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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華: 我的朋友木心和陳丹青

(2023-02-06 09:48:12) 下一個

 

作者簡介 顧月華,上海戲劇學院舞台美術係學士、紐約華文女作家協會會長, 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會員,北美中文作家協會紐約分會會員,紐約海外華人作家筆會前副會長。主要作品:小說集《天邊的星》散文集《半張信箋》《走出前世》傳記文學《上戲情緣》。作品入選多部文學叢書,現任紐約僑報專欄作者。其詩歌、散文、小說多次榮獲國際國內大獎。

 

當我經過曼哈頓57街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去找那個學校,紐約藝術學生聯盟, 但是已經找不到了。

 

 

在紐約曼哈頓,有個著名的豪宅匯聚地,它就是有“十億級富豪街”(Billionair's Row )之稱的57 街。

 

我從1982年9月開始在這個學校裏學習,到1985年結束了留學生的生活,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裏 , 交到了很多的朋友 , 當時我們這一批洋插隊的難兄難弟 , 現在無數次地被人羨慕 , 因為在我們的圈子裏有木心、陳丹青、艾未未、陳逸飛、顏正安等許多朋友。

 

走出校門,我又與從台灣旅居紐約的藝術家開始交往 , 認識了姚慶章、李茂宗、韓湘寧、楊熾宏、司徒強等藝術家,形成了我活躍的藝術生活和嶄新的人生體驗。

 

藝術學生聯盟是在一幢七層樓的大樓裏,進門右邊就是辦公室,學生在走廊裏,可以看到很多的辦公人員在忙碌,管我們中國留學生的一位女士叫珊嬌,她一頭卷曲的金發,穿著非常時髦,舉止優雅,說話看似很和藹,但一旦發現你觸犯了規矩,比如沒有去上課,那移民局的驅逐出境的郵件,就會馬上到你的手裏。

 

陳丹青《西藏組畫》局部

 

我很快就認識了陳丹青,當年他畫的西藏的一組油畫,已經使他獲得了天才的名聲。很多人畫過西藏,為什麽陳丹青的《西藏組畫》被中國美術界甚至全世界視為中國寫實油畫的轉折點和裏程碑?因為長期盛行的教條化的主題創作模式被他顛覆了,他是第一個畫出了一批毫不虛偽的、沒有喧囂的、沒有英雄的、非主題的生活真實畫的。陳丹青喚醒了人們心中的人文精神,還原了藝術的真誠,這比陳丹青在這組作品中達到爐火純青的技巧還要厲害。《西藏組畫》成為20世紀七八十年代交替時期寫實主義思潮的發端與代表,影響深遠,為後來國內的藝術新潮及現代藝術運動埋下了啟蒙的伏筆。

 

在美術界盛讚陳丹青的時候,我跟他前後腳落腳在紐約,進了同一所學校。

 

我看到的陳丹青,是一個兩眼炯炯有神、眉清目秀,講話卻帶著髒字的美少年。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子,畫得那麽好,長得那麽好看,說話那麽滑稽,對人那麽真誠,既有知識青年的純樸,又有滿腹經綸的才華。可惜說話“口吐蓮花”讓人迅雷不及掩耳,當時引起我的驚訝和反感,但是他毫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一直到每個人都習慣了他的說話的習慣。

 

陳丹青很快就邀請我到他家裏去過中秋節,他們兄弟倆租了一套公寓,他倆慷慨地做了一些菜請同學們吃晚飯,桌子邊上就是窗戶,既然是中秋,大家都朝窗外的月亮看去,有人問了:“到底是中國的月亮圓,還是美國的月亮圓呢?”

