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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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曹雲金在短視頻平台直播說相聲，在線人數穩定10w+，點讚數破億，單場觀看人數持續破1000萬。
有網友統計，以觀看人數1100萬為例，他直播一晚，到手的打賞款至少27萬。
繼董潔後，曹雲金成為借直播扭轉口碑的又一案例。
2010年，曹雲金離開德雲社，與師父郭德綱決戰輿論場，一度背上“欺師滅祖”的罵名。但在13年後，“00後整頓職場”之風盛行，在反權威、反資本的當下，網友越發理解他的出走，甚至將其稱為“反職場霸淩第一人”。
輿論風向的轉變，同樣映射出這些年相聲的生存困境。
傳統藝術講究規矩，現代社會追崇娛樂。改革開放以來，不少傳統門派因無法適應環境，陸續唱響挽歌。擁有100多年曆史的相聲，是時代浪潮肆虐下的幸存者。
薑昆借助電視媒體的崛起，挽救相聲於排隊入土的曲藝隊伍。草根出生的郭德綱以“小人物”作品，衝出流行文化的圍獵，改善低迷的相聲市場。
後來，娛樂產業、傳播媒介發生更迭，郭德綱率領的德雲社轉型為娛樂公司，遊走於偶像經濟與傳統技藝的縫隙，擰巴地前行。
不過此時，直播盛行的當下，曹雲金的“雲相聲”模式大有黑馬之姿，呈現出破局的氣勢。
“過去在天橋底下，我何曾想過10萬人圍著我聽相聲。”曹雲金意外於網友們的擁護，至於此舉能否賦予相聲新的生命力，開啟另一時代？
許多人拭目以待著。
在大眾媒體誕生前，相聲這門古老的藝術，隻在市井街頭、茶樓酒肆裏獨特且小眾地彰顯魅力，尚未擁有後來的顯赫地位。
改革開放後，電視走進千家萬戶，央視計劃籌備春節聯歡晚會。首屆春晚在1983年播出，擔任主持人是王景愚、劉曉慶、馬季和薑昆。
其中，馬季是薑昆的師父，也是相聲大師侯寶林的學生。那晚，師徒二人相互配合，傳統相聲大放異彩，摘掉了地域特性的標簽，受到全國人民的關注。
薑昆（左）和馬季（右）合作講相聲
作為意氣風發的相聲新秀，薑昆接下來連續11年登上春晚舞台。搭檔從李文華換成了唐傑忠，他依舊扮演一個口無遮攔、充滿想象力的小夥子。
相聲擁有100多年曆史，每個階段的變與不變，都是舊觀念與新時代的一次次碰撞。在很多前輩眼裏，早期的薑昆，毫無疑問是一位離經叛道者。
薑昆的作品風格以諷刺為主，大膽挑釁同行們的話題禁區，比如愛情、政治。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文藝複蘇的好時期，在“社會需要新相聲”的聲浪下，走出自己的藝術道路。有別於嚴肅的歌頌相聲，薑昆的諷刺相聲針砭時弊，讓人眼前一亮。
1985年，薑昆被選為中國廣播藝術團說唱團團長，以及中國曲藝家協會最年輕的副主席。
薑昆（左）搭檔唐傑忠（右）表演
傳統相聲如日中天。除了薑昆和馬季，電視還創造了唐傑忠、馮鞏、牛群等相聲名家，相聲行業登上前所未有的巔峰。
然而，相聲是老牌藝術，電視是新銳技術，兩者聯姻，大有“老夫少妻”之尷尬。
進入90年代，電視的音質、畫質大幅提升，人們被有聲有色、音像俱佳的綜合體驗吸引。但傳統相聲純粹是語言的藝術，罕有布景、道具、動作，無法充分發揮電視的魅力。
相比之下，小品的優勢盡顯。
在相聲發展壯大的80年代，陳佩斯和朱時茂已經讓觀眾提前體驗到小品的樂趣。後來，趙麗蓉、趙本山、黃宏、宋丹丹、蔡明等小品演員快速崛起，相聲失寵。
