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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謳:中印邊境衝突60年祭

(2022-10-21 17:07:40) 下一個

 

作者簡曆

 

張謳,1959年生人,1982年畢業於河北大學外文係。1989年獲得英國萊斯特大學大眾傳播學碩士。央視首任駐印度首席記者,央視駐歐洲中心站(倫敦)資深記者。著有《英國風物記》《印度風物記》等。

 

中印邊境衝突60年祭
 
作者:張謳
 
概要:1962年10月20日爆發的中印邊境衝突,成了兩國關係的一道傷口,至今仍未愈合。印度民眾如何看待那場戰爭?戰前預想與結果差距有多大?勝敗得失,不可不察。
 
邊界對峙的中印軍人
 
當鄰居對同一件事的認知大相徑庭,且無法說服對方時,通常會敬而遠之,或老死不相往來。若是鄰居間的柵欄出了問題,雙方都會主動湊過來,直至掰扯清楚。這正是鄰國對待邊界線的態度。
 
我在印度工作期間,印度人經常與我爭論中印邊界問題。他們的觀點相當一致,認為中國在1962年“侵略了”印度。我說,藏南本來就是中國領土啊。那位愛寫詩的倉央嘉措,是西藏的第六世達賴喇嘛。他的故鄉就在達旺。
印度人接著質疑,西藏政府與英印政府簽訂了《西拉姆條約》,已經承認了“麥克馬洪線”,中國政府要遵守這個條約。我說,西藏代表確實在《西姆拉條約》上簽字了,但是中國政府代表沒有簽字。對方打斷我,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如果說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為何中國政府同意西藏代表參加西姆拉會議?西藏代表為何能在三方協議上簽字?這說明“麥克馬洪線”涉及到了三方領土,而不僅僅是中印兩方。請問,中俄簽訂邊境條約時,讓黑龍江政府代表簽字了嗎?沒有吧,這說明西藏有自主權!對方步步緊逼:既然中國認為“麥克馬洪線”以南是自己的領土,在1962年也拿到手了,為什麽還要退回去?是心虛嗎?此刻,對方成了一位怒不可遏的受辱者。
當兩個人的證據和立場不同時,很難說服對方。在尷尬的冷場中,對方神情一變,居然唱起歌來。我以為對方被剛才的爭論氣懵了。仔細一打聽,原來歌詞是“讓我們拿起槍,射擊中國”。這首歌曲有些耳熟。記得在西孟邦,一個青年人對著我唱這首歌,還不停地挑動眉毛,現在我才知道了歌詞內容。

1962年對印反擊戰戰鬥場景

 

1962年印軍戰敗,如同在印度人心上捅了一刀,至今仍在滴血。從1968年開始,印度高中和大學都要講中印邊界衝突,培育印度國民的“受辱”和“仇華”心態。印度各政黨相互撕扯指責。無論哪個黨派,一旦成為執政黨,那在領土問題上都是相當一致。
中印邊境談判至今未取得進展,與印度高層的激昂情緒不無關係。“保衛領土”是他們贏得民眾選票的有效方法。這恰好應驗了德國《戰爭論》裏的一句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是政治家的遊戲。”即使中方提出用邊境東段的9萬平方公裏,換取西段阿克賽欽的3萬平方公裏,印方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更有印度媒體指責中國是欺軟怕硬的“變色龍”。這些媒體說,新中國成立之初,中央政府宣布不承認以前的所有不平等條約。滿清政府與沙俄簽訂了一係列割讓領土條約。香港島、九龍島、新界當時仍在英國管轄之下。澳門在葡萄牙人手裏。新中國沒有從蘇聯那裏討回多少土地,沒有與英國和葡萄牙談判香港和澳門的歸屬問題,卻隻盯著中印間的領土糾紛。兩國間的領土糾紛,尚不及沙俄掠走中國領土麵積的十分之一。印媒的字裏行間充滿著悲憤。
前印度國防部長費爾南德斯在《1962年的罪人》一書序言中說:“1962年,中國軍隊大敗印度軍隊。這確實讓人捶胸頓足,需要我們尋找失敗原因。然而,印度並沒有認真反思,為何驕傲的印度軍隊被中國人打得一敗塗地。事實上,那個遭受心靈重創的政府被事態發展嚇懵了,以至在中國麵前選擇了投降的說辭。”費爾南德斯認為,1962年的兩軍交手隻是一場戰役。中印邊境糾紛遠未結束,鹿死誰手尚未揭曉。
進入21世紀後,印度有了脫胎換骨的說法。中央邦教育委員會編寫的曆史教材認為,印度才是中印邊界衝突的贏家:中印邊境衝突如同鄰村爭奪一片田產,中國說那片田產自古就是自家的,印度說那片田產是上輩人傳下來的。雙方都指責對方是入侵者,最後爆發了武裝衝突。中國打贏了戰爭,卻具備失敗者的一切特點——沒有拿回土地。印軍戰敗了,除了沒有勝利之名外,卻保住了勝利者應得的果實。

印度領導人在前線

 

