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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的攝像頭,拍到她夜晚的秘密…

(2022-08-10 09:31:16) 下一個
 弼馬 InsGirl 

英劇《黑鏡》中有一個故事,一位母親在女兒腦中裝了監控芯片,試圖通過女兒的視角來24小時無間斷監測她的行蹤,甚至不放過女兒和男友親密的畫麵。

 

90後的新手母親弼馬當時看完以後毛骨悚然,感慨這位母親的“變態”和掌控欲。

 

但是,隨著離開家的日子逼近,她卻莫名對那個“變態”的母親生出一絲憐憫來。

 

半夜啼哭的寶寶,被送入ICU的老人,黑暗裏的奔跑……

 

做為這個家的中流砥柱,她時常會覺得自己坐在一個駕駛座的位置。

 

而她的注視,就像是司機對於路況的掌控,似乎一分一秒也不容懈怠。

 

於是半年前,她終於親手在家裏的客廳裝上了監控,試圖以不同視角去窺探那些轉瞬即逝的畫麵……

 

意料之外的是,監控裏能喚醒的故事,卻比想象中要多……

 

以下是她的自述……

 

夜晚的故事,隻有監控知道

 

冬天的淩晨,夜還漆黑無比。

 

之前早都聽說月子期間可以享受國家產假,借機好好休息。但我現在想想,這樣說的人大概率是沒有做過母親

 

如果去看那段時間的監控,會發現我每天淩晨四點零五分都會出現在畫麵裏,接一杯溫水,再躡手躡腳回去。

 

那時候我每天晚上會在十點左右就和寶寶一起嚐試入睡,但是真正睡著的時間卻很少,因為每隔2個小時左右她都會醒過來一次。

 

有時候也不是要喝奶,隻是哼哼幾聲,但是我也要馬上爬起來拍拍她的背,讓她盡快重新入睡,否則哭醒過來了也許一整夜就不睡了。

 

有時候太困了,哺乳完甚至顧不上重新躺回枕頭上去,而是維持著那個哺乳的姿勢就繼續睡著了。

 

後來為了不在哺乳期著涼我想了一個辦法,開始和衣而睡。我會套兩層棉質睡衣,脖子上再套一個U形枕,這樣任意姿勢就能睡,不用睡回原位,不用蓋被子,不用找枕頭,隻需要閉眼。這辦法至少給我爭取了多出來十幾分鍾的睡眠時間。

 

但通常還是不夠,因為那時候我還會接到不少約稿,有些比較急的熱點稿件,今天接了第二天就要發。

 

所以我4點就要爬起。坐在臥室的衛生間門口,一邊可以借到衛生間的光,一邊可以看到床上,這個年紀的孩子指不定晚上會發生什麽,一分鍾也不可能離開視線。

 

而臥室又是不能亮燈的,因為開著燈寶寶會斷斷續續醒過來,但衛生間的燈就不會直射,透過門縫剛好照在我身上,不足以讓她醒過來。

 

我一般會一口氣寫到9點半快10點,再捋兩遍稿子就發給主編。

 

講道理這時候就該睡覺了,但是寶寶也該醒了,我一天的生活也就開始了。

 

那段時間我一直覺得,人類活著也許可以不睡覺呢,你看我一天睡那麽少也還好好活著

 

就是有時候極度困乏的時候會夢魘,有次夢到嘴裏含著一根點燃的煙花,在嘴裏滋啦滋啦地燒著,特別刺痛,但整個人又動彈不得,好不容易醒來的時候發現那種疼痛好像還在持續,去看鏡子的時候,發現口腔裏果然是兩邊排著很細密的水泡。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11個多月,直到我離開家去北京。

 

從那以後我就想著,為了補償自己,等以後正常了我絕對不在半夜寫稿,也不趕急稿,天大的熱點我也不寫,刀架脖子上我也不寫。

 

淩晨三點的哭聲和奔跑

 

有寶寶之前我睡眠很輕,很容易醒過來,但是那時候卻睡眠很好,經常睡覺就像昏厥。

 

但也是因為這樣,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兒。

 

我和寶寶的床上裝了三麵護欄,為了防止寶寶掉下去。

 

本來我是以一個人形屏障的職能卡在沒有護欄那一麵,但是晚上顛來倒去地跟著寶寶跑,導致那邊防守虛空了。

 

有天晚上,突然聽到“噗通”一悶響,緊接著就是接連而來的大哭,還有誰“咚咚咚”跑過來的聲音。

 

