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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堅決不去死的人

(2023-05-21 07:25:07) 下一個
 押沙龍yashl 押沙龍yashl

今天說說“神風特攻隊”

01

“神風特攻隊”出現在1944年。當時日本在太平洋戰爭裏已經明顯挺不住了,才發明出了這麽一種極端的作戰方式,讓飛機直接往軍艦上撞。在大約十個月的時間裏,神風特攻隊大約死掉了2800人,撞沉了大約四十多艘軍艦(具體數字有爭議),全都是較小的船隻,並沒有幹掉任何一艘航空母艦、戰列艦和巡洋艦。
 

所以說,從純軍事角度看,這個打法有一定效果,但並沒有太大用處。但是我關心的不是軍事方麵,而是這幫特攻隊隊員作為個體,到底是怎麽想的。

按照傳統說法,“神風特攻隊”都是一幫被軍國主義徹底洗腦的家夥。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駕著飛機,高喊著“班哉”,毫無畏懼地衝向敵艦。日本的將領們也說,飛行員們總是爭先恐後地要加入“神風特攻隊”,往往比所需人數多出一兩倍,攔都攔不住。有的時候將領們不想發動”神風特攻”,但是看到充滿渴望的小夥子們,他們不得不讓步。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洗腦能把人洗到這個程度嗎?

這些天,我翻讀了三本相關書籍:《不死之身的特攻隊》、《被遺忘的人群》、《Kamikaze:Japans Suicide Gods》,裏麵給出的是完全不同的場景。

實際上,飛行員們並沒有這麽熱心地去自殺。上級宣布任務以後,大家往往是麵麵相覷,一片沉默。隻有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他們才會舉手報名,然後就當成了“滿懷興奮的自願者。”

第一個執行神風特攻任務的是飛行隊長關行男。在《神風特別攻擊隊》一書中,他被說成是主動請命,一臉誠摯地對長官說“請務必讓我來幹!”,像個軍國主義彪子。但根據現場人們的回憶,完全不是這樣。關行男聽到任務後,沉默了五秒鍾,才勉強說了聲“領命”。後去以後,他對朋友們抱怨說這種打法壓根就是“歪門邪道”。

 

臨出發前,記者專門采訪這位勇士,希望他說出一些豪言壯誌,結果關行男卻大發牢騷:“居然這麽搞,我看日本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我這次出戰,不是為了天皇,也不是為了帝國,就是為了我最愛的老婆。日本要是打輸了,美國鬼子可能會強暴她, 我是為了保護她才赴死的!怎麽樣,很酷吧?”

死後被反複吹捧的關行男


記者老老實實把這段對話寫在報道裏,當然沒能發表。軍部大發脾氣:“這麽報道偉大的英雄,你沒資格當日本國民!小心我斃了你。”

但是如果翻檢關行男的遺書和家信,就會發現他使用了另一種調門,更加宏大敘事:“值此成敗關頭,唯有各人拚死報答皇恩才能解決問題”,他甚至還寫了一首詩,說自己為大日本而死,就像櫻花凋落一樣唯美。

 

哪一種才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我覺得還是臨出發前對記者的牢騷。

他之所以扯什麽皇恩,扯什麽櫻花,是因為他覺得這麽說才“得體”,才符合主流敘事。在軍國主義時代,這種主流敘事完全壓倒了人們的真實想法。一旦拿起筆,人們就會不由自主地進入這種敘事。翻看神風特攻隊員的那些遺書,幾乎千篇一律,都是這類語言,看上去很勇敢,但信息量接近於零,因為你無法知道這是他們真實想法,還是在繳納王小波所說的“語言稅”。

倒是有一封信讓我頗受震動。一位叫做渡邊四郎的飛行員參加神風特攻隊以後,給父母寫了封家書。他的哥哥已經在戰爭中死掉了,他在家書裏說:“我將直飛向前,為大日本盡力,做我該做的一切,連帶我哥哥的一份在內。”

但是,他下麵又補充了一句:“媽媽,如果你想讓我留在國內,這是有可能辦到的!請告訴我該怎麽做。”

他的哥哥已經戰死了,如果父母來信哭訴阻止,他有可能以此為理由,退出自己的“誌願報名”。在滿紙的豪言壯語中,他在最後一頁紙上寫下了這麽一句話,這幾乎是他麵對黑暗的死亡,做出的最後掙紮。

母親回信告訴他:“我已經把你獻給國家了。做你認為該做的事。”