“自古以來”究竟有多古
邊界糾紛皆因一方不承認另一方的證據。若以“自古”為準,究竟上溯到哪個年代才算“古”?這實在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一個族群和國家的誕生,通常經曆過兼並或武力征服,邊境也會隨之變化。現今許多國家的邊境線,與100年前並不一致。若翻看300年前的世界地圖,很多國家尚未誕生呢。
就中印邊境西段的阿克賽欽歸屬而言,雙方都有證據。中方說,清政府官員於1892年在喀喇昆侖山口豎起界碑,界碑東側是連接新疆和西藏的阿克賽欽。印方說,早在1840年,來自克什米爾的稅收官,曾兩次去拉達克和阿克賽欽一帶收稅。在邊界談判中,國際公認的原則是,法律文件距現在愈近,則效力愈強。其前提條件是,雙方必須認可同一份文件,否則就是各說各的理。
喜馬拉雅山脈縱橫交錯,發源於大山深處的河流切割出多個山口,形成了河流穀地和湖泊。共同的信仰和生活習俗,逐漸讓藏人有了固定的聚居地和牧區,形成了西藏與鄰國的傳統習慣線。喜馬拉雅山南麓的達旺,便是藏民的活動中心之一。
西藏是藏傳佛教文化中心,其影響力輻射到了周邊山地王國。山地王國的經濟重心則在喜馬拉雅山南麓。在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經營下,大吉嶺、噶倫堡與加爾各答有著繁忙的經貿往來。英國東印度公司把隻是“地理名字”的印度,組合成了一個散裝國家。為了防止這個散裝國家再次四分五裂,就需要有一圈“緊箍咒”,即劃定一條清晰的邊界線。
印度三麵環海,唯北方與多國接壤。英國殖民者持續向北推進,打破了山地王國相互製約的格局。英國人以保護者的姿態,為它們調停糾紛、劃定邊界。不丹、錫金、尼泊爾、拉達克等被劃入英國的勢力範圍。
拉達克曾是西藏的屬地。1834年,錫克王國出兵入侵拉達克,攻占了首府列城。拉達克被迫簽訂城下之盟,成為錫克王國的一部分。1845年,東印度公司指揮的英印軍隊征服了錫克王國,其領土被兼並。東印度公司在1858年被英國議會撤銷,由總督來管理印度。1865年,印度測量局派出測繪員約翰遜前往拉達克。他依據山脊和山口方位,把西藏的阿克賽欽等領土劃歸克什米爾,麵積近3萬平方公裏。約翰遜把測量報告和地圖發表在1867年第37期的《皇家地理學會》雜誌上。
英屬印度政府一直想把西藏變成中印間的“緩衝區”,把西藏經營成進入中國腹地的通道。1888年,英軍在隆吐山擊敗藏軍,亞東開辟為商埠。1903年10月,英國軍官榮赫鵬中校率英軍進入西藏,再次擊敗藏軍。次年,榮赫鵬中校與西藏政府簽訂《拉薩條約》,英國商人獲得貿易特權。到了1913年,英國人決定以條約形式來確立英屬印度與西藏的特殊關係。
英語Tibet的發音源於“吐蕃”。吐蕃曾是一個麵積遼闊的獨立王國。唐朝文成公主遠嫁鬆讚幹布,是中國睦鄰友好的古老手段。直到1247年的“涼州會盟”,西藏才正式納入元朝版圖。民國初年,各省軍閥混戰。西藏政府起了獨立之心,但仍在中華民國政府的管轄之內。
依據國際慣例,當中國西藏與鄰國發生邊境糾紛時,應由中央政府出麵談判解決。西藏代表隻能算是中國外交使團的成員之一。在1913年的西姆拉會議上,英國人邀請了袁世凱政府代表和西藏政府代表,舉行了英、中、藏三方會談。袁世凱政府不僅沒有抗議,反而派代表出席此次會議。西藏代表與中華民國代表,終於有了平起平坐的機會。
1914年7月,英、中、藏代表再次聚會西姆拉,準備簽訂《西姆拉條約》。英方代表麥克馬洪在《西姆拉條約》後麵,附上了邊界東段的地圖,聲稱英方依據“分水嶺”和“山脊稜線”等地理概念,劃出了西藏與印度的邊境線。這條線從傳統邊界向北推進,圈走了藏南9萬平方公裏的土地。麥克馬洪主持了此次會議,那條邊界線又稱“麥克馬洪線”。
出席西姆拉會議的“三方”代表合影,前排左起第三人為陳貽範,第四人為麥克馬洪,第五人為倫欽夏紮
西藏上層有了獨立之心後,便開始迎合英國人,以期獲得保護。西藏代表倫欽夏紮和英國代表麥克馬洪都在《西姆拉條約》上簽字確認。中國政府代表陳貽範未在正式文件上簽字。麥克馬洪在給倫敦的最後一次報告中稱:“我離開印度前,沒有能夠使中國政府在三邊協定上正式簽字,我對此感到非常遺憾。”
在《西姆拉條約》簽署後,英印軍隊於1943年越過傳統習慣線,進入了邦迪拉、德讓宗、瓦弄。印度獨立後,尼赫魯政府全麵繼承了英國人留下的遺產,還接過了其在西藏的特權。直到中國人民解放軍和平解放西藏後,這些駐藏機構才陸續撤走,但是留下了邊境糾紛。
中印爭議地區分為三部分,東段是藏南地區的9萬平方公裏,中段地區的2000多平方公裏,以及西段的近3萬平方公裏。中段有四塊爭議地,有兩塊是在英國統治印度時期侵占的,其餘都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初,被印方逐步蠶食的。由於地理環境形成的雪山線與分水嶺不一致,進而引發了劃界分歧。中方主張雪山線,印方主張分水嶺。
西段的爭議焦點是阿克賽欽。阿克賽欽中間低周邊高,周圍山峰的海拔在5000米以上。印度政府派地理和法律專家前往英國外交部檔案館,找到了約翰遜的測量報告和地圖。這就成了印度政府堅持阿克賽欽是印度領土的依據,並指責中方沒有契約精神。
中印邊界問題示意圖
國民性格決定其國家命運。受印度教思維的浸淫,印度教徒有一種天生的自大心態。他們隻在乎自己的感受和利益,很少顧及對方的感受。身為婆羅門種姓的尼赫魯總理認為,印度的外交政策在印度獨立之前就存在了,印度政府隻是從英國人手裏繼承了那些“條約”。若鄰國提出質疑,便是對印度的蔑視,會傷害其尊嚴。
邊界衝突升級
在英國的殖民地國家中,印度的地位名列第一,被視為英國王冠上的明珠。印度獨立後,尼赫魯總理在國際政治舞台上左右逢源。新中國是通過“暴力革命”建立的,在國際上相對孤立。尼赫魯政府於1950年就與中國建交。1955年萬隆會議召開,尼赫魯堅持邀請中國代表出席,向國際社會介紹新中國。
1950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西藏。有些領主害怕中共在西藏進行土地改革,帶著自己的領地契約逃往印度。1951年,中央政府與西藏地方政府達成了“十七條協議”。成都軍區副政委兼西藏軍區第一政委陰法唐將軍說:“落實這些協議是非常艱難的。西藏上層反動分子反對解放軍進駐西藏,千方百計想把我軍趕走。”
1955年,中國開始修建連接新疆與西藏的公路,此公路穿越了阿克賽欽。印方拿出了約翰遜標出的經度、維度和山脊,證明這條新藏公路穿過了印度領土。中方表示,曆屆中國政府從未承認過約翰遜線。1956年起,中國政府曆經一年半的時間,建成了高等級的新藏公路。這引發了印度政府的不滿。