趙麗蓉（中）
另一方麵，隨著審查趨嚴，諷刺相聲處處碰壁。
1993年，薑昆和梁左攛了一個宏大的作品：《大船》，講述國家曆史。如果能成功在春晚表演，對薑昆個人職業生涯和相聲史來說，都是一個裏程碑。
但在年二十九，薑昆臨時收到消息，審核沒過。
那一年，薑昆43歲。在春晚舞台，他表演了作品《樓道曲》，反映樓道被雜物占據的不良現象。
節目播出的13天後，相聲大師侯寶林病逝，曲藝界悲痛萬分。
相聲界三大家族——常門、侯門、馬門，常寶堃犧牲於戰場年代，侯寶林病逝於和平年代，三位相聲泰鬥，隻剩下天津的馬三立。
馬三立
馬三立從小學藝，越老越火，一生創作傳統相聲200多個，最經典的《逗你玩兒》，老少皆宜，全長不過6分鍾，卻成了時代的記憶。
許多80後的童年裏，或許都存在著一位身材瘦高，站在舞台上絮絮叨叨講笑話的老頭。
可惜，這位老頭後來確診了膀胱癌，在2003年病逝。
去世前的2001年，87歲的他舉辦了從藝80周年的告別演出，地點在天津市人民體育館。
諾大體育館，座無虛席。上台時，馬三立向觀眾問好，然後環顧著舞台上鮮花，受寵若驚：我值嗎？
全場觀眾高喊：值！
台下，掌聲雷動，沸騰歡呼。喧鬧聲中，一個輝煌的時代悄然消逝。
馬三立告別演出片段
行業領軍人物陸續離開，熒幕相聲的市場不斷被擠壓，薑昆重任在肩，壓力巨大。
2002年春晚，薑昆搭檔戴誌誠表演相聲《妙趣網生》。
彼時，人類闖過“千年蟲”的末日預言，互聯網成為新的大眾媒體。
《妙趣網生》由網絡題材改編而成，作者薑昆信心滿滿，自認為這是一次主動迎合潮流的佳作。
裏麵有一個打騷擾電話的段子，薑昆本來寫的是找李登輝，斟酌了一下，主動改成了周潤發。
可惜的是，《妙趣網生》口碑欠佳。對於年輕人而言，這部作品由網絡笑話串聯而成，更像炒冷飯。薑昆不再犀利，因此收獲江郎才盡的評價。
從這以後，薑昆連續6年缺席春晚舞台。
薑昆搭檔戴誌誠講相聲
慢慢的，相聲群體被粗暴地劃分為兩個極端，一個是吃公家飯的“體製派”，一個是野蠻生長的“草根派”。前者的代表人物是薑昆，後者是隊伍裏新崛起的離經叛道者——郭德綱。
1995年，22歲的郭德綱從天津來到北京，嚐遍心酸。由於沒錢吃飯，他琢磨出最扛餓的方法，買便宜的掛麵，熬成麵糊配大蔥。
次年，他聯合相聲界前輩張文順、青年演員李菁，高喊“讓相聲回歸劇場”，成立北京相聲大會——德雲社的前身。
2004年，郭德綱的事業迎來轉折。
那年，他拜師侯寶林的兒子侯耀文，入了相聲的譜係。除此之外，北京文藝台有位主持人，叫康大鵬。他聽完郭德綱的相聲，倍感新鮮，然後將現場的表演錄音，放進了電視節目《開心茶館》。
節目播出後的某一天，德雲社200人的劇場裏，突然來了700人，一炮而紅。
以至於很多年後參加節目，郭德綱袒露心聲：總有人說誰誰誰捧紅了郭德綱，但我隻認（康）大鵬。
康大鵬、郭德綱、於謙
距離薑昆春晚失利兩年，郭德綱的相聲重新刺激了市場。
郭德綱的相聲通俗易懂，以娛樂大眾為第一要務，衡量相聲品質的標準是“怎麽讓觀眾覺得合適，出門之後覺得這票值”。
然而，當時的主流相聲演員成長於體製內，無法共情郭德綱的坎坷，沒體會過賣不出去票沒錢開飯的困境。他們更看重的，是相聲的傳承與蛻變，惱怒於老先生們花了大力氣拋棄的糟粕，又被人撿了起來。
兩個立場的爭鬥愈演愈烈，最終在2006年爆發。
曲協發布“反三俗”倡議書，郭德綱和李金鬥代表京城的兩大派係、兩大相聲團體，在薑昆的見證下參與簽署。
薑昆、郭德綱為數不多的合影（右一為李金鬥）
不過，事後郭德綱依舊我行我素，不僅繼續講倫理梗，還把“反三俗”編進了作品：