我當時寒毛都立起來,眼睛還沒睜開人已經起身了,從地上抱起來寶寶以後我也本能閉著眼睛跟著哭,心疼的要死。

 

覺得自己不該睡那麽沉,居然能讓寶寶翻下去我都不知道。

 

還好她那時候很困,抱著拍了幾分鍾就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交稿以後我心有餘悸,翻出監控調看。

 

時間顯示3點45分12秒的時候,屋子裏麵傳出哭聲,3秒之後我媽就像箭一樣光著腳衝了出來,往我那邊跑,再3秒之後我爸跟了過去。

 

我突然想起上次見到我媽光著腳在半夜跑,還是在2008年半夜餘震的時候。

 

接下來視頻裏麵看不到什麽了。隻聽見我和寶寶的哭聲,還混著我爸媽囉囉嗦嗦的安撫聲。

 

淩晨3點多,全家人在10秒之內完成了集合,轉過頭去看好像也沒那麽傷心,甚至有點心酸還有點搞笑。

 

看完那個監控我馬上關掉了,因為我知道自己馬上要出現在畫麵裏。

 

我那會兒特別不喜歡在畫麵裏看見自己,因為那時候的我看上去很頹廢,人很瘦,一點也不像個產後的媽媽,背也有點駝。

 

雖然我媽經常提醒我,但是我還是直不起腰來,因為到處都很痛。

 

產後的腰痛,尾骨痛,後來還因為產後免疫力下降得了帶狀皰疹,腰間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水泡,隻要衣服一挨到就會刺痛,如果要強行挺直腰板就會覺得各種疼痛加劇,所以幹脆放任自流,讓自己能舒服點就舒服點。

 

到現在有些人見到我會說我年紀輕輕駝背,感覺就是那一年裏麵留下的。

 

亮燈的格子

 

第一次離別來得很快。

 

在寶寶剛12個月的時候,我就拿到了新工作的offer。

 

幾乎沒什麽告別的儀式,也不像很多媽媽說的那樣鄭重和煽情,我離開的很容易。

 

那是我懷孕以來第一次離開寶寶,在這兩年裏,我們幾乎沒有分開超過2個小時過。

 

但還好那時候她還小,隻要還有人喂奶粉給她喝,她都會像個小豬一樣,呼嚕嚕喝完。

 

倒是我自己,特別不習慣,總是慣性點開監控,想看看他們在幹什麽。

 

有時候周末無事,我甚至會在幹家務時一直開著監控,假裝自己還在家裏。

 

其實畫麵也挺無聊的。

 

無非是她坐在護欄裏麵玩玩具,嘴裏嘟嘟囔囔;

無非是她在跟我爸發脾氣,把所有東西往地上推;

無非是她趴在我媽身上聽她講故事,聽著聽著不耐煩了又爬過去把書撕掉半頁,再像沒事人一樣爬走……

 

運氣好的時候,他們剛好聊到我,我會打開麥克風,隔空叫一叫寶寶的名字。

 

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過後翻看的時候才能看到這樣的畫麵。

 

有次翻看到一個畫麵,寶寶自己扶著圍欄站起來,向著監控“媽媽媽媽媽媽”的叫了一串兒。

 

我爸聽到以後很興奮,衝著廚房的我媽喊,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我媽滿是遺憾地擦著手說,你咋不錄下來呀?!

 

可惜我當時沒在監控這邊,在的話我應該會點開麥克風答應幾聲,大家的遺憾也許就都沒有了。

 

除此之外,我好像還錯過很多重要的時刻。

 

有次順手翻看前一晚的監控記錄時,發現半夜燈突然亮了。

 

點進去看見她像一隻小貓咪一樣趴在我爸懷裏,看起來已經哭的沒力氣了,小手緊緊抓著我爸的袖子,我媽在旁邊手忙腳亂打電話谘詢熟識的醫生,看著看著我就哭了。

 

我開始回想當時我在幹嘛呢?我這個當媽的當時居然高枕無憂,很安心地睡去了,如果那會兒我能多看一眼視頻,是不是還能打開麥克風跟她說兩句話呢?