中印士兵對峙

 

周恩來總理於1956年訪問印度,主張通過談判解決領土糾紛。印方認為,中印之間在東段不存在領土爭端。如果要談判的話,那就要談判阿克賽欽的歸屬問題。1959年3月,解放軍從西南、西北調集3個師進入西藏平定叛亂。這又引發了印度的強烈關注。周恩來總理當年11月7日表示,為了緩解爭議地區的緊張局勢,中印在實際控製線各自後撤20公裏,建立軍事緩衝區。
尼赫魯政府再次聲明,邊界問題不容談判,印度隻與中國討論中國撤軍問題。英國《泰晤士報》駐印度記者麥克斯維爾在《印度對華戰爭》一書中寫道:中印對待邊境糾紛的態度,就像兩輛車迎麵開來,中國提議兩輛車都停下,而印度隻要求中國讓開。
達賴在1959年3月出逃印度後,印度政府以貴賓禮儀款待。達賴在穆索裏(Mussoorie)舉行的記者會上說:西藏在1951年是作為主權國與中國簽署“十七條協議”的。達賴於1960年在印度成立了“流亡政府”。中國政府認為印度如此禮遇達賴,嚴重幹涉了中國內政。中印關係急轉直下,邊境局勢愈發緊張,先後發生了“郎久事件”和“空喀山事件”。

大量印軍沿著山路不斷向邊境爭議地區行進

 

“前進政策”拉開戰爭序幕
中印邊界談判陷入僵局後,印度開始采用蠕動方式,不開一槍,不斷向前蠕動,以期最終擠走中國軍隊。正是靠著“不合作運動”和“絕食”戰術,印度政治家迫使英國殖民者離開了印度。
1961年11月2日,新德裏提出了“前進政策”,即沿著“麥克馬洪線”建立35個軍事哨所,由阿薩姆步槍隊前去駐守。其代號為“昂卡爾行動”(Operation Onkar)。印度資深記者曼克卡爾寫道:“新德裏即興製定了沒有牙齒的‘前進政策’。這似乎更多是在安撫印度公眾輿論,而非真正遏製中國在我們北方邊境的威脅。”
當時的陸軍參謀長提瑪亞上將不讚同“前進政策”。他是二戰中唯一指揮過戰鬥旅的印度將領。第33軍指揮官烏姆羅·辛格中將認為,這些新建哨卡與後勤保障嚴重脫節,難以從此地發起進攻。國防部將克節朗地區從第33軍管轄區劃走,交由臨時組建的第4軍負責,任命考爾中將為第4軍軍長。考爾中將是尼赫魯的親信。他立刻帶領一支巡邏隊,前往東部地區視察。
1962年9月4日,阿薩姆步槍聯隊越過克節朗河,在克節朗河北側的尺冬建立哨所,卻借用“麥克馬洪線”以南的多拉山口來命名。中國邊防部隊通過擴音器向印軍傳話,希望印軍退回到克節朗河以南,不要攜帶槍支進入北側,以免造成局勢惡化。
塔格拉山在克節朗河北側,自然也在“麥克馬洪線”以北。這一地理位置得到了印度第4步兵師師長尼蘭詹·普拉薩德少將的確認。他在回憶錄《1962,達旺的陷落》中寫道:“麥克馬洪線”一直是依據山脊走向劃分的。到了西側的兼則馬尼一帶,“麥克馬洪線”被劃成了一條直線。塔格拉山脊實際上在“麥克馬洪線”北側。這與印度陸軍地圖的標識相吻合。
為了查明印軍在“麥克馬洪線”一帶的活動,西藏軍區派遣了山南軍分區一個連隊,在塔格拉山脊構築了工事。印軍先遣隊看到中方軍隊在塔格拉山脊的活動後,立刻向上級謊報軍情,說有600多名中國軍人正在準備包抄過來。9月9日,國防部長梅農召開軍事會議,令“王牌”第7旅在48小時內向前推進,把中國軍人從塔格拉山脊趕走。此次軍事代號是“裏窩那行動”(Operation Leghorn ,又譯來克亨行動)。
惡劣環境讓印軍行動遲緩
當地已進入初冬,濕氣彌漫。考爾中將要求他們立刻出發。第7旅旅長約翰·達爾維準將率領第1/9廓爾喀步槍聯隊和第2拉其普特營,奉命出發。這些軍人主要來自恒河平原,不習慣高寒地區。他們穿著單薄秋裝和帆布軍鞋出發,背著槍支彈藥和三天軍糧。每兩個人還分不到一條睡毯。有的戰士被凍傷,有的患上了肺水腫。第7旅負責通信的中校更為抓狂。他們攜帶的蓄電池無法供電,手搖發電機被征調來的民夫不慎掉進深穀裏, 根本無法找回來。
達爾維來到克節朗河附近,考察這裏的作戰地形。克節朗河是一條極易徒涉的溪流,大致呈東西走向。此地既無戰略縱深,也無天然屏障,構不成戰略要地。達爾維向第4師師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師長表示讚同,認為第7旅應該在南側的多拉山口建造防禦工事。考爾中將對著地圖研究一番,否定了這一建議,堅持在10月8日執行“裏窩那行動”,甚至譏諷“前線軍官畏戰”。兩天後,達爾維派出了一支百餘人的先遣隊,駐紮在塔格拉山口西側的尺冬,為第2拉其普特營的進攻提供側翼掩護。