 

結果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回答:當然是中國的月亮圓了。於是大家哈哈大笑。

 

陳丹青的書法不俗,他少年老成,既有天才又有學養,能夠完美闡釋現代的西方風格的油畫,又能夠遊刃有餘地書寫中國的毛筆字,寫得真是漂亮。

 

飯後我們就在大桌子上鋪上了宣紙,在硯台裏倒了墨水,請大家寫關於月亮的詩。

 

關於月亮,我能夠背出來的詩很多,但是我當時寫了宋朝呂本中的采桑子調《恨君不似江樓月》,這首詩寄托了我對丈夫的思念。陳丹青收藏了我們所有人的墨寶,可惜我沒有把他的要過來。

 

當時我選的是抽象油畫,記得陳丹青去了寫實油畫班,在四樓的一個小房間裏,我倒是常常去看木心做版畫,版畫教室非常大,每個學生都有很大的空間。

 

中午,我們都在自助餐廳集合,大家掏出帶來的簡單午餐,其實也就是三明治,其不同之處就看你有沒有鮮肉火腿或者乳酪了。

 

大家來自中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省份,擁有不同的學曆,都很窮,但因為毫無利益關係,所以成為一批洋插隊的哥們兒。吃飯的這段時間裏大家非常快樂,說話自由,隨心所欲。要說口無遮攔,當數陳丹青第一。有一次我們倆通了很久的電話,回味他講的話蠻有意思,我立刻寫了一篇文章《清談》寄了出去見了報。後來告訴他,他向我要一份拷貝,可是連我都沒有。

 

他問我寫了他什麽?我告訴他,你說:“你看林肯中心那些美國人怎麽回事?一個個那麽神氣活現?我真想站在噴水池上撒泡尿,倒要看看把他們嚇成什麽樣!”

 

這就是當年的陳丹青,虎落平陽,一聲呐喊。我是很早就知道陳丹青的心思,他向往回國,一個真正能夠虛懷若穀地吸收西方藝術精華及世界文明的中國藝術家,往往也是非常愛自己祖國的。

 

有一天在路上碰到他,他想帶我去看他的新作品。他的畫室就在曼哈頓,於是我就跟他去了。

 

畫室在樓上,很大的一間屋子,非常引人注目的是他有一個巨大的畫架,還有一塊巨大的調色板。調色板上積存的厚厚一層油畫顏色,那些積垢自己成為一種雕塑,看在我們畫家的眼裏,那真是比財寶還要寶貴的東西。那積存的是歲月的滄桑,和畫家的汗水。

 

剃了光頭的陳丹青,穿著中裝與我聊了一會兒,他畫了一批畫,這是大新聞,我便要看畫。陳丹青把那一批極大的油畫從架子裏抽出來,不一會兒,裏三層外三層把整個畫室都排滿了。這些畫他基本不示人,現在卻一張一張排列在我的麵前。

 

那是一組很奇特的組畫,一張是臨摹古典油畫,一張是現代題材攝影作品放大的黑白油畫,兩張畫出奇地相似。時代分古今截然不同,地點也有東西界域之異。但曆史往往驚人相似地重複,人類追求的東西如出一轍。明眼人隻需一瞥,時代賦予有良知的藝術家的責任感,那從古至今人類共有的人性及大愛,在這些重重疊疊的油畫裏,傳遞出正確的信息。

 

我說好。陳丹青開心了,他再三地求證我是真的喜歡嗎?我告訴他我喜歡。

 

捫心自問我是不是真的那麽喜歡?倒也不一定,但是他關了門辛苦了幾年,我不忍心說任何潑冷水的話,現在輪到他喘一口氣,讓人替他擦一把汗了。他高興得像小孩子拿到了紅包。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有一個外號,畫家查國鈞告訴我,隻要陳丹青遠遠地看見我,就要嚇唬他們:晚(音:梅)娘來了。上海人叫後媽是晚娘。不過我真的沒有欺負過陳丹青,相反,我一直喜歡這個小弟弟。

 

我出書的時候請他給我寫序,過了好久,石沉大海音信全無。

 

