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三聯生活實驗室 Author 阿聯
去不了海島衝不了浪的北京人，開始沉迷於海島衝浪的平替——抱塊槳板到河裏找快樂。
槳板，這項起源於夏威夷大海的運動，如今在北京水草叢生、水質模糊不清的河道裏，讓每個北京人都變身浪裏白條。在北京人的大舞台亮馬河邊，靚麗男女在河裏談笑風生，河邊的朝陽群眾聚眾圍觀。板上一個人的快樂，是岸上一群人的狂歡。而在北京槳板的“聖城麥加”昆玉河，高峰期可以造成“堵船”現象。有的大爺覺得野泳也不香了，帶著老伴也在板上戲水了。我為你劃船，你跟老閨蜜嘮嗑，一起劃一曲北京中老年愛情故事。槳板瑜伽、槳板brunch、槳板美人魚……在槳板上，你可以做任何事。北京人對大海的單相思，都在這塊板上了。
一塊入門級的槳板，通常長在2.8米-3.7米，寬在80厘米左右，PVC材質。充氣十幾分鍾之後就變得飽滿堅硬，手握搭配的槳板，就能開始“水上漂”了。作為北京第一批玩槳板的人，已經玩了7年槳板的70後IT工程師洪哥告訴你，上板是可以用滑翔的。從2015年的第一塊板開始，洪哥先後擁有過30多塊功能不同的槳板，總花費超過10萬塊。最貴的一塊是碳纖維材質的硬板，市場價1萬左右。（是的，什麽運動裝備隻要上了“碳纖維”，就站在了鄙視鏈的頂端。）除了槳板，洪哥還是鐵人三項、越野跑等硬核運動的愛好者。但夏天一來，他80%的業餘時間都拿來劃槳板了，一周要玩個三、四次，高興起來能在槳板上整個倒立。“現在讓我不玩槳板，肯定是有點空虛。”從事影視動畫行業的80後彭彭，初夏跟朋友在北京周邊的潮白河露營時，試玩了一次槳板，就此入坑。“可以隨時卷起來放在後備箱，到哪兒都能玩。”入坑還因為一張偶然看到的照片：“那是一個人在雪天裏劃槳板的圖片，特別觸動我，有種天地間孤勇者的感覺。”於是，在今年“618”期間，彭彭開始在網上看板了。除了做工和性能，板子好不好看也非常重要。最終，彭彭挑中了一塊號稱“槳板中的LV”的BOTE牌槳板。Tiffany藍配色，總價也接近1萬。“做我們這個工作，對顏值的要求還是蠻高的，也不想在水裏跟別人撞款。所以不如一步到位，多加幾千買塊最好看的。”自從買了這塊板，彭彭就成為了板友群裏公認最養眼的玩家。他的這塊板子在槳板裏算是輕奢價位，比中等價位的槳板要高出6、7000塊。他把這個牌子的板也安利給了身邊的幾位朋友。周末，大家相約一起開車到北京周邊，找片水邊下水開劃，進行一場“輕奢社交”。露營、燒烤、槳板和大自然——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彭彭的朋友圈可以說是北京人周末樣板間了。跟彭彭一樣，很多槳板玩家入坑，其實是從皮劃艇開始的。在短暫嚐試之後，他們紛紛跳入了槳板的懷抱——皮劃艇隻能坐著，玩槳板是真的有100種姿勢。可站可坐可倒立，沒事兒還能跳個水。槳板入門極快，2小時就能學會如何站在板上掌握平衡。再配合槳板，能劃走就算已經學會了。跟飛盤、陸衝等同樣門檻極低的爆紅運動一樣，你可以努著拔拔高，也可以任由自己長久地停留在入門階段，圖個樂子就完事兒。彭彭也嚐試過衝浪，門檻可高多了，“衝浪就真的是個很難的運動，需要平衡、核心，各種抓浪，要花精力去學習技術才能玩起來。”盡管都起源於大海，但槳板就讓人理直氣壯地躺平。“槳板就跟傻瓜相機一樣，我沒必要去玩出太多花來，隻要享受我在上麵自如的狀態就好了。”