躲在陣地的印度士兵
 
中國軍人早就注意到了印軍的動向。10月10日淩晨,中方出動了一個步兵連,向尺冬發起攻擊,印軍很快潰敗下來。達爾維請求停止執行“裏窩那行動”。考爾中將說自己無權命令部隊撤退。任何撤退的命令,必須由新德裏發出。考爾中將在10月11日飛往新德裏,得到的答複是,繼續執行既定政策。
在中印邊境西線,印軍也在實施“前進政策”。印軍哨卡向前推進,對中國新藏公路構成威脅。1962年5月30日,中央軍委要求新疆軍區和西藏軍區製定作戰方案。6月9日, 新疆軍區組成康西瓦前線指揮部, 負責中印邊境西段戰役,何家產少將擔任總指揮。在邊境西段,中國軍隊開始反印軍蠶食的活動,中方建立哨所,與印方哨所形成“犬牙交錯”之勢。
中印邊界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尼赫魯於1962年10月13日出訪斯裏蘭卡前,他在新德裏的帕拉姆軍用機場對媒體說:我已經向軍隊下令,把中國人“趕出我們的領土”。這個日期交給軍隊來決定。印度資深記者曼克卡爾寫道,“毫無疑問,反對派的魯莽行為在很大程度上把總理逼進了死角,迫使他在中國問題上采取僵化態度,最終讓他命令軍隊在錯誤時間和地點與中方開戰。”
印度炮兵在向我軍射擊
 
對於中方來說,除了印度政府咄咄逼人的態度外,國際局勢和天氣原因也是促成開戰的條件。1962年10月初,美國空軍的一架U-2偵察機,發現古巴正在修建導彈發射基地。在得到古巴開始部署核彈頭的情報後,美國總統肯尼迪下令封鎖古巴。“古巴核彈危機”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無人再關注中印邊界的潛在衝突。此時,喜馬拉雅山進入初冬。若再晚開戰,將會麵臨大雪封山的困境。
10月14日,西藏軍區前線指揮所(簡稱西藏軍區前指)設立在錯那縣的麻麻溝。西藏軍區司令員張國華中將任總指揮,統一指揮邊防軍在克節朗、達旺方向的作戰。西藏軍區基本指揮所(簡稱西藏軍區基指)位於拉薩市,負責指揮東線中部地區反擊作戰,同時策應主戰區。
10月17日,中央軍委下達了《殲滅入侵印軍的作戰命令》。10月19日深夜,外交部副部長耿飆接到命令,立刻召見印度駐華代辦。這位代辦睡得正香。任憑禮賓司的人員按門鈴、敲門、打電話,都叫不醒他。實在沒有辦法,禮賓司隻好叫人翻過圍牆,到屋內把這位印度代辦從床上叫起來,遞交了照會。內容是中國邊防部隊即將開始反擊,既讓印方知道了中方意圖,又讓新德裏來不及反應。

中國邊防部隊指揮官在國境線上觀察印軍動向

第一階段戰役
關於1962年中印邊境戰役,中印兩國軍事專家都有詳細記述,但是差異甚大。我梳理了雙方的資料,在此隻做簡要陳述。
在邊境東線的排兵布陣上,兩軍兵力相當。根據陰法唐將軍的回憶,印軍在克節朗地區部署了3000多人,在棒山口至達旺地區部署了2700人,在珞瑜和下察隅地區部署了8個營,整個東線印軍兵力約2.2萬人。中國邊防部隊包括419部隊和11師兩支野戰部隊之外,另有山南、林芝、昌都軍分區的部隊,總兵力2萬多人。
克節朗是兩軍對壘的前沿陣地。中央軍委要求務必打好克節朗戰役。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次邊境反擊戰。中方兵力包括419部隊、11師第32團第2營、山南軍分區一部和炮兵、工兵各一部,共10300人。
印方在克節朗地區部署的兵力,隻有中方兵力的三分之一。作戰主力是“王牌”第7旅,另配備阿薩姆步兵第5營和炮兵、工兵等部,兵力為3000多人。
10月20日淩晨,中國軍隊已經在夜幕中迂回到敵側翼。154團計劃攻擊印軍右翼,155團攻擊印軍左翼。他們悄悄隱蔽起來,等待作戰命令。57團、11師第32團一個營及山南軍分區配合作戰。