又過了很久,郵箱裏跳出一封沒頭沒腦的信:“大姐,小弟趴在地上,讓你打屁股……”我嚇了一跳,是誰呀?原來是陳丹青來交稿了。

 

序來晚了一點,他拖了很久,故而要詳細解釋遲誤原因,一則太忙,二是不肯敷衍,想好好寫,所以遲了。

 

序文中他說:顧月華初到紐約不久即開始大量寫作,很快成為美東華人報章搶手的寫家。從當日報紙讀到自己熟識的朋友又有新篇,竟或當晚就能親見作者,實在是快意而奢侈的經驗。在我們這一小圈大陸旅美的文藝人中間,顧月華便是這樣的要角兒。

 

近年來,他常常言辭犀利,其實他是一個溫暖的人。

 

我最近一次遇到陳丹青,是他到紐約來,參加木心的記錄影片放映儀式。我趕去的時候已經沒有票子,他立刻帶我去他父親身旁,一起進場坐在第一排,觀看木心的電影。於是我們一起懷念了木心。

 

木心來藝術學生聯盟報到的時候,被人鄭重地介紹給我認識,說他是我們學校最老的中國留學生。因為我們身上有很多共同點,都是上海人,都會寫作,又是畫家。而且有很多的共同背景和共同語言,馬上有老朋友的親切感覺。

 

我認識木心後,通過從直觀到客觀慢慢地了解了他。

 

在紐約,我們看到一個老頑童一般的藝術家,豈止是聰明,非常有智慧。他的臉也長得像伏爾泰,喜歡笑,也喜歡講笑話,喜歡調侃別人。笑的時候眼睛非常善良。他住在林肯中心的附近,據說那個房子是王季千供給他住的。我們漸漸熟識了以後,他請我們幾個朋友去他家裏吃飯,雖然他做了紅燒肉青菜和紫菜湯,但是他的冰箱裏空空如也。但同樣讓我驚訝和敬重的是他展示了他的很多小小的中國畫作品,都是才氣橫溢功底深厚的好作品。

 

我還跟陳丹青和木心等朋友們一起去博物館,因當年的舞蹈家鄧肯每天從一百多街的上城走向下城區上課,我們留學生也常常走幾十條街去看博物館。

 

留學生裏邊感覺我跟木心兩個人的小資情調最足,我很喜歡逛大公司去買化妝品,木心願意陪著我去,有一次我要去Lord&Taylor買一支口紅,那是一家很高級的公司,在第五大道,我挑來挑去,挑了一支幾乎是透明的口紅,帶一點點肉紅色,我很滿意地付了錢。木心卻大惑不解地問我為什麽?這擦了跟不擦是差不多的,你要買它做啥?

 

木心在紐約曼哈頓街頭。

 

這麽小一件事,我為什麽要提呢?後來木心把這件事寫到他的散文裏了,我變成了他的“女友”,而且是一個有點調皮有點壞的漂亮女人。我早就發現他用小說的手法寫散文,因為一般散文是寫真實的事情。

 

木心的散文,從我們了解他的海外生活的朋友來看,有杜撰幻想的成分。

 

他雖然嘻嘻哈哈,談吐風趣,口若懸河地講個不停,但是他對朋友其實是不太交心的,他從來不談他的過去,他的作品有很多華麗深奧的意境或文字,但是完全跟他的生活是沒有關係的。雖然就覺得他有點不著地氣,但喜歡文字的人如我,還是喜歡他的作品。

 

關於他性格中那不為人知的一麵,就是他的苦難的過去,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在別人的文章裏看到了,他在國內受盡屈辱的苦難歲月,一個人在經受過那樣的磨難以後,還能夠挺立,就已經不容易,更何況他在獄中及出獄後的餘生,他把自己真正地貢獻給了藝術。好像一個教徒,虔誠地、無私地、完全地、快樂地把自己全部交給了上帝,木心把他自己完全交給了藝術。

 

從我直觀地認識木心,到第二個階段理性地深入認識木心,是知道了他的曆史及國內的經曆後,有了對他更多的理解。

 

我認識的木心是一個體麵人,這樣的人最講自己的尊嚴,尊嚴,比命還重要。

 

他像一隻被深埋在地下的老鼠,在地獄一樣的黑暗裏鑽了出來,他一點一點地替自己挖掘一條通向外麵的路,許多年以後,他出來了,他永遠不想再回去,不想見到把他送進去的人,不想談論這恐怖的往事,不想原諒他們,他沒有過去的溫馨回憶可以獻給人們。難道我們有權利指責他嗎?