“反三俗沒錯，關鍵是一班三俗的人來反三俗，就很可笑了。”
相聲即武器，郭德綱罵人從不指名道姓，時而嚴肅凶狠，時而眯著眼睛，讓人捉摸不透，最終靠相聲裏的砸掛表態。
因為在德雲社十周年演出返場了25次，他被相聲演員孟凡貴痛罵壞了規矩。按照傳統，相聲演員返場不能超過三次，要給同行留口飯吃。
對此，郭德綱同樣用相聲回應，“說我沒有藝德，但大家夥兒就是愛聽，我多說幾句話也是罪？”
孟凡貴、李金鬥、郭德綱
主流相聲界的不認可，反而刺激了民間輿論，在反權威情緒的裹挾下，郭德綱被塑造成對抗“惡龍”的“英雄”形象。
薑昆過去也是英雄，他曾衝在第一線，但身居高位後，創作能力下降，反而來指指點點後輩，在許多觀眾看來，這實在不應該。
因此，他常常需要承擔來自民間的敵意。
有一次，薑昆帶著北京的媒體去天津考察演出市場。
到最後一個劇場，已經是晚上11點多，他被同行人員慫恿上台，剛講完開場白，台下開始吵吵：別講話，說相聲。
薑昆愣住，客客氣氣地回應：“好，我講相聲，聊聊最近幾天在天津的感受……”
“別說新的，說老的！”台下聲音響起，他再次被插話，然後聽到有人喊：“《八扇屏》會嗎？”
接下來，薑昆不失風度，但略顯尷尬地講完《八扇屏》。下台時，他鬆開全程攥緊的雙手，手心都是汗。
公共語境裏的郭德綱和薑昆，總是水火不容。事實上，兩人並無恩怨。
薑昆需要維持相聲圈的秩序，郭德綱需要迎合衣食父母，兩人有立場，無對錯。他們是各自群體的既得利益者，同時也是代言人，自然成為被針對的第一選擇。
與薑昆相比，郭德綱的戰場更加驚心動魄。
2009年3月13日，郭德綱自曝驚人消息——有人花20萬要他的命。
在德雲社劇場後台，他展示了一封恐嚇信，寫信者自稱粉絲，問郭德綱“嘴太損得罪了誰”，表示“天津相聲界準備湊20萬，在2009年底前要你的命”。
郭德綱沒當一回事，舉著信件任由記者拍照，嘻嘻哈哈地調侃：“他們可算出到20萬了，這樣的信我都收過七八封。”
師父侯耀文評價郭德綱：一路坎坷走來，所以他勢必嫉惡如仇。
年少經曆的窮苦和挫敗，為郭德綱的內心注入力量。即使陷入各種罵戰、議戰，他仍扛著德雲社，緩緩穿過迷霧。
郭德綱展示恐嚇信，露出標誌性笑容
德雲社走紅前，是北京唯一一家民營相聲團體。2005年過後，北京民營相聲團體突然增加了三十多個。
相聲市場繁榮的另一表現，是小劇場越來越多。《中國文化傳媒》報道，那時開小劇場，幾乎開一家火一家。
德雲社靠小劇場複興相聲的目的，有了實質性進展，連薑昆日後都在公開場合表示讚許，“德雲社的小劇場模式，呈現出無限的生命力。”
2008年，德雲社進軍天津，分社地點設在天津八一禮堂，一個1000多人的劇場。
德雲社此舉非常大膽，很多人等著看笑話。北京對藝術包容，而天津是曲藝之鄉，遍地相聲團體，觀眾不止看演出，還主動與台上演員互動，成為表演的一部分。
當時德雲社的演員對去天津演出這件事發怵，幾乎所有的演員都曾在天津吃癟，隻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郭德綱，另一個是曹雲金。
郭德綱和曹雲金
曹雲金本名曹金，拜師郭德綱後，屬於早期的“雲”字科，遂在名字裏加了個“雲”，是其最出色的弟子。
他是天津人，從小熱愛相聲，為此不讀大學，16歲赴京投靠遠房表姐夫——郭德綱。
後來有很多衝著“郭德綱”之名拜師，但在2002年，郭德綱隻是無名之輩，為了3000元能住進玻璃櫥窗48小時，被觀眾像猴子一樣圍觀。
曹雲金在天津的啟蒙老師是七十多歲的田立禾，來到北京看到郭德綱後，忍不住咂舌：這年歲也太小了吧，剛二十七能教我什麽?