克節朗戰役示意圖
北京時間10月20日7時30分,印度當地時間淩晨5點鍾。張國華將軍一聲令下,兩發信號彈升起,克節朗戰役打響。中方炮兵群的120毫米和82毫米迫擊炮、75毫米和57毫米無後座力炮,以及各步兵連屬的60毫米迫擊炮,共190多門火炮,炮擊克節朗河南岸的印軍陣地。
中方炮火炸斷了印軍的通訊係統。印軍頓時亂作一團,隻能各自為戰。第9旁遮普聯隊位於克節朗河第二和第一號橋南側,他們憑借地堡群,一度阻擊了中國軍隊的進攻。中國部隊隨後集中火力,用火箭筒、火焰噴射器摧毀了地堡群。印軍很快向後潰散。
在中國部隊的夾擊下,第2拉其普特營很快陷落。靠近扯冬的第7旅指揮部不得不撤離。達爾維和助手轉入密林深處躲藏。到上午9時,中方擊垮了印軍第7旅兩個主力營。印軍的中部和右翼防線完全崩潰。

印度軍人在向我軍射擊,遠處炮火在燃燒

 

20日下午1點半,中國部隊向章多發起總攻。廓爾喀步槍聯隊難以抵抗中方的猛烈火力,迅速後撤。當天21時,中央軍委下達了可以越過“麥克馬洪線”的命令,中國軍隊即刻縱深挺進。22日清晨,藏字419部隊步兵第154團在林地搜索時,第二連的連長吳栓柱和彭副連長發現了印軍身影。他們率領戰士包圍了這股印軍。達爾維和警衛人員共9人舉手投降。
時任藏字419部隊政治部主任的魏克上校回憶說,他們在龍布普宿營時,才識別出了達爾維的身份。當時達爾維沒有穿軍裝。他的襯衣口袋裏有一張照片。那是他與第4軍軍長考爾的合影照。達爾維準將是被俘印軍中級別最高的軍官。
25日,中方軍隊進入達旺。駐守此地的印軍隻抵抗了一陣,便渡過達旺河向南逃去。陰法唐將軍曾到過達旺寺。他說,“我們幾個領導專門去看過,拜訪過該寺的一位負責人。達旺、德讓宗一帶的老百姓有藏族、門巴族等,生活習慣、宗教信仰等都與西藏其他地方一樣。”

中國地圖上標注的達旺位置

在中印邊境的西線方向,中方的陸軍第4師步兵第10團3營、步兵第11團3營,騎兵第3團、步兵第2團、阿裏騎兵支隊守哨卡分隊,以及炮兵、工兵等兵種部隊,實施反擊作戰。中國炮兵首先用迫擊炮和加農炮,打擊加勒萬河穀等地的印軍據點。由於印軍地堡進行了巧妙偽裝,中國炮兵未能重創印軍地堡。中方地麵部隊不得不靠近地堡,用噴火器和爆破筒逐個摧毀。
新疆部隊第4師戰鬥力強悍。印軍主力第114旅參加過二戰,曾經在緬甸對日作戰3年,精通山地作戰。這場戰役打得極為慘烈。直到10月24日,中國軍隊才擊潰了印度步兵第114旅,拔除了印軍侵略據點37個,收複了大部分被蠶食的領土。

我邊防部隊大軍雲集

 

第二階段戰役
10月24日,周恩來總理提出了“和平解決邊界問題”的三項建議,希望尼赫魯總理積極回應中方的三項和平建議。為了表示誠意,中國政府命令軍隊全線停止軍事行動。印度政府則提出了談判條件,“所有邊界線需要恢複到1962年9月8日以前狀態,否則不會進行談判。”
在印軍戰敗後,哈爾巴克希·辛格少將取代了正在養病的考爾中將,擔任第4軍軍長。第4師師長普拉薩德被撤職,接替他的是帕坦尼亞少將。第62步兵旅、第4師炮兵旅都更換了旅長。正當哈爾巴克希·辛格少將在色拉準備防禦計劃時,國防部又告訴他,考爾中將已經痊愈,仍舊擔任第4軍軍長一職。11月13日,考爾中將親自在瓦弄指揮。
中方也增強了軍事力量,中央軍委指示第54軍軍長丁盛少將親率130師,直接從四川趕赴前線。這支部隊原擬參加達旺方向作戰,後因印軍向瓦弄方向增兵,考爾中將親自督戰。中央軍委決定將130師投入瓦弄作戰。

中國地圖上標注的瓦弄位置

印軍在瓦弄地區建造了馬蹄形地堡群。11月16日,第54軍軍長丁盛指揮陸軍第130師、昌都軍分區步兵第153團,以及炮兵、工兵等兵種部隊,用迫擊炮、無坐力炮和火箭筒,摧毀了印軍的地堡。離開地堡後,印軍頓時失去了戰鬥力,四散潰逃。
在西山口——邦迪拉戰線上,中方集中了3個師的兵力,即419部隊、陸軍11師兩個團、55師,另有山南軍分區4個連、炮兵、工兵等部共1.8萬人,由西藏軍區前指統一指揮。中國軍隊貫徹了劉伯承元帥的“打頭、切尾、斬腰、剖腹”戰術,實施迂回包圍戰術。
西藏軍區前指決定,戰役總攻時間為11月18日8時30分,在此之前,各部隊根據各自的作戰任務,迅速穿插到指定位置。11師的兩個團進行了7天5夜的急行軍,繞到印軍主力後麵,切斷了德讓宗與邦迪拉之間的公路,堵截敵人的南逃退路。
當419部隊、55師殲滅西山口一線的印軍後,又與11師部隊南北夾擊德讓宗之敵。此時,印軍才發現自己早已落入了中國軍隊的包圍圈。他們害怕重蹈第7旅的覆轍,分別向邦迪拉以南等方向逃竄。