 

木心在版畫教室裏上課的情景,那本身就是一張美麗的畫麵,版畫的教室非常大,木心總是卷起袖子,把袖子挽到胳膊上麵,係了一條圍裙,像泥水工一樣工作著,他占據了很大的空間,那一排一排的長條桌上,放滿了他自己印刷出來的作品。那個屋子非常敞亮,窗外的陽光射進來,木心沁出汗水的臉,笑容滿麵,那種敞亮的歡樂,充斥在教室的空間裏。那時的木心,顯得活力十足。

 

藝術學生在一起,總是喜歡互相觀摩,互相學習,互相啟發。我很早拿到綠卡,還喜歡去學校看他們作畫,後來實在忍不住,向他討畫,他說你自己挑吧。於是我就挑了一張,那一天是1988年3月10號,木心用英文簽了名:Mu Xin。

 

如果說木心的文字璀璨發光,如天馬行空般美麗奔湧,讓人目眩神迷,木心的畫卻給予我另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木心的版畫也好,國畫也好,其實他不畫具象的東西,他畫的是一種氣韻,一種氣場,超凡脫俗的大氣磅礴。

 

他的畫即使是中國畫,也完全脫離了中國文人畫的窠臼章法。沒有人物,雲彩,山水,房屋,沒有情節,沒有故事。木心的畫如音樂,有安樂,有平靜,有咆哮,有憤怒,有悲傷。從他的畫裏,你隻能隱隱約約地去感受,在他的胸懷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噴放了出來。

 

我與木心有太多的共同命運,我們的童年都過得富裕,養成了一些講究的習慣,在中國多少年以來把這些習慣歸到資產階級的陋習,跟我們觀念不同,這代表人的一部分尊嚴,但是非常容易受到批判和詆毀。他的朋友曾經看到木心自己製作服裝,作為出國的行頭。

 

我也注意到我跟木心每天見麵時,喜歡互相看對方的行頭,他帶著上海老克拉的紳士派頭,穿著優雅,脖子上圍一條絲巾,喜歡被人讚美幾句。他見我寫文章總說要給他先看看,讓他幫我潤色才發出去,我還不買他的賬。

 

顧月華近照

 

他又勸我多次要起一個單名做筆名,說你的名字不好聽,如果要做作家,不會紅。名字非常要緊,要兩個字,讓人家記得住,筆畫要簡單,然後他說了很多名作家的筆名,真的幾乎都是兩個字,包括他的名字,木心,很好記。

 

這是我很後悔的一件事,竟然沒有聽從他。

 

有一次我請他吃飯,做了幾個菜,他很久沒有吃家鄉菜了,高興得不得了。然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半央求地跟我說,阿拉索性定規下來,或一周一次,或一月一次,來搭一次夥,吃吃家鄉菜。我卻再也沒有請過他吃第二次飯。

 

當我在上海買了木心的全部作品後,讀下來,我最喜歡的是他的詩。

 

陳丹青說木心,他是一個精靈,我是一個野蠻人。他是一個紐約的宅男,我是一個流浪人。他的家鄉沒有人知道木心,直到1999年,有一個作家回到烏鎮,告訴人們,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從這裏走了出去,再沒有回來。當家鄉的人們呼喚木心回家的時候,他考慮了兩年,才同意回到烏鎮。

 

