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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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偷拍走上神壇,他是第一個

(2022-12-26 09:34:12) 下一個

 度公子 一日一度

 

他說,自己是一條野狗。

穿著黑色的衣服,終日穿梭在街頭巷尾。
憑借著靈敏的嗅覺,捕捉著身邊一切細微的東西。
他的上衣口袋裏裝著廉價的相機,劣質的膠片,隨時準備著把世界截下圖來。
他的鏡頭對準著路人的臀部、撒尿的小孩、雜亂的牛皮癬廣告、充滿性和暴力的電影海報...
照片多為偷拍,手段算不上敞亮,即便挨打,他也死性不改。
他不講究精美的構圖,也不關心清晰度,隨手哢嚓一下,僅憑直覺。
洗片時更是暴力,一大堆膠卷全扔進桶裏,洗成啥樣算啥樣。
廢片率,幾乎100%。
他是攝影界的流氓,也是享譽全球的街拍大師,他是--森山大道。
在街頭溜達了近60年,攝影撐起了他全部的人生:
「把攝影從我生命中扣除,我就隻是個糟老頭。」
01
遊走街頭,是野狗的宿命。
童年時的森山因為厭學而逃課,整日在大街上晃蕩。
80來歲時也依然如此,唯一不同的,隻是手上多了個相機。
他迷戀城市的街頭,這裏就像變形蟲,無時無刻都處在變化之中。
照片是永遠拍不完的,有趣的事物能分分鍾把相機淹沒,你永遠也無法看清一座城市,哪怕你自詡已經熟悉了這裏的每一塊石子。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日本,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激進的味道。
森山也是社會運動中的狂熱分子,他想表達,想呐喊,恨不得在深夜的街頭大吼CNM。
彼時的他不到20歲,高中念到一半就徹底輟了學,自費學起了平麵設計。
他想靠設計表達點什麽,更重要的,是為了糊口。
1956年,美國人威廉·克萊因出了本攝影集《紐約》。
那暴力的鏡頭、毫不講究的構圖、雜亂無章的排版,公然對傳統的精致審美發起挑釁。
這本書把森山原本遵循的規則,震得地動山搖,原來攝影可以如此放肆地表達。
他抓起相機,從此成為了街頭的「快門殺手」。
22歲那年,森山懷著一腔孤勇從大阪跑到東京,去投奔當時的明星攝影師細江英公。
在為細江做助手的三年裏,他學會了很高端的暗房操作技巧,並且全程參與製作了三島由紀夫的攝影集《薔薇刑》。
細江英公的風格唯美浪漫,講究極致的華麗,而森山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是一種野狗氣質。
三年之後,森山選擇獨立出道,成為了一個自由攝影師。
就像是勒緊的枷鎖突然斷開,森山走上了與恩師細江英公完全相反的風格。
他不拍明星富豪,不拍山川美景,而是像從前那樣走上街頭,拍攝無人問津的角落。
搖晃的鏡頭、模糊的焦點、粗顆粒的質感...
如果你不了解森山,或許會覺得他的作品糟糕得無可救藥。
森山太明白這樣的誤解,他曾經寫道:「如果讓我衝洗的清楚一點,我也是可以的,做暗房三年,我不是開玩笑,我要多好就能有多好。」
攝影具有著很高的表達能力,森山無意將自己的作品與藝術靠攏,他隻想「複寫這個世界」。
一種樸素的、原生的、不帶有任何立場和哲學思考的複寫。
如果世界本身是粗糙的,那他的作品就是粗糙的,任何佯裝的精致都是虛偽。
02
森山的照片,是有味道的。
不是精致白領的味道,而是醃臢之地特有的混亂氣味。
1967年,森山出了第一部攝影集《日本劇場寫真帖》。
他將鏡頭對準了小劇場的落魄演員、失明的乞丐、脫衣舞者、新宿狹小街巷中的性工作者...
這些藏汙納垢的地方,才是人間真實。