我軍攻入印軍陣地,清除對方設在中國領土的據點

 

在中方第11師第33團圍攻邦迪拉時,考爾中將強令第48旅進入邦迪拉,接應帕塔尼亞師長。第48旅長認為,此時應該堅守陣地,而不是貿然出擊。考爾中將根本聽不進去。48旅隻得抽調兩個連前往邦迪拉,留下來的軍人負責構建防禦陣地。被派出去的兩個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中方軍隊擊潰。
第11師第33團一鼓作氣,攻克了庫查,直逼中印邊界傳統習慣線。此時,部隊接到了停止追擊的命令,轉入分片清剿。在清繳行動中,419部隊第154團發現了被擊斃的霍希爾·辛格準將。他是印軍第62旅旅長,也是印軍喪命戰場的最高級別軍官。
在中印邊境西線戰役中,康前指統一指揮陸軍第4師步兵第10團3營、步兵第11團3營、騎兵第3團、阿裏騎兵支隊守哨卡分隊,以及炮兵、工兵等兵種分隊,掃除了印軍的最後6個據點。西線反擊戰於11月18日開始,兩天後結束。

印度軍隊一片慌亂,不知道中國軍隊在哪裏殺出來

 

印軍戰敗的消息傳到印度首都後,震動了印度朝野。有消息說中國軍隊即將攻打提斯浦爾,那裏是印度東部軍區司令部所在地。提斯浦爾的官員不辨真假,他們用高音喇叭發表演說,號召民眾抵抗即將到來的中國侵略者。講演完畢後,這些官員卻攜帶家眷,率先逃往加爾各答方向。
中國政府於11月21日宣布:從11月22日起,中國部隊全線停火;從1962年12月1日起,中國部隊將從1959年11月7日的實際控製線後撤20公裏。中國在聲明中表示:印度武裝部隊也必須從實際控製線後撤20公裏。《泰晤士報》報道說,中國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與其說讓人鬆了一口氣,不如說令人大吃一驚。
在這場戰役中,中方取得了軍事上的壓倒性勝利。根據西藏軍區司令員張國華的女兒張小康和戰史研究者共同編寫的《中印邊境自衛反擊作戰一百問》:中方共殲滅印軍8853人,其中擊斃4885人、俘虜3968人。中方軍人犧牲722人、負傷1697人。中方還繳獲了一大批武器裝備,包括加農炮、榴彈炮、山炮、迫擊炮等。

準備逃跑的前線印軍

 
中印兩國紅十字會很快達成協議,中方釋放全部戰俘。當印度方麵派人來領回收繳的武器和戰俘時,中方禁止印方帶著軍旗過來,也沒有讓印方舉著代表投降的白旗,而是讓印方舉著綠旗過來。綠色是和平的意思。
印方分析失利原因
印軍戰敗後,印度朝野一片哀鴻。印度第4軍軍長考爾中將被撤職。在第一階段失利後,國防部長梅農已被解職。反對黨紛紛要求尼赫魯辭職。尼赫魯深受打擊,其健康狀況出現了問題。他在克什米爾休養了幾個月,於1964年5月回到了德裏。5月27日上午,尼赫魯突患中風,導致心髒病發作,當日下午病逝。
多家智庫探討了印軍失敗的原因:印度獨立是通過非戰爭方式取得的。當時的印度領導人都是獨立運動領袖和律師,而非軍事家。中國國家領導人都經過了戰火的曆練,幾乎都是“軍神”,習慣用治軍的方式來管理國家。二戰期間,印軍在北非和歐洲戰場立下赫赫戰功,當時的印軍將帥皆為英國人。
大批印軍被俘
印軍戰敗反而激發了印度人的民族意識。印度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多語言的國家,身份認同感不強。戰場失利提升了國民凝聚力。印度政客也從失敗中嚐到了“甜頭”。隻要國內出現危機,印度政客勢必拿邊境說事兒,先來一通“嘴炮”。這可以有效轉移國民的注意力。
印度前國防部長梅農回憶說,議會“寸步不讓”的原則,使得政府無法與中國進行邊界談判。印度媒體更是把政府逼進了死角。開戰前,印度媒體已經開始歡呼,印度軍隊將取得拿破侖式的偉大勝利。第7旅旅長達爾維準將認為,1962年印度軍隊的戰敗,“是戰爭高級指揮的失敗,反對黨派的失敗,參謀本部(包括我在內)的失敗;也是公眾輿論和報界的失敗;就印度政府而言,是徹頭徹尾的失策。”
國防三軍參謀學院(DSSC)校訓為“用智慧打仗”,在實際中是“按照領導意圖打仗”。克節朗河地區不適合進攻。考爾中將卻堅決執行“前進政策”,最終一敗塗地。第7師師長普拉薩德寫道:“真痛心,正是我們自己的政策,提供了敵人所需要的一切挑釁,至少在克節朗前線是這樣。”