真是難以想象,作為兒子的渡邊四郎,讀到這封回信是什麽感受。他上了飛機,然後撞得粉身碎骨。

02

神風特攻隊員的表現並不不同。不能否認,確實有一心赴死的人。但大部分隊員都沒有這麽果決,有些甚至徹底崩潰了。就像《讀賣新聞》總編輯渡邊恒夫說的,他們“低著頭,步履蹣跚,有些人無法站起來,被維修人員推著上了飛機”。想想看,這些隊員的平均年齡隻有19歲,他們有這種反應相當正常。

但無論怎麽害怕,他們還是服從了命令,老老實實撞向了軍艦。為什麽呢?主要還是壓力。

其實人固然好生惡死,但如果麵臨強大的壓力,人們往往會選擇順從,放棄求生本能。但是也有例外。《不死之身的特攻隊》這本書就記錄了一位非常奇特的神風特攻隊員。不管麵臨多大的壓力,他就是打定了主意,堅決不死:你們愛咋地咋地,我就是不撞軍艦。結果他執行了九次自殺任務,最後還是全須全羽地活到92歲高齡。在當時日本軍隊裏,他絕對算得上個奇葩。

這位不死隊員叫佐佐木友次。

中間這位小機靈鬼就是佐佐木
1944年,菲律賓戰役打得如火如荼,日本漸漸招架不住,於是成立了“萬朵隊”,這也是日本陸軍組織的第一隻神風特攻隊。所謂“萬朵”,就是萬朵櫻花,隨風飄零的意思。

21歲的佐佐木被編入了萬朵隊。按照命令,他應該駕駛著一架99式雙輕轟炸機,衝向美國軍艦,和敵人同歸於盡。為了這個目的,轟炸機也被改裝了,前頭加了一根長長的棍子,做引爆之用。

大家接到任務後,都楞在原地,“像泄了氣的皮球”。但是佐佐木伍長不一樣。據他事後回憶說,他當場就立下了一個了不起的誌向:“我絕不去死。”為此,他還找來老爸的教誨做背書。佐佐木的爸爸是個老兵,臨行前囑咐他:“在戰場上,人絕不要輕易舍棄生命。”佐佐木把“輕易”兩個字給大刀闊斧地省略了,決定服從老爸的教導,絕不舍棄生命。

軍部給這幫自殺隊員提供了豐盛的宴席,佐佐木第一次吃到了木瓜,這種新鮮水果的滋味讓他“非常感動”,但同時也堅定了求生的本能。世界如此美好,怎麽能拿身子撞軍艦呢?

11月12日,司令官、參謀長等高官一起來給萬朵隊踐行,熱淚盈眶地給他們祝酒:“諸位勇士們,拜托了!”淩晨時分,一隊自殺式轟炸機升空,在戰鬥機護航下,飛向雷伊泰灣的美軍艦隊。

當天下午,戰報就出來了。軍隊向記者們宣布:這次神風襲擊擊沉了一艘戰艦和一艘運輸艦。佐佐木下士表現得尤為勇猛,他的四號機“以奔雷之勢撞向敵方運輸艦”,運輸艦登時燃起熊熊大火,“艦上兵員無不呼天搶地”。

畢竟是無線電時代了,消息馬上傳到了佐佐木老家。村裏召開緊急會議,決定設立“神鷲偉業紀念委員會”,來向佐佐木家人致敬。當時正是冰天雪地,人們不惜滑著雪橇,感到佐佐木家吊唁。當地最高長官也跑來了,他聲稱佐佐木是“軍神”。從車站到佐佐木家的道路上,委員會專門豎了路標:“此處通往軍神之家”。附近的小學生們還跑到佐佐木家,站在門口唱《海行兮》,以向軍神致敬。

佐佐木的爸爸驕傲地說:“要是這個小子後悔參加神風隊,跑回來哭訴的話,我一定會把他好好教訓一頓!但是他從沒幹過這樣的事兒。這小子就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

這些鄉民並不知道,就在戰報發出去的當天下午,佐佐木下士駕著飛機回到了基地,毫發無損。
03

基地所有人都驚呆了。人們問他到底有沒有幹翻一艘運輸艦,他說並沒有呀。既然這樣,那麽為什麽不撞上去呢?佐佐木說,他認為對於大日本帝國寶貴的飛機來說,撞一艘運輸艦“並不恰當”。

上級“嘖嘖”了幾聲,決定讓佐佐木馬上參加第二次進攻,希望他趕緊死掉。這樣的話,他還活著的這件事就不會鬧成醜聞。兩天後,萬朵隊執行第二次襲擊,軍曹、曹長等人全部戰死,佐佐木再次光榮生還。他的理由是自己和僚機分散,缺乏掩護,無法突入敵陣。為了保護大日本帝國寶貴的軍機,他被迫返回。

