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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鄭板橋:一個“中產”的奮鬥史

(2022-11-24 20:08:51) 下一個

作者:宋宇晟

製圖:張艦元

莫以青年笑老年,老懷豪宕倍從前。
張筵賭酒還通夕,策馬登山直到巔。
落日澄霞江外樹,鮮魚晚飯越中船。
風光可樂須行樂,梅豆青青漸已圓。
——鄭燮《再和盧雅雨》

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65歲的鄭板橋在一次聚會上寫下了這首詩。

他回首自己已經走過的人生,看到的是宴會、賭酒、通宵、策馬,概括成四個字,就是吃喝玩樂。

麵對同來聚會的年輕人,鄭板橋似乎還有一點“語重心長”的口氣在裏麵——你們不要笑我這一大把年紀,老夫現在吃喝玩樂的勁頭可是比年輕時還強呢。

學書學劍皆不成

鄭板橋年輕時什麽樣?

老實說,從生平經曆上看,那段時間,鄭板橋過得並不是很順。

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年),鄭板橋出生於一個“中產”之家。其祖、父都是當時的文化人——祖父是位儒官,父親考中秀才後便在鄉裏設館教書。

但到三四歲時,鄭板橋的母親就去世了。年幼的他由乳母費氏撫養。

我生三歲我母無,叮嚀難割繈中孤。
登床索乳抱母臥,不知母歿還相呼!
——鄭燮《七歌》

偏巧這幾年年成不好,再加上鄭板橋母親病逝,父親轉年又續娶了郝夫人,本來算是“中產”的鄭家,已有“家道中落”的跡象。

鄭板橋的童年就是在這種稍顯困頓的家境中度過的。

雖然經濟條件不好,可生在耕讀之家的鄭板橋,眼下似乎隻有讀書一條路可以走。

學習成績如何呢?大概二十多歲的時候,他考中了秀才。可直到三十歲,鄭板橋在科舉的道路上並沒有“更進一步”。

恰在此時父親也去世了。一家的生活也隨之陷入困頓,生活來源減少了不說,還要解決家中的欠債。

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剝啄來催債。——鄭燮《七歌》

這時的鄭板橋對自己的人生很不滿意。

鄭生三十無一營,學書學劍皆不成。
市樓飲酒拉年少,中日擊鼓吹竽笙。
——鄭燮《七歌》

落拓揚州:賣畫為生,為省房租住寺廟

顯然,僅靠在家鄉教書已經難以為繼了。不得已,鄭板橋來到家鄉附近的揚州賣畫,像今天的“北漂”一樣,他成了“揚飄”。而這一“漂”就是近十年。

當時的揚州很是繁華,雖不比京城,但這裏是當年的食鹽供應基地與南北漕運咽喉。在這樣的城市生活,光鮮可開銷也大。和今天的“北漂”一樣,“住”是一個大問題——住客棧花錢多,又沒有親朋可以借宿。為了省下些許住宿費,鄭板橋就借住在寺廟。

其實,這期間,鄭板橋賣字畫的所得並不多。他畫的竹子也不被當時人喜歡,可他卻不願為了迎合買家的口味而改變自己的畫作。

十載揚州作畫師,長將赭墨代胭脂;寫來竹柏無顏色,賣與東風不合時。——《和學使者於殿元枉贈之作》

這十年恐怕是鄭板橋人生的低穀——他的獨子夭折,結發妻子徐氏去世。這個“中產”之家越發破落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鄭板橋不想再這樣沉淪下去。畫賣得不好,一介書生還剩下做官一條路可以改變命運。而要做官就要在科舉之路上繼續走下去。

燮年三十至四十,氣盛而學勤——鄭燮《詞鈔•自序》

艱苦的生活環境往往催人奮進。在揚州賣畫的這十年,鄭板橋自認學習還是很勤奮的。

相比於相信天賦、天才,他似乎更相信讀書的成績來自於刻苦、努力。他後來曾在家書中說,讀書過目不忘最不濟事,孔子讀《易》尚且韋編三絕,翻閱無數次,隻看一眼能有什麽用?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鄭燮《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一書》

四十歲時,鄭板橋到南京參加鄉試,不負十年辛苦,一下考中了舉人。

感覺人生到達了巔峰

中了舉人後的鄭板橋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飽暖思淫欲。”有了身份,又有了錢,鄭板橋玩嗨了——開宴會,泛舟河上、美女相伴,痛飲高歌,喝大了有時還痛哭一場。