被俘虜的印度軍人

印度外交部對西藏問題的嚴重誤讀,影響了兩國關係。印方解密的文件顯示,外交部要求駐華大使潘尼迦告訴中方:印度方麵注意到了這樣一個事實,即中國對西藏擁有宗主權。不知是發音不準確,還是聽者未聽清楚,抑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宗主權”(suzerainty)被誤讀成了“主權”(sovereignty)。兩個詞的發音確實很接近。起初,中國政府頗為欣慰,後來尼赫魯總理糾正了這一說法。中方認為印度對西藏的態度發生了變化。潘尼迦的大使任期隻有兩年,就被調回國內。英迪拉·甘地的政治顧問普拉薩德說,潘尼迦的這個失誤,既不能被遺忘,也不可原諒。這個“誤讀”讓印度付出了慘重代價。
印度軍事情報機構缺乏專業的情報收集和分析能力。第4師師長普拉薩德在回憶錄中寫道:印度情報局提供的情報說,中國人不會進行過界打擊。當第7旅在克節朗河穀駐紮時,達爾維旅長推測中國在塔格拉山脊上部署了一個營的兵力。印度情報局長穆利克卻說,那裏隻有大約200名“裝備落後且半饑餓”的中國軍人。他還信誓旦旦地表示,在任何情況下,中國人都不會越過克節朗河。達爾維旅長在回憶錄《喜馬拉雅的失策》一書中寫道,中方在20日清晨5點整(新德裏時間)開始炮擊印軍陣地。“這終結了多年的錯誤推測、幾個月的焦慮,也讓多少天的希望化為泡影。這也是混亂、恐怖的一周的終結。”

印軍士兵成為解放軍俘虜

 

沒有後勤保障的戰爭,注定是一場軍事災難。西部指揮官道爾特·辛格中將說,印度軍隊無法守住已有的陣地,更不要說強行進攻了。印軍的槍支和火炮都是二戰時期的裝備。印度空軍空投了上百噸的軍需品,半數以上物資滾落到了山澗深穀裏。其中C-119運輸機飛行速度過快,空投的物資損失最多。在食物短缺下,印軍還要壓低供應標準。牛奶、糖、鹽等早已耗盡,大米和豆類罐頭僅夠維持四五天。
印度空軍有製空權。印度空軍未出動戰機轟炸中方陣地,讓印度陸軍陷入了完全被動挨打的局麵。當時印度不出動飛機,是印軍高層擔心中國空軍轟炸加爾各答等大城市,從中國機場起飛的戰鬥機,一個多小時就能抵達新德裏上空。第7師師長普拉薩德認為,印度空軍唯唯諾諾,是造成印軍戰敗的又一原因。他後來才知道,中國飛機從海拔5800米的機場起飛,不能有效地進行作戰飛行。
印度高層對領土問題格外敏感,甚至不惜鋌而走險。這種應激反應是“印巴分治”帶來的心理創傷。印度獨立前夕,穆斯林聯盟認識到,印度教人口遠超穆斯林。選票政治讓穆斯林政黨難以執掌國家權力。穆斯林聯盟於1940年3月通過了《巴基斯坦決議》,決定建立穆斯林國家。末代總督蒙巴頓在國大黨與穆斯林聯盟之間反複斡旋,兩大黨都不肯讓步,最終走向了“印巴分治”。印度不僅失去了100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還製造出了充滿仇恨的鄰國,並打了三次印巴戰爭。

印度女學生在緊急軍訓,隨時準備巷戰

 

中國部隊後撤的後果
中國以勝利之名撤退,後果始料未及。麵對印軍的“前進政策”,中國實行了自衛反擊戰。其目的是阻止印度在邊界線上製造摩擦,迫使印度回到談判桌前。未曾想印軍潰敗得如此迅速,一下子就撤出了藏南。阿克賽欽、班公湖也被中國軍隊收複。這大概超出了中央決策者的預料。此後邊境談判的艱難性,也超出了中央政府的預料。
戰爭結束後,中方撤回到1959年11月的實控線20公裏外。以當時的中國軍力和國力來看,長期駐紮藏南確實困難。尼赫魯對印度媒體說,中國軍隊後撤,是因為供應線不足,而且麵對覺醒的印度民族,中國擔心陷入全民戰爭。
中方主流觀點認為,中國部隊撤出了藏南地區,基於四點:其一,國內形勢不允許中國軍隊長期與印度作戰,中國領導人關注的重點在北方和東南部。台灣局勢、中蘇關係惡化、大躍進失敗,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中國隻能與印度打一場有限戰爭;其二,喜馬拉雅山冬季時間漫長,從12月中旬到來年4月,山口被大雪封閉,部隊後勤給養難以保證。中國軍隊隻能快進快出;其三,通過這次戰爭,中國展示了自己的軍事實力,也向印度表明了維護國家主權和決心和能力;其四,此次戰爭也向流亡印度的達賴喇嘛表明,西藏是中國的領土,達賴喇嘛分裂中國的企圖不會得逞。
在得到撤退的命令後,很多參戰軍人想不通。在戰前動員時,他們要求反擊入侵的印軍,奪回“麥克馬洪線”以南9萬平方公裏的國土。中國軍人士氣高昂,奮勇追殺。他們在高寒缺氧地區開始作戰,穿著厚厚的棉衣,一直向南打,氣溫越來越高,軍人士氣也越來越高漲。很多戰士脫掉了棉襖。當收複了被占領土後,卻要軍隊馬上後撤。部隊又要開始爬山,氣溫越來越低,氧氣越來越少,這如同將士的心情一樣。政工幹部不得不給戰士做思想工作,說後撤是黨中央的決定,目的是把尼赫魯總理逼到談判桌前。

印軍戰俘與中國管理人員聯歡

 