80後的保險從業者王婧，一開始還有點靠槳板強身健體的想法。“劃船應該能練練背部肌肉吧。但後來一星期才去一次，練肌肉是不太行。”後來她就不追求什麽目的了。每個周末，王婧騎著自己的小電動車，到離家七、八分鍾車程的東南護城河下下水，允許自己暫時放空一段時間。“其他什麽都不想，就專注在劃槳的姿勢上。”王婧甚至還能一邊玩板，一邊遛娃。“我有次帶娃劃槳板，還專門買了一瓶啤酒帶上去了。一邊看著娃的小手小腳在玩水，一邊泛舟小酌，挺愜意的。”洪哥則算是北京槳板圈裏的“卷王”。他的著名事跡是：從北京劃到了天津。在2021年的五一期間，洪哥從北京的頤和園出發，順著昆玉河，經過京杭大運河。在兩天的時間裏，洪哥白天劃槳，晚上上岸休息，就這麽在槳板上穿越了100多公裏，最終到達天津武清區。一路上，洪哥看過水麵上的夕陽，也看過傍晚的油菜花田。“很多景色在水上看是完全不一樣的視角。”當他一個人站在板上穿越河麵時，能聽到的隻有自己劃水的聲音。盡管兩天裏又累又曬，但在水上的“苦行”，是在日常生活之外，槳板能帶給他的一點小小刺激。劃了兩個多月槳板，王婧感覺最大的收獲是：第一次發現北京原來有這麽多水。很多板友都是這樣：習慣了綠化貧乏、灰沉沉光禿禿的北京，也習慣了大城市裏的水隻可遠觀的禁忌。直到玩了槳板才發現，在“文明親水”的標語之下，身處緊繃的北京，也是能親自玩水的。現在，隻要北京有水有槳板的地方，就跟海灘似的，都是看與被看的關係。“以前都是我在岸上看別人，現在是別人在岸上看我。”王婧有的板友，就是這麽“路轉粉”來的。“我第一次去後海劃的時候，有個大哥跟媳婦兒在路邊遛彎兒，就在岸上問：‘你們這什麽？咋劃的？’”“我告訴他群主在河裏的什麽位置。大哥騎著電動車就去找群主掃微信了。後來他迅速加入了組織，買了槳板，現在在群裏可活躍了。”彭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玩槳板時那種“解放自我”的體驗。“我在北京這麽多年，她一直很難給我一種跟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感覺。哪裏都是那種都市感，一種距離感。”而那個在潮白河邊的周末，朋友們都在岸上燒烤，他獨自一人劃行在河道上，“水很幹淨，水草很漂亮，頭上是藍天白雲，好像終於找到了一些久違的東西。這時候你會覺得，一路開車過來，還要給槳板充氣打氣挺麻煩，但確實很值得。”還有一次玩槳板，北京市區已經下起了冰雹，城郊的空氣也潮濕起來，隨時可能傾盆大雨。“當時那個環境配合天氣，感覺像疫情前我們去東南亞潛水時的那種狀態了。”5月的一天，我第一次去昆玉河玩槳板。河邊的場景，很像小時候過夏天的樣子。水邊有帶著露營裝備的年輕人，也有搬著木頭桌子喝酒嗑花生的大爺。水裏有一半的人都在板上，還有一半在野泳，和劃其他一切可劃的東西——能玩水就完事兒了。現場，有艘槳板上站著一對母女。女兒玩累了要上岸，媽媽催她趕緊下板：“我還要再玩會兒。”說實話，北京市區的野河大多渾濁不清，讓我下河野泳，我是不太願意的。於是，玩槳板的那天，是我來北京7年，第一次和北京的水親密接觸。確實不夠清秀，但能讓釣魚的遊泳的劃板的開船的都聚在一塊兒，就像北京。今年憋壞了的北京人，就在這樣的野河裏，實現著自己的“海島”夢。真的，在玩兒這件事上，北京人啊，真沒輸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