直到看完郭德綱表演的《賣布頭》，曹雲金滿是震撼，心服口服。
郭德綱對這個小孩很滿意，初印象是聰慧，隱約有點狂。但他不怕弟子狂，“好角兒都有傲氣，隻要有分寸，縱狂又如何?”
殊不知在多年後，麾下有傲氣的弟子都離他而去，最讓他舒心的，反而是聽話的嶽雲鵬。
郭德綱和嶽雲鵬
德雲社能促進相聲市場的發展，背後不隻是郭德綱的堅守。曹雲金等人的崛起，某種程度上，替郭班主分擔了壓力。
未來雙方因為利益反目成仇，但在此之前，師徒二人彼此欣賞，相互成就。
2010年5月8日，郭德綱和於謙舉辦合作十周年相聲專場。
曹雲金演了開幕演出，一段《對春聯》說完，觀眾掌聲雷動。他往台下走，本來萬分不舍，一抬頭看見師父，郭德綱站在侯場門，滿麵春風：“回去吧， 再翻一個。”
聽到這，曹雲金點點頭，激動地重回舞台中央，表演了一小段，台下響起山崩地裂的掌聲和笑聲。
下場回到後台，師兄弟們立馬圍過來說，剛才師父一直站在候場門看他表演，時不時哈哈大笑，絲毫不掩欣慰之情。
那時，曹雲金靜靜地看著舞台上的郭德綱，內心波濤洶湧：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讓您自豪地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徒弟——曹雲金”呢?
德雲社的欣欣向榮沒持續太久，一場風波正在醞釀。
2010年8月5日，郭德綱在北京亦莊的別墅被指侵占小區公共綠地，北京電視台的一名記者前往求證。不料雙方起衝突，記者遭到郭德綱弟子李鶴彪的毆打。
事後，李鶴彪被行政拘留七天，罰款200元。最可怕的風波總是悄無聲息，毫無預兆地出現。
德雲社一直與北京電視台的關係曖昧。早期，郭德綱憑借北京電視台的《開心茶館》走紅，還與女主持人春妮搭檔新節目《星夜故事秀》，收視口碑雙豐收。
後來郭德綱影響力變大，頻繁去和其他衛視錄節目，與北京電視台的關係出現裂痕。
郭德綱主持《星夜故事秀》
正如德雲社常唱的《大實話》：朋友翻臉就是仇人，兄弟翻臉狠上加三分。
如今雙方正麵起衝突，新仇舊恨一起算。李鶴彪被曝光後，緊接著德雲社的劇場受到各方麵壓力，被迫停業自查。
與此同時，德雲社骨幹何雲偉、李菁在其個人博客上發表聲明，正式退出德雲社。張伯鑫、王自健率領的摯友相聲社，宣布退出“德雲聯盟”。
德雲社接連遭受打擊，此事件被曹雲金稱作“八月風波”。
張伯鑫和郭德綱結盟
2008年，德雲社也曾遭遇骨幹成員退出——創始人張文順的徒弟徐德亮和搭檔王文林，原因是“為了自己的生活”。
徐德亮算了一筆賬：“我和王文林最高的出場費是每場每人150元，而德雲社一場演出的流水票價是一萬元，後台所有的演員加起來給1000元，扣除別的費用，郭德綱一場能淨掙七八千。”
對收益不滿，同樣是如今何雲偉退社的原因之一。他透露自己每場演出收入在 500元左右，月薪不過五六千元，不如大城市白領。
而在德雲社身陷風波的2010年，郭德綱以1970萬元的年收入，躋身“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綜合排名35。
郭德綱和妻子王慧
曹雲金確實曾因對待遇不滿，大鬧郭德綱的生日宴，但在團隊麵臨危機的當下，他毫無離開的想法，僅是對德雲社的合約條款有疑慮，暫時沒有簽約。