如果換上普通陸軍,上司很可能會直接槍斃他。但是飛行員在軍隊裏是特殊專業階層,就連日本軍隊也沒有槍斃飛行員的傳統。沒辦法,隻有盡快安排他參加下一次進攻。但是很可惜,第三次襲擊剛要展開,就遭到美軍空襲,中途夭折。佐佐木再次活了下來。

軍部對佐佐木有點失去了耐心。他光榮殉國的事兒已經上了新聞,還報告給了天皇。他這麽賴著不死,不光有礙觀瞻,甚至還有“欺君”的嫌疑。上司找到了佐佐木,語重心長地說:“佐佐木君,你以為隻要去轟炸就好,這個想法是錯誤的。下一次任務,請你務必撞上去。拜托了!”

 

帶著長官們殷切的厚望,佐佐木伍長參加了第四次攻擊。這次襲擊隻有他一架自殺式飛機,擺明了就是專門為他定身設計的。

萬朵隊自殺式飛機大致是這個樣子,前頭有長長的棍子

但是佐佐木再次安然生還。這次理由是天氣惡劣,掩護他的戰鬥機撤離過早。佐佐木根據形勢判斷,繼續進攻誠為不智,對大日本帝國寶貴的飛機更是一種可恥的浪費,因此他斷然返航,以保護帝國的戰鬥資源。

長官們崩潰了。司令官親自趕來。他手握刀柄,厲聲痛罵:“我真是搞不明白,你怎麽就這麽怕死?”

佐佐木莊嚴答道:“請容我一言。我認為,對於帝國士兵來說,必須找到合適的時機,以給敵人帶來最大的傷亡。這才是帝國士兵的職責。”

“八嘎!不要找借口!佐佐木伍長,你的職責就是去死!”

 

佐佐木朗聲答道:“是!佐佐木伍長這就前去送死!”

04

但是他並沒有去死。第五次襲擊開始了,以前出發都有盛宴,有威士忌,這次長官隻扔給他一串香蕉。這次襲擊依舊是為他定身打造,隻有他一架自殺式神風機。

佐佐木在飛機裏一邊吃著香蕉,一邊想著返航的合適理由。留給他的理由已經不多了。前思後想,他沒想出什麽好點子,幹脆就不找了。這次他在戰鬥機掩護下飛到戰場,投下炸彈以後,佐佐木甩開僚機,扭頭就跑。

上司們嚴肅地考慮要不要槍斃這個混蛋。但他們還是克製住了。現在佐佐木已經成了名人,飛行員們都知道有這麽個堅決不死的佐佐木伍長。軍方不願意公然槍斃他,這會戳破神風特攻隊都是“誌願”的神話。但是,任由他這麽活個沒夠,也實在太不像話。上司決定還是讓他在戰場上死掉比較好。

沒給他任何休息時間,佐佐木就直接被塞進飛機,參加第六次襲擊。上司臨行前無比誠懇地說:“要是這次你再活著回來,我要你的好看!”

這次,佐佐木一去不返。

基地的領導們鬆了口氣。佐佐木伍長終於殺生成仁了!他們發出了戰報,表彰勇敢無畏的佐佐木伍長,他以舍生攻擊的方式嚴重撞損了米畜的一艘巡洋艦。《朝日新聞》也用顯著篇目加以報道。他第二次成了軍神。家鄉的小朋友又開始聚集起來,歌頌“神鷲佐佐木”。

但是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附近的卡加延機場發來電報,說佐佐木在他們那裏!

佐佐木聲稱自己炸沉了一艘美國軍艦,既然炸沉了,也就失去了目標,無法實行撞擊。但是到底炸沒炸沉?當時的場麵相當混亂,大家也無法確定。但不管怎麽說,他活著回來了。卡加延機場對這位大名鼎鼎的不死人相當照顧,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甚至還準備了熱水,讓他香湯沐浴。為什麽會這樣呢?這說明普通飛行員們對佐佐木有種很微妙的心理。他們自己不敢抗命,佐佐木倒模模糊糊成了他們心目中羨慕和敬仰的對象。

佐佐木回來以後,上司拿他實在沒辦法了。剛剛說人家幹翻了一艘巡洋艦,就槍斃他?好像有點自己打臉,但是到底該怎麽辦?頗為讓人躊躇。

 

上司們隻能破口大罵:“你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真是特攻隊的恥辱!”“你怎麽有臉活著?”“像你這麽死皮賴臉的人,真是聞所未聞啊!”飯也不給好好吃了,隻讓他吃剩飯。但是不管你怎麽罵,佐佐木還是一邊到廚房裏撿剩飯,一邊堅定不移地要活下去。

