該否定。大論戰實際上是一場“空對空”、“左對左”的論戰。在共產國際早已解散、各國黨走獨立自主道路的情況下,討論什麽“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總路線”就是“空對空”;而以中國的“極左”,反對赫魯曉夫的“左”,就是“左對左”。
會議形成兩個紀要。紀要認為,在國家關係方麵,蘇聯責任更大;在意識形態方麵,中國責任更大。《閻明複回憶錄》第912頁)說到,“中國反對蘇聯的大國主義、大黨主義,為維護國家主權進行控製和反控製的鬥爭,這是對的。在意識形態爭論方麵,中國在大論戰中堅持的觀點基本上都站不住,因此中國方麵的錯誤更多,責任更大。”能夠坦率承認自身錯誤,實屬不易,這樣的結論更是振聾發聵。
二、“九評”的危害
大論戰的消極後果非常嚴重。《閻明複回憶錄》指出:“從中國方麵來說,大論戰害人害已,以害已更重。在國內,一是發展成’文化大革命’,陷入十年浩劫;二是準備戰爭,搞大三線建設,把原定的第三個五年計劃完全打亂。在國際上導致’三鬥一多’,四麵樹敵,處境孤立,為了同蘇聯爭奪影響,對第三世界進行超過國力的援助。”
與會者一致認為,大論戰實際是“文化大革命”的序幕,為之做了“理論、輿論和政治準備”。書中這段話,講得十分透徹。
“文化大革命”的理論支撐——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其形成和係統化因素,一個重要來源就是“九評”。特別是九評中的《關於赫魯曉夫的假共產主義及其在世紀曆史上的教訓》一文中提出的防止資本主義複辟的十五條,提出“社會主義社會是一個很長的曆史階段。社會主義社會還存在著階級和階級鬥爭,存在著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這兩條道路的鬥爭”等內容,實際是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的雛形。最終成為文革爆發的主要理論支撐。並使左傾教條主義更加強化和泛濫,給黨和人民的事業帶來災難性損失。
“九評”作為發動文革的理論利器,從內容上看,除了對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嚴重的教條主義理解之外,還給馬克思主義附加很多極“左”的東西。從文風上說,“九評”那種“攻其一點、不及其餘、盛氣淩人”的文風,那種“唯我獨左、唯我獨革”的思維方式,至今影響並沒有絕跡。
當年參與“九評”寫作的王力等人,在三年後也都進入了“中央文革小組”,繼續充當文革的筆杆子。
三、“九評”主要錯誤
依筆者看來,九評不僅為“文化大革命”的繼續革命的理論的形成提供了理論支撐,還在於意識形態一係列左的觀念,這些觀念影響深遠,很多已浸入骨髓,至今並沒有得到認真清理。
“九評”涉及內容很多,筆者這篇短文,僅就以下三方麵內容作一分析:
(一)斯大林和斯大林模式
“九評”對斯大林的熱情讚揚和高度評價,特別是九評中的第二評《關於斯大林問題》,“斯大林的功績同他的錯誤比較起來,是功大過小的。他的主要方麵是正確的,錯誤是第二位的。”“九評”的這一評價經不起曆史檢驗。
筆者認為,斯大林的錯誤主要有以下四點:
1、對社會主義民主破壞
在斯大林時代,稍有不同意見,有不同意見的人就有可能消失。列寧創建的民主集中製,在斯大林時代,隻有高度集中,民主蕩然無存。
2、嚴重破壞社會主義法治
鄧小平同誌就曾指出:“斯大林嚴重破壞社會主義法製,毛澤東同誌就說過,這樣的事情在英、法、美這樣的西方國家不可能發生。”(《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333頁)這說明斯大林破壞法製問題,已經嚴重敗壞社會主義名聲。
3、大規模屠殺平民
大規模對平民的屠殺,是斯大林執政期間的特點。在斯大林統治下,被蓄意殺害的平民總數約為600萬人。人們熟知的1940年春天卡廷大屠殺,2萬多波蘭人死於蘇軍槍下。與中國相聯係的是,1938年,斯大林有計劃地對海參崴、雙城子、伯力,海蘭泡等地的中國30萬原住民進行大屠殺。這些累累罪行,直至2009年12月,在海參崴近郊附近,築路工人發現了萬人以及大量屍骸才暴露。根據俄羅斯方麵的調查,這些死難者都是中國人。與日本法西斯南京大屠殺相比,斯大林毫不遜色。
4、以蘇聯利益為全人類利益的大國沙文主義
在斯大林時期,無論是蘇聯,還是蘇聯人操縱的第三國際,都把蘇聯的利益作為最高利益。在中國,在黨初創的一個很長時間內,如果不遵從這一原則,都會受到嚴厲製裁,例如陳獨秀。斯大林對中國的傷害還包括,除了日本以外,蘇聯是第一個承認偽滿州國的國家;直接操縱了外蒙古獨立,把外蒙古從中國分離出去,等等。
對斯大林模式的評價:國家權力高度集中,領導人淩駕於黨和國家之上,這是斯大林模式特點。
