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宇宙紫薇星
今天想嘮一個假期觀察。我國慶一個人留在了北京,朋友怕我閑的長毛,幾次三番喊我去寺廟轉轉。
咱過去對寺廟的印象,都是上了歲數的大爺大媽愛拜佛,不是為孩子考試求高分兒的,就是為家人健康保平安的。
沒成想,國慶去戒台寺這一路,我放眼望去,壓根不見老年人,全是年輕人。
有騎著公路車去燒香的車隊,也有山係朋友組團拜佛的聚會。
也有身穿始祖鳥夾克外套,進了內殿繞著菩薩虔誠地念叨。
少數幾個大爺大媽在門口合影留念的功夫,年輕的燒香部隊已經衝到了第一個大殿前,雙手合十,開始拜佛。
現如今去拜佛的年輕人,為啥越來越多了?
這一代人愛去逛寺廟,是真的開始信命了嗎?
兩年內失業五次的小高,搶過雍和宮的頭香,也在金山寺花過一千多塊供了佛牌。
她說寺廟術業有專攻,她不想求發財,欲望太大怕沒法實現,要許就許一個好前程。
小高本身不懂寺廟的門道,和大部分在北京上班的年輕人一樣。
起初去寺廟純粹為了打發時間,你去商場要花錢,去寺廟還能免費許個願。
“這種事也沒所謂靈不靈的,多拜拜也沒有壞處。”
直到20年以後,事業開始走下坡路,先是換工作後是換城市,她去寺廟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去年離開北京,定居到杭州,周末隻要不加班,小高就拉著男朋友去爬山和逛寺廟。
“像靈隱寺金山寺這種大寺肯定要去的,小的寺廟偶爾坐坐也挺舒服的。”
回想去過的寺廟,她最喜歡的是北京的法源寺。
法源寺挨著中國佛學院,寺廟沒有商業化,不接受上供,人少安靜,還有人去喂貓。
一般去寺廟都花不了什麽錢,進門有免費的三炷清香,去殿裏拜拜就可以,也不是真的信這個,感覺就是到了這個階段,拜一拜求一求,圖個心裏安慰。
唯一花錢那次,是去金山寺,當時朋友臨時找了導遊,教小高怎麽供奉佛牌。
供佛牌就是僧人在牌子上寫下祝福,對著牌子念經祈福,留在寺廟供奉,小高覺得這個儀式感聽起來就很“靈”。
不過去完金山寺沒過多久,定居杭州的小高又失業了。
很多人覺得寺廟就是這樣,有的人去求姻緣,求完就分手了,這可能是菩薩幫你擋了孽緣,指了明路。
小高也是這麽想的,順勢而為,運氣總會好起來的。
不過現在再去許願,她會特別報一下自己身份證號和祖籍地,怕自己許願的時候說得不精確,菩薩就把許願的人給搞混了。
像小高這樣有下坡感的年輕人,不是少數。
拿北京的雍和宮來說,這兩年就火成了年輕人的頭號玄學陣地。
在當地人的印象裏,雍和宮以前都不算是啥著名景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逢年過節大家都搶著去雍和宮燒頭香,尤其是法物流通處的香灰手串,還成了年輕群體的網紅爆款,且售價不低。
隨便打開小紅書,大數據也會告訴你,燒香最上頭的花錢最多的,全是年輕人,甚至定期去寺廟買周邊,批量購入不亞於去迪士尼。
早上十點去雍和宮遊玩的李姐挺感慨的,進了門發現這烏泱泱的都是年輕人。
有排隊買手串的,也有排隊等著進去燒香的,隊伍裏的人群低頭沉默不語,乍一看場麵有序的甚至有些離奇。
李姐弄不懂為啥現在的年輕人都跑到寺廟裏求神拜佛,但從雍和宮各殿排隊密度似乎可以找到答案。
雍和宮之所以受到年輕人追捧,是因為它的“靈驗”之處,主要是財運和事業,尤其是學業。
工作上有項目接手,先去求個手串;
考研考公之前,去求考試一戰上岸;
事業停滯不前,生活跌到低穀,繞著宮外走幾圈,也能去去晦氣。
小玲去過幾次雍和宮,第一次也是聽說朋友拜過之後,事業運蹭蹭往上走。
“這種事兒都是身邊的人去過才可信。”
她到雍和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地圖,哪個殿是管事業的,哪個殿是管財運的,哪個是負責健康的。
按照類型挨個拜,還要在心裏分清願望的主次,進了殿就往墊子上磕,看見菩薩就往下跪。
以前信玄學能招桃花,偶爾去的都是紅螺寺,這兩年去雍和宮的明顯多過紅螺寺。
整個群體的玄學思路都在轉變,感情求來了也會散,隻有搞事業和搞錢,才能穩穩抓在自己手心兒裏。
之前網上有人發了寺廟的一個對比圖。
左邊的“前程似錦”掛得玲琅滿目,右邊“早生貴子”和“永結同心”無人問津。
除此以外,在小紅書上發關於寺廟的筆記,似乎也成了一種流量入口。
點讚過萬評論過千,評論區全在留言接“上岸”。
有人去了杭州的香織寺,求了學業禦守,從此學業開掛,一路連過考研初試複試,英語筆譯專八。
有人沒去成寺廟,也要發一個電子寺廟,隔空拜佛,祈求公辦上岸,賽博接好運。
有人考研上岸,特意回到珠海金台寺還願,說自己考研期間來這拜過,還貼心附上了拜佛攻略。
也有人在靜安寺拜菩薩,被一對情侶同步拜佛的動作吸引,覺得畫麵虔誠美好,仿佛看過就能心想事成。
寺廟成了這屆年輕人的實體錦鯉,他們把生活砸過來的難題都留在了廟裏。
盡管年輕人越來越熱衷求佛問道,但寺廟氛圍卻大不如前。
以前拜佛的主力還是旅遊團,進了寺廟既熱鬧又吵鬧,導遊和遊客擠在一起,寺廟是純粹的景點,大家各取所需。
可被年輕人占領後的寺廟不太一樣,盡管不懂佛學,但95後和00後對拜佛燒香的忌諱卻不少。
有的在去之前會做足功課,來月經能不能去拜佛?進門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請回家的手串被別人摸過了該怎麽辦?通通都要在網上搜索一遍,生怕犯忌。
除此之外,踏進寺廟的年輕人,個個臉色沉重又壓抑,感覺都是帶著心事來的。
老實說,玄學之所以成為年輕人的倚仗,歸根結底是後疫情時代所帶來的不安全感所致。
大廠offer隨時被毀,畢業即失業,996不再是福報,考研考編隨即成了救命稻草。
去年披露的考研人數首次突破了450萬,而今年的考研人數預計要達到520萬;
根據勞動保障局的一份數據顯示,我國目前靈活就業的人數已經達到2億人次。
30歲左右的互聯網民工,裁員失業,房子斷供;
剛步入社會的20歲年輕人,懷抱著明天會變好的期許,等來的卻是努力也沒什麽用,抬頭就身處持續性的就業寒冬。
年輕人擰巴地活著,一半是內卷一半在內耗,身邊卻沒有任何模式可以參考,生活中的失控感和時代的隨機性卻不斷在加重。
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中,你總要去試圖撈住點什麽。
與其說年輕人去寺廟是依靠玄學,開始信命。
不如說年輕人把寺廟當成緩釋焦慮的地方,把拜佛視作為一種安慰劑的作用。
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下,討一個上上簽。
或許就是暫時的確定,也是暫時的“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