更紅樓夜宴,千條絳蠟。彩船春泛,四座名姝。醉後高歌,狂來痛哭,我輩多情有是夫。——《沁園春•西湖夜月有懷揚州舊遊》

這時的鄭板橋變得多情起來。

在被鄭板橋自己收入文集的詩詞作品之中,不乏“豔詞”。其中就有直接與歌女鬥情的描寫。“眉梢有話,舌底生春,把酒相偎”這樣的句子出現在其作品中。

韻遠情親,眉梢有話,舌底生春。把酒相偎,勸還複勸,溫又重溫。柳條江上鮮新,有何限鶯兒喚人。鶯自多情,燕還多態,我隻卿卿。——鄭燮《柳梢青•有贈》

另一首《賀新郎•有贈》大概是贈給曾經的戀人,詞中寫了一次豔遇,戀愛的對象在作品裏被他稱作“可人”。

舊作吳陵客,鎮日向小西湖上,臨流弄石。雨洗梨花風欲軟,已逗蝶蜂消息,卻又被春寒微勒。聞道可人家不遠,轉畫橋西去蘿門碧,時聽見,高樓笛。——《賀新郎•有贈》

這些還都是詩詞作品中的記載。真實生活中,鄭板橋也是春風得意。

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鄭板橋四十四歲,中二甲第八十八名進士。在科舉這條路上,鄭板橋算是走到了盡頭了。

四十多歲,有了功名,前途大好,雖然已不年輕,鄭板橋還是續娶了郭氏,後來又納了饒氏為妾。

為官之道:五鬥何能折我腰?

可抵達人生巔峰之後的五年多時間,鄭板橋一直在等。

在清代,考中進士並不意味著就可以做官了,你還要等待有官員出缺——有人給你騰出位置,你才能去當官。

乾隆六年(公元1741年),這個機會終於來了。轉年春天,鄭板橋就到範縣上任了。

雖然是個小縣城,他還是希望在這裏實現自己的抱負。

做了官的鄭板橋對於官場的這一套,還是有自己看法的。比如他對一些衙門排場並不“感冒”。在詩中,他就明白地表達出,對那種長官出行就要鳴鑼開道的規矩,頗不適應。

喝道排衙懶不禁,芒鞋問俗入林深。——《喝道》

幾年後,鄭板橋調任濰縣知縣。在這裏他麵臨了嚴酷的考驗。

上任第一年,濰縣就出現了海水倒灌,隨之而來的瘟疫、饑荒,讓百姓吃飯都成了一件難事。

鄭板橋的反應是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可動用國庫糧食需要層層審批。對於本就厭煩那時官場繁文縟節的鄭板橋來說,他考慮的是吃不上飯的百姓。即便在無批文的情況下開倉賑災可能毀掉自己的仕途,他也要盡快讓百姓填飽肚子。畢竟他自己曾受過窮,也知道吃不上飯的滋味。

於是他“擅開官倉”,為百姓發糧。賑災後,鄭板橋又帶頭捐出半年的俸祿,修建東關土城。

可這樣做終究不合規矩,鄭板橋的官也做不長了。

不過,他並未因此悶悶不樂,反而後來在一幅畫中題寫了這樣的詩句——誰與荒齋伴寂寥,一枝柱石上雲霄。挺然直是陶元亮,五鬥何能折我腰?

賣畫之道:明碼標價,隻要銀子

寫字作畫是雅事,亦是俗事。——鄭燮《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五書》

不做官能去哪?不想為“五鬥米折腰”的鄭板橋再次回到揚州重拾舊業——開始賣字賣畫。

濰縣三年範五年,山東老吏我居先。
一階未進真藏拙,隻字無求幸免嫌。

可這時的鄭板橋已不是當年的鄭板橋。他的名氣也大了,甚至總會有人向他求字。

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鄭板橋為自己的書畫開出了一份“價目表”——大幅六、中幅四、小幅二,書條對聯一,扇子鬥方五錢。

這價錢確實不便宜了,條幅對聯也能賣到1兩銀子。

雖然是賣畫掙錢,可鄭板橋仍然有自己的脾氣。他特意為自己賣畫一事做了說明。“別總送些禮物、吃的來討書畫,您送的這些我也未必需要,還都不如銀子好使。您送來銀子,我心裏也高興,書畫質量自然就會高一些。如果要是賒賬的話,就別怪我年老精神不濟了。”

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現銀則中心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年老神倦,亦不能陪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畫竹多於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話舊論交接,隻當秋風過耳邊。——鄭燮《潤格》

此時的鄭板橋雖不太富裕,生活也算過得下去。奮鬥了大半輩子,而今也隻是基本享受到“中產”的生活。

生活的困難並沒有磨掉鄭板橋身上的棱角。他依舊與友人飲酒作樂,身上仍然能見那文人風骨。

和早年在揚州賣畫時一樣,晚年的鄭板橋還是獨愛畫蘭、竹、石。

他曾在畫中題寫了這樣一首詩:竹也瘦,石也瘦,不講雄豪,隻求纖秀,七十老人尚留得少年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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