簽合同是德雲社的一次重大改革，隨著團隊壯大，師徒製已經無法很好地管理演員。對於德雲社台柱子拒絕簽約，郭德綱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和曹雲金說：“金子，任何時候，任何一家劇場，你都可以演出，這是你的特權，也是我對你的承諾。”
曹雲金回複：“家裏任何演出，我分文不取，這是我對你的回報。”
2010年9月12日，德雲社的自查結束，重新開業。當天， 門票迅速被搶空，曹雲金以為一切回歸風平浪靜。
然而，到了10月中旬，他突然遭到禁演，主動聯係郭德綱，溝通無門後，雙方漸行漸遠。
很多年後，曹雲金的搭檔劉雲天透露了那份合同的內容：簽15年，員工每個月5000元基本工資，如果敢私自接活，最少罰款100萬。
事件內幕外人不得而知，一個清晰的結果是，二人反目，再無師徒情分。
郭德綱和曹雲金
離開德雲社，對曹雲金事業影響甚微。他繼續開專場，上春晚，成立“聽雲軒”，出演了話劇《分手大師》男一號，視頻在網絡點擊率過千萬次。
在這期間，北京電視台台長王曉東於2013年因病去世，郭德綱在微博發布一首打油詩，配上紅雙喜的照片，隨後他被網友指責指桑罵槐，暗諷已去世的王曉東。
時間來到2016年，捧紅了沈騰、宋小寶等人的《歡樂喜劇人》，在第二季繼續發力。節目由郭德綱主持，最後嶽雲鵬奪冠，德雲社的威望直線飆升。
嶽雲鵬接住了郭德綱給予的機會，成為“雲”字科第二位相聲明星。
郭德綱攜嶽雲鵬參加《歡樂喜劇人》
那年8月31日，郭德綱發布德雲社家譜，表示要清理門戶，引起軒然大波。
與過去的含沙射影不同，這份家譜激怒了曹雲金。郭德綱不止沒收藝名，還施加了他無法承受的指控——
“欺天滅祖悖逆人倫，逢難變節賣師求榮，惡言構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鮮恥令人發指，為警效尤，奪回藝名逐出師門。”
郭德綱微博截圖
六天後，曹雲金發布6000字長文：《是時候了，也該做個了結了。》。
文章細數了他從拜師到被迫離開的種種，內容包含訴苦、辯護、控訴、威脅。諸多細節，讓不少網友看完感到震驚。
談及藝名，曹雲金聲稱，“雲”字與你無關，是張文順先生給的，此生不改。
他甚至還原當時賜字的場景，並強調：先生用“雲”字給我們做名，也是希望“德雲同在”，可惜你 “德”沒有了，我“雲”還在。
不久，郭德綱同樣發表了一篇文章，逐一回應質疑。至於藝名問題，他記得是大家吃一頓飯的功夫就有了，沒那麽複雜，答案與曹雲金大相徑庭。
最後郭德綱在文章結尾寫道：緣來不拒，情走不留。
經此一遭，師徒二人徹底決裂。
隨著網紅經濟、粉絲經濟的暴發式增長，德雲社正在製造更多的“嶽雲鵬”。
2017年，憑借一首《探清水河》，張雲雷在短視頻平台意外走紅。
新的大眾媒體出現，在德雲社的運作下，粉絲線下接機送機、買票支持，線上打投、做數據，張雲雷迅速成為頂流，人氣遠高於德雲社前兩位“雲”字科明星。
打那時起，張雲雷勾著眼線，在吉他、電子琴伴奏下，演唱《探清水河》，觀眾席都搖曳起熒光海洋。連郭德綱都感歎：“我死也沒想到，你們會帶熒光棒來聽相聲”。
張雲雷演唱，台下全是熒光棒
2018年底，一家官媒發文批評“聽相聲揮舞熒光棒”的行為，直言相聲演員想做偶像索性轉行。
郭德綱對此有不同看法：
相聲必須是這樣，這種現象不是創新，它是複古！當年為什麽看梅蘭芳？為什麽追馬連良？因為他們就是流量，我覺得藝術圈就得這麽走，隻不過這麽多年沒人走，就不覺得這是正道。
張雲雷的成功，驗證了粉絲經濟的可行性。