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曆史,但是可以反複討論和研究。中方後撤有其合理性。隻是撤退到哪個位置,則有必要推演一番。中國軍隊不撤過“麥克馬洪線”,恰好與中方否定其合法性的主張相一致。若中國軍隊駐紮在達旺東南的西山口,進行重兵防守,也絕非不可能。達旺一帶出產水稻和多種水果蔬菜,軍隊糧食可以保證自給。西山口是連接達旺與西卡門地區的關隘,地勢險要。後來,印軍在此建立了軍事要塞。
中方的後勤保障並非完全不能解決。幾百年來,從錯那到達旺之間有一條騾馬道,始於西藏境內的錯那縣,經過吉米塘、康拉欽,沿著娘江河穀,通往達旺,往南到德讓宗、邦迪拉。這是一條傳統的貿易路線,也是達旺藏民前往拉薩的通道。第4師師長普拉薩德谘詢過拉加瓦德準將,能否從實控線修建一條通往達旺的公路?這位準將說,可行,但是需要三個月。中國軍隊在收複達旺後,僅用用了22天,就修築了一條簡易公路。
中國軍隊按既定方針撤退後,印度軍隊重新占據了克節朗河以南,在藏南地區駐紮有多個山地師。1986年,印度議會兩院通過法案,將“阿魯納恰爾中央直轄區”升格為“邦”。印度中央政府加大了對該“邦”的經濟投入,這一地區的總人口已達100萬。半數以上人口是印度教徒、孟加拉人等。
我軍繳獲的大量印軍武器裝備
 
在邊界西段,原本已經被收複的阿裏地區巴裏加斯450平方公裏土地,又被印度軍人占據。加勒萬河穀成了中印對峙的前線。印度政府成立了拉達克中央直轄區,在那裏部署了重兵和高山作戰裝備。
中國軍隊占據著阿克賽欽的大部分領土,保障著新藏公路的安全和暢通。通過這條西南部的大動脈,新疆軍區和西藏軍區可以相互支援。阿克賽欽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距離新疆喀什約460多公裏,距離拉薩約1200公裏,距離印度首都新德裏約500多公裏,距離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約499公裏。從地緣戰略角度看,阿克賽欽有著不可替代的戰略價值。它還維係著中巴兩國之間的“全天候”合作。
印度一直在謀劃著自己的“利益邊界”,試圖把尼泊爾、錫金和不丹都拉入“大印度聯邦”中。1968年,錫金首都甘托克爆發了示威遊行,反對把錫金變為印度“保護國”。印度軍警鎮壓了示威運動。受印度支持的錫金國大黨在議會通過憲法修正案,宣布錫金“自願”加入印度。
2003年,中印兩國總理在北京會談。會談結果是,中國承認印度對錫金擁有主權,換取的條件是印度正式承認了中國對西藏的主權,並約束在印度活動的藏獨分子。從2005年開始,中國官方出版的世界地圖上,不再有錫金國的位置。一個山地小國的命運,就無聲無息地湮沒在了曆史中。

中國邊防部隊凱旋而歸,邊疆人民夾道歡迎

 

邊境談判進展緩慢
美國國務卿杜勒斯於1953年5月訪印,他對中印關係做出了預判:中印兩國有漫長的邊界線,在發展道路上存在競爭,此種競爭“從長遠來看還將影響包括美國在內的整個人類”。從目前的中印關係來看,這種判斷頗有預見性。
印度獨立和新中國的成立,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權力模式。新中國是靠黨的軍隊打出來的,黨擁有至高權力。印度是通過非暴力運動獨立的。印度軍隊由英國殖民者創建,曾經奉命逮捕過尼赫魯在內的獨立運動領袖。印度軍隊不忠於任何黨派。印度“對外宣戰”的決策權掌握在政府內閣手中。印度國防部長通常由總理兼任,或總理的親信擔任,但必須是文官。軍人隻有執行權,沒有決定權。總參謀長可以向政府內閣提供建議。
印度軍隊並不完全信任那些政治家,認為政治家更多考慮自己的選票,有“瞎指揮”的嫌疑。正因為印度高層不懂打仗,反而給了軍隊“獨立運作”的機會。軍費不足一直困擾著軍隊建設。軍方通過炒作鄰國的軍事威脅,迫使政府大幅提升軍費預算。自1962年以後,印度大量采購西方武器裝備,提升了本國的武器研發能力。

1963年元月,拉薩,中國邊防部隊從前線勝利歸來

 

中印高層一直保持接觸,雙方還有軍長級會晤。這種溝通一直存在偏差。中方一直在談規則,要求雙方都要遵守規則,不能越過實控線。印方認為,不打破這個規則,就無法繼續談判。洞朗對峙、加勒萬河穀衝突,都是由印度軍人越界挑起的。
2020年4月,印度邊防部隊在加勒萬河穀地區靠近中方一側修路建橋,遭到了中國邊防軍的阻攔。當年6月,中印邊防軍發生了激烈的肢體衝突。當時印度政府並不知情。任何軍事衝突通過媒體放大後,總能挑起民族主義情緒。印度政府隻得出麵辯護,否則有可能在下次全國大選中,被選民一腳踢開。
在處理曆史遺留下來的邊界糾紛時,占領方通常會擁有更多話語權。在戰場上拿不回來的土地,在談判桌上也不會拿到。
中央政府當初的“寬容”政策,最終讓領土爭端影響了自己與兩大鄰國的關係。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投降後,中國未及時收回釣魚島。如今,釣魚島成了中日關係的一根硬刺。鄧小平在回答日本記者提問時說,我們現在解決不了釣魚島問題,說明我們這代人的智慧不夠,那就把爭議交給下代人來解決吧。中印邊境糾紛的解決,大抵也是這個思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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