接著是第七次出擊,佐佐木飛機的尾輪出了問題,隻能放棄。上司相當懷疑佐佐木對尾輪做了手腳,可惜沒有證據。

第八次出擊。上級把佐佐木飛機的尾輪修的結結實實。佐佐木飛向美軍,然後再次安然生還。他指出這次碰上了兩百艘軍艦,麵對如此龐大的艦隊,單機進攻毫無意義,所以他斷然決定返航。

第九次出擊。司令官特意跑到他飛機前,拔出日本刀高呼:“佐佐木君,加油呀!佐佐木君,加油呀!”佐佐木還了一個堅定的軍禮。四十分鍾後,佐佐木的飛機徐徐返航,理由是顯示空氣燃油比的計數器出了問題,繼續飛行會相當的危險。

 

最後還是美國人出麵,破解了這個僵局。美軍大規模在菲律賓登陸,日軍開始撤離。這次,上級斷然決定:撤退的時候不帶佐佐木!雖然飛行員是最寶貴的資源,但這麽個貨,我們不要。

佐佐木腆著臉往運輸機上跑,結果被趕了下來。上司覺得把他留在菲律賓,凶殘的美國人肯定會把他幹掉,這樣一來,就省事了。可誰能料到,美國人貪生怕死,辜負了日本將領的期望。他們占領菲律賓以後,居然沒有進入山區掃蕩。佐佐木留在山區小分隊裏,全須全羽,太太平平熬到了日本戰敗。

上司知道美軍的無能之後,也曾動過殺機,想要派人把佐佐木幹掉。這樣一來,“戰神”沒死的醜聞就永遠不會暴露出去。可是當地的日本小分隊不幹:佐佐木君活的這麽執著,把他殺掉實在太可惜了。於是,計劃也就擱淺了。

05

1946年1月,佐佐木友次回到了日本。“此處通往軍神之家”的路標早就給拆了,聚在他家門口唱“海行兮”的小朋友,如今也轉去圍著美國鬼子討要巧克力去了。一切宛如大夢一場。媽媽大哭著抱住了他。老兵爸爸卻覺得麵上無光,很長時間不怎麽搭理他。

就這樣,佐佐木活了下來。他在故鄉結婚,生了四個孩子,一直活到了92歲的高齡,而他當年的同伴全都戰死了。

事後回想起來,佐佐木能夠活下來,一部分是靠運氣。如果他參加的不是菲律賓戰役,而是衝繩戰役,那他無論怎麽耍賴也沒法幸存。打菲律賓戰役的時候,“神風特攻隊”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如果換到幾個月後衝繩戰役,可能壓根就不會給佐佐木的飛機裝返航的汽油。

 

但是最重要的,當然還是佐佐木強大的求生本能。這讓人想起《南漢山城》裏的一句台詞:

不管輿論怎麽洗腦,不管社會怎麽鼓動他報答皇恩,也不管上司怎麽羞辱逼迫他,他就是打定了主意,堅決不往軍艦上撞。跟他比起來,第一位神風特攻隊員關行男也強烈憎恨這種自殺式作戰方法,私下裏也是怒火中燒,但是他沒能頂住壓力,還是老老實實地撞向軍艦。這兩種行為,哪種需要更大的勇氣?有時候真的不好說。

我在前麵說過,雖然上司恨極了佐佐木,但是大部分飛行員卻並不討厭他,甚至表現出近乎尊敬和愛護的態度。我覺得這裏麵就折射出了一種心理,這些自殺式飛行員從內心深處裏,多半模模糊糊覺得佐佐木比自己更有勇氣。

日本的侵略戰爭殘暴、血腥、不義,回首看去就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噩夢。佐佐木靠著精湛的摸魚本領,在這場噩夢裏幸存了下來。而關行男他們卻投身於其中,被噩夢吞噬掉了。他們在遺書中想象著未來的日本人會緬懷他們的忠勇,但實際上,在如今的亞馬遜網站上,日本讀者在《不死之身的特攻隊》的評論留言裏,基本是一邊倒地共情佐佐木,而不是關行男。這就像是曆史開的一個玩笑。

說到這裏,我不由得想起《Kamikaze:Japans Suicide Gods》記錄的一個場景:

一群神風特攻隊隊員在最後的日子裏,碰到了一個日本小男孩,大約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樣子。男孩正在周圍玩耍,隊員開玩笑地說:“怎麽樣?長大了想當一名神風敢死隊的飛行員嗎?”

男孩搖了搖頭,說:“不!我要活到老!”

隊員們哈哈大笑,拍了拍男孩的腦袋,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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