木心回到家鄉的園林別墅中,開始過他更加寂寞的生活,他杜門謝客,與世隔絕,總結了他的過去和現在,他是一個傳奇,我聽成了一個陌生的故事,甚至不敢去看望他,因為也怕被他拒絕在門外。

 

我永遠不會再責備他的冷漠,但是我覺得他錯過了滿園的春色。

 

他說的: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裏。

 

我說的:走過的路,也許是萬丈深淵,希望沒有人再去走。

 

木心又說:但願我是黑暗,我就可撲在光的懷裏。

 

我說:木心,你已在光的懷裏。

 

本文選自2018年第6期《鴨綠江》 

 

 

附錄 | 陳丹青 : 紐約瑣記

 

本文轉載自 2013/12/9 《東方早報 》

 

在曼哈頓五十七街第七大道,有一所老牌名校叫做“紐約藝術學生聯盟”。美國現代藝術的祖母級人物喬治婭·奧基弗曾在此畢業,日後成了美國女畫家的偶像。

 

“聯盟”自1950年代後漸漸沒落。它成了一所向各種年齡、身份藝術愛好者開放,但不頒學位的古董型美術學院。維多利亞風格的老舊白樓至今地處五十七街昂貴地段,可以證明它往昔的光榮。

 

校內擠滿藝術學生和業餘愛好者。1980年代,中國人來了,僅僅為了學生簽證而來。我也是其中之一。

 

先是心不在焉混在各國學生中畫人體素描。一邊畫,一邊為下個月的房租犯愁。模特卻是個個認真敬業,不必老師擺弄,自己做各種姿勢。但我以為不好看,不入畫 : 健美把式?體操動作?還是舞蹈造型?看來希臘傳統遠在地中海,美國還是美國。一位膚色雪白的健碩男模特還有絕活:他一弓身倒立起來,麵紅耳赤,神情堅毅,維持將近一分鍾。他的女友在別的班當模特。有一天他抱著新生嬰兒來到教室,全班鼓掌歡迎。

 

我是個壞學生。進了教室我就沮喪、瞌睡。後來索性每天到門口簽個到,就溜上三樓咖啡座抽煙。

 

在咖啡座,天天可以看見一位滿頭金發、濃妝豔抹的老太太。她的樣子仿佛尚未卸裝的百老匯歌舞演員,過時太久的時裝模特,或被遺棄而曾經有身份的女子:舊式女帽斜插著一支紫色羽毛,襯領敞開,露出垂老的乳溝。超短裙碧綠,更有碧綠的連腰網眼長絲襪,當然,還有顫巍巍的,但完全不適合她的年齡的高跟鞋。如同許多上東城富裕人家的老太太,她的神色,以至整個身姿流露出經年累月的淒涼和高傲。她從不看人,也不同人說話,永遠孤零零地占據著門邊一張椅子,威嚴而茫然,凝視著桌麵上的咖啡杯,或者彎下身照料腳邊的幾隻塑料袋。

 

她不像是做過母親或妻子的婦女。這在紐約並不稀奇。顯然她也不是這的學生,咖啡座侍者說,上幾代的雇員和學生就看見她天天出現。不消說,她是瘋子。此地的人從不打攪瘋子,學校也任由她進出流連。可紐約有的是乞丐或半瘋的人——學校對過就有一位既瘋且醉的壯漢,每天高聲歌唱普契尼詠歎調,手裏舉著討錢幣的鐵罐——這位老太太何以偏要到“藝術學生聯盟”來?

 

但願後來我聽到的故事是真的:終於有人告訴我,馬蒂斯1950年代造訪紐約(這事是真的),據傳曾選中這位女士當模特,也就是說,大師本人畫過她。

 

難怪她驕傲。難怪她喜歡紫色和生蔥般的綠色。原來她是忠貞不渝的藝術烈女,這位紫綠色的繆斯!

 

本文選自 2013/12/9 《東方早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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