新宿的霓虹燈閃耀之時,社畜們脫掉白天的西裝革履,在小酒館裏喝得滿麵通紅,鬼話連篇。
那些拘謹的,禮貌的,點頭哈腰的,都在妓女的溫柔鄉裏慢慢散去。
森山也是風月場的常客,他喜歡女人,也喜歡情色。
他甚至說:「我一直覺得,世界就是一個色情場所。」
與城市的光怪陸離不同,森山情願把一切色彩都納入黑白之中。
彩色是廉價和庸俗的,而黑白具有著無可救藥的性感:
「簡單來說,黑白攝影包含了抽象性和象征性,可以說是夢一樣的世界。」
那些羞於啟齒的,見不得光的,都躲在了黑暗之中。
散發著一種髒兮兮的,又充滿了誘惑的味道。
第一部攝影集確立了森山的獨有風格,幾乎是同時,他收到了《PROVOKE》雜誌的邀請。
這是攝影界極具先鋒意識的刊物,正如它的宣傳語:所謂照片,是為挑釁思想而生的資料。
森山不加收斂地把自己的風格展現在了這本刊物上,這無異於挑起了一場影像革命。 
因為過分激進,刊物出到第三版就被迫停刊了,但它至今都是攝影界無法取代的神作。
對於攝影,森山是不設限的,碎片也好,混亂也好,一切全憑直覺。
但也正是這樣的無邊界感,讓森山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他甚至覺得自己並不了解攝影。
1972年,他推出了寫真集《攝影再見》,裏麵依舊是各種各樣的廢片。
失焦的、被刮花的、甚至是畫麵一片空白的,照片裏的意象如同照片本身那樣,處於破碎的邊緣。
但這部作品卻意外地成為了森山的巔峰之作,其風格在年輕群體中一度掀起了模仿狂潮。
森山是不高興的,自那之後他滑向了漫長的低穀期,每天在失魂落魄和鬥誌昂揚間來回拉扯。
「我再也不能拍照,但是我腦子裏想的都是照片,於是我走火入魔了。」
攝影的本質是什麽?這個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了十年。
1982年,他以轉型之作《光與影》回歸,一複出就受到了世界範圍內的追捧。
同時他也用作品回答了自己的疑問:
「所謂藝術,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創造出裂縫般的瞬間,讓我透過縫隙一窺異界樣貌。」
03
詩人廖偉棠曾問森山:在什麽情況下,你絕對不會舉起相機按快門。
森山答:「一是在死亡的場合裏,二是在歌舞伎町遇見黑社會。」
由此可見他的出片量。
而這些影像,無疑是日本現代社會發展的特殊注腳。
森山的成長,伴隨著二戰後日本經濟的快速騰飛,以及傳統價值觀的消亡。
消費主義淹沒了理想,人生的價值用錢和權來衡量。
森山說,這是一個「壞時代」,他不想關心,也不感興趣。
他唯一的愛好還是掃街,憑借著靈敏的嗅覺,去尋找大街小巷那熟悉的氣味。
世界在變,時間在變,但一個城市裏最隱秘的氣味卻不會變。
他把照片看成是「光與時間的化石」,那在暗房裏一點點浮現的,是這個城市最真實的記憶碎片。
所以這個遠離時代的老人,反而成為了時代的記錄者。
年輕的時候,他曾試圖為自己的作品賦予某種高尚的意義。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發現一切都是可疑的。
人類可疑,他拍了一輩子的街道也可疑。
所以他放棄了主觀的思考,一切隻為「把現場的衝擊力原封不動地帶到暗房裏」,所有的解讀隻留給欣賞照片的人本身。
森山最著名的作品,是這隻野狗。
它站在黑暗裏,凝視著光照來的地方,眼神如刀一般犀利。
它不是這個世界的入侵者,不是背叛者,不是革命者,也不是諂媚者。
它隻是保持著旁觀,充滿著警惕,為了活命不斷尋找著食物。
森山說,這隻野狗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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