後來，德雲社的“名角”紛紛湧現，除了張雲雷，張雲雷的搭檔楊九郎、靠網絡流行語“盤他”走紅孟鶴堂、汙王燒餅等青年相聲演員，都形成各自的粉絲圈層。
同時，德雲社還推出“綱絲節”、團綜，“德雲女孩”“亞洲第一偶像男團”等概念應運而生。這驅動了德雲社票房收入的增長，各地演出一票難求，100元的“綱絲節”門票能被黃牛炒到4000元。
報道稱，2016年某投資機構給出德雲社15億元的估值。2020年，該估值一度上升至20億元。
毋庸置疑，德雲社成為當今喜劇行業最有市場號召力的IP。
德雲社20周年慶典，由馬東和張國立主持
實現財務自由後，郭德綱溫和了許多，鮮少抨擊、樹敵，像十幾年前的薑昆。
嫉惡如仇的郭班主消失了，隻留下可供網友調侃的自黑人設——和林誌穎同齡，常常穿著奢侈品牌，被視作時尚潮流的反麵教材。
他還有另一個變化。
或許是給新人留機會，或許是創作能力下滑，許多觀眾發現郭德綱的創作頻率變低，盡管他的墊場話、碎段子仍舊頂尖。
與德雲社的風光無限相比，那些離開德雲社的弟子則慘淡得多，曹雲金、李菁、何雲偉不時被德雲社的粉絲嘲諷，發泄對“叛徒”的不滿。
曹雲金、李菁、何雲偉
近幾年，直播+短視頻掀起風暴，媒體行業大洗牌。由於線下產業停滯，不少相聲演員開始在短視頻平台直播講相聲，尋求突破。
與其他人不同，郭德綱一直嚴令禁止“雲相聲”。
在一檔節目上，嶽雲鵬聊到“有好多網絡平台找咱們直播……”話沒說完，被郭德綱打斷：咱們不能雲說相聲，這從根本上解決了不會說相聲的相聲演員的生存狀態。
有網友分析，更重要的原因其實是“線上直播完整的相聲，會傷及德雲社劇場賣票的根本收益。”
顯然，曹雲金沒有這些負擔。這些年，他經曆閃婚閃離，又見證了“聽雲軒”的倒閉。
直播講相聲，是他一次事業上的破釜沉舟。
2023年4月，曹雲金開始在短視頻平台直播。一個月後，粉絲數從100萬，漲至500萬。5月26日那晚，他開播三分鍾在線觀看人數達10w+，最高同時在線人數40w+。
曹雲金賭對了。
曹雲金和老搭檔劉雲天直播
162年前，鹹豐皇帝突然駕崩。國喪持續一個月，全國嚴禁樂器，戲園裏吹拉彈唱的藝人成了無業遊民。
京城有位京劇演員，叫朱紹文。迫於生計，他跑到天橋空地，轉型說起了過去不受重視的相聲，沒想到意外成名。
相聲因此發揚光大後，朱紹文成了相聲的開山鼻祖。
在短視頻平台，觀眾對曹雲金的“雲相聲”青睞有加，或許是“免費說相聲+圍觀粉絲打賞”的模式，特別接近相聲演員在舊社會賣藝時，與觀眾的關係。
點讚頗高的留言寫道：你可以質疑他的人品，但不能質疑他的才華。
100多年裏，相聲幾度凋零，幾度迭代，如今再次回歸“人人都可聽相聲”的情景。
曹雲金翻紅後，有記者故意問郭德綱：您支不支持直播講相聲？
郭德綱講話已有大家風範，“相聲可以以各種形式存活，隻是不適合我。”但最後還是不忘調侃一句：好好說，我讓平台給你推，不然給你封號。
說完，他眯起雙眼，露出了標誌性笑容。
但幽默隻是生活的點綴，就像菜裏麵的味精。生活中的幽默可以讓生活更加精彩。
但是，如果將幽默集中起來，成為相聲，就可能導致一種為了幽默而幽默的感覺，相當於味精太多，太濃聚了。
所以，以相聲、小品、脫口秀等幽默語言為基礎的行業，到一定程度以後就很難持續。很難有新的段子，新的段子可能寡然無味。
所以，一些藝人成名以後，就必須控製住自己的咖位，不讓新人上來。成名的藝人不是靠好的段子賺錢，而是卡主位置，不給新人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