經濟上,斯大林模式將國家的經濟完全操控在指令計劃之下,片麵發展國家的重工業,限製和剝奪農民的生產生活資料,農業長期得不到發展,全社會生產積極性嚴重不足,人民生活水平長期得不到改善。
政治上,斯大林模式由國家最高領導人管理國家的大小事務,嚴重偏離了民主與法治軌道,領導人實行終身製,群眾無法監督領導人的決策,最後導致了個人崇拜等問題出現。
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出現停滯和僵化是從斯大林時期開始的。曆史已經證明,斯大林模式沒有生命力。90年代初,蘇東解體,實際宣告了這種模式徹底破產。社會主義要煥發生機與活力,必須擺脫斯大林模式,蘇聯的失敗與中國的成功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二)對赫魯曉夫評價
“九評”對赫魯曉夫的評價十分負麵。但實踐證明,很多評價都是錯誤的。例如,對赫魯曉夫的“三和兩全”,(即和平共處、和平競賽、和平過渡(議會道路)和全民國家全民黨)的批判,“九評”認為,赫魯曉夫這種修正主義觀點,是向帝國主義投降,是和資本主義同流合汙,是在麻痹世界無產階級革命人民的鬥爭意誌。今天看來,這些批判是完全錯誤的。
對於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所做的秘密報告,《閻明複回憶錄》表達了重要見解:“赫魯曉夫批判斯大林產生的消極影響是次要的,積極影響是主要的。過了四十年再回過頭來看,當時批判斯大林所造成的迷惘和動蕩已經過去,而所產生的解放思想的意義是深遠的。”(P906)
筆者以為,上述評價客觀,經得起曆史檢驗。
斯大林去世後的蘇聯:千百萬人還關在勞改營和監獄裏;農村農民過著赤貧生活,戰後完全荒蕪,技術上落後的工業,居民生活的低水平,國家與外部世界的隔絕。
蘇聯要向前發展,必須對斯大林模式進行改革。因此,“非斯大林化”成了赫魯曉夫上台後的必須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也是赫魯曉夫執政時期的一個重要標誌。
釋放政治犯。據估計,在斯大林時代被關進集中營的有1200—1300萬人。赫魯曉夫從集中營釋放“政治犯”,所產生的積極影響是不可低估的。
加強社會主義法製。為了使蘇聯社會有安全感,赫魯曉夫對國家安全機構進行改組,並健全了司法製度,檢察機關的職權逐步得到恢複,提出了“加強社會主義法製”,並采取了一係列加強法製的措施。
社會主義可以有不同的模式。1955年6月赫魯曉夫率蘇聯政府代表團訪問南斯拉夫,赫魯曉夫認為,社會主義可以有不同的道路,並承認南斯拉夫建設社會主義的獨特道路。他說:“如果你們認為你們的做法好,那我們祝你們成功”。
正是因為上述一係列改革舉措,筆者對赫魯曉夫的評價是,赫魯曉夫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改革家,當然有缺陷。
赫魯曉夫執政時期,改革一直是其主旋律。盡管他的改革主題不明,有時表現得反複無常,改革也沒有形成廣泛共識,但一直到他下台前,改革一天也沒有停止過。
赫魯曉夫否定了斯大林個人的曆史地位,意義重大。正是由於他的努力,人們對斯大林和斯大林模式給蘇東集團乃至給全人類帶來的危害,對加強社會主義法製所具有的重要意義,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但赫魯曉夫並沒有完全跳出斯大林模式,沒有完全告別斯大林的大國沙文主義。赫魯曉夫在內政和外交上做出一些新探索,也出現了一些失誤。曆史地看,他是國際共運中思想解放的開啟者,開拓者,是一個有著一些缺陷的改革者。
(三)個人崇拜
赫魯曉夫在蘇共20大所作的秘密報告《關於個人崇拜及其後果》,對斯大林個人崇拜、嚴重破壞法製和集體領導原則等問題上,持嚴厲批判態度。
在赫魯曉夫看來,把一個人吹捧到具有神那樣超人地步,這種做法沒有一點馬克思主義氣味的。這種做法就是認為這樣的人物什麽都懂得,什麽都了解,他能代替一切人思考,他什麽都能做,他的行動絕對沒有錯誤。
對於蘇共20大批判個人崇拜,中國黨一開始是肯定的,後來認為違背了列寧的領袖理論。毛主席把個人崇拜分為正確的和錯誤的兩種。並認為,還是要一些個人崇拜。最終,文革期間,把對毛主席的個人崇拜推到了登峰造極,至今影響仍沒有完全消除。
個人崇拜更深刻的根源,與斯大林模式高度相關。在蘇聯出現對斯大林嚴重的個人崇拜,很大程度上並不是由最高領導人個人品性決定的,重要的根源在於過度集權的政治與經濟體製。這是一種使得個人崇拜得以產生的製度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