 

從那以後,我每天晚上睡覺前和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監控調看。

 

監控的錄製方式是1分鍾為一個保存單位,一小時裏麵會有60個存檔。

 

比如點進12點,裏麵就會有60個格子,每個格子會顯示那一分鍾第一秒的畫麵為封麵。

 

我會點進從12點到6點的大文檔裏,快速瀏覽文檔的封麵,看看有沒有亮燈的格子,如果沒有,就說明一晚上相安無事,有亮燈的格子,說明寶寶晚上又哭了,我就趕緊打電話回家。

 

但有時候,也許是別的事情。

 

空蕩的房間

 

有天早上我一邊刷牙一邊翻監控。

 

發現3點的格子有幾個亮燈了,我心裏當時就咯噔一下。

 

關了監控就撥了個電話回去。電話裏知道原來是我舅半夜心梗,被送去搶救,我爸也被喊去幫忙,所幸是去的及時,已經緊急安排了心髒搭橋,人已經在ICU了。

 

臨掛電話我爸感慨一句,“你舅舅說他臨走前回頭看了眼自己家的樓,想著今天走了也許就回不來了。”

 

這話讓我那天一整天腦子裏都盤旋著一個畫麵,淩晨三四點的天,我舅舅走出黑黢黢的樓道來,然後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黑暗裏的樓,像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一樣上了救護車。

 

把他的兩個孫子和生活了一輩子的家都關在後麵了。

 

從那以後我每天翻前一夜的監控都很恐懼,生怕看到有亮燈。

 

但是就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有天晚上我半夜起夜,隨手翻了下監控,一看畫麵我心就開始猛跳。

 

雖然沒有亮燈,但我爸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臥室出來,蜷縮在了沙發上。

 

我趕快撥電話回去,才知道他白天開始就胃痛,但去檢查的時候被告知等核酸結果要好久,他不放心我媽這邊一個人帶寶寶,所以又急匆匆趕回來了。

 

我原本是一直催著他去急診的,但是他吃了兩顆胃藥後卻又昏昏沉沉想要睡了,我也隻能抱著僥幸焦急的熬著等天亮。

 

我訂下了幾十個鬧鍾,每隔10分鍾就看一眼他到底坐著還是縮著還是躺著。

 

那一夜太漫長了,10分鍾一段的夢我做了不知道多少個。

 

最後檢查結果是胰腺炎,伴隨滲液

 

可能有人不知道這個病,是挺凶險的一個病。

 

胰腺液本來的作用是消化脂肪,說通俗點,胰腺會把自己給消化掉,造成髒器衰竭。

 

所幸我爸的情況很輕,屬於輕微滲液,需要住院斷食10天,再加消炎處理。

 

他住院那段時間我媽也搬去醫院,租一張行軍床睡他旁邊。

 

我想想這本來應該是我應該做的,但我卻連監控都監控不了。

 

為了忍住不一直打視頻通訊騷擾他們休息,我隻能自己來回翻看監控。

 

那幾天監控裏麵空無一人,偶爾有風吹著窗子旁邊的“福”字掛件在晃動,有時候看著看著我就覺得特別害怕,害怕這個家裏空空蕩蕩的樣子。

 

“抱媽媽”

 

我爸出院以後,我特意請假回了趟家。

 

在家的日子過得很快,我破天荒一眼監控都沒看,直到我踏上返京的高鐵,才有空一一下載保存。

 

回去那天的我戴著口罩和帽子,還理了寸頭。但是寶寶反應了1分鍾就開始喊“媽媽”,這讓我覺得神奇。

 

隔了半年第一次抱起她,手感特別陌生。

 

手指隔著她純棉的衣服,可以觸摸到她明顯突起的肩胛骨,跟我走之前大不一樣了。

 

半年前的她肉乎乎的,全身都摸不到骨頭,像一個小肉包,現在卻彷佛變了大孩子,但這個過程我卻是沒什麽記憶的。

 

自從我回來以後,她不再粘姥姥姥爺了,監控的畫麵就隻圍繞著我倆了。

 

因為說話還沒有什麽邏輯,她想讓我抱的時候不會說“媽媽抱我”,而是會說“抱媽媽”。

 

我洗澡的時候,她會蹲在外麵,拍浴室的門。

我工作的時候,她會在外麵,捶書房的門,像是下決心要把我kpi徹底搞垮。

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隻要跟我睡,別人誰都不行。

 

視頻翻了很久,才翻到臨走前一天的畫麵。

 

我在客廳收拾箱子,她本來正在興衝衝玩她的玩具熊,看到箱子突然從護欄裏爬了出來,站在箱子前麵問“你幹什麽?”

 

我爸媽不出聲,我也不出聲。

 

四個人僵持一會兒,她突然用兩手扳動我的大腿,整個人鑽到我懷裏來,抱著我的腰,把頭埋在我肚子上。

 

收拾了一半行李也不敢再收拾了。但她還總是警惕地防備著,去哪的時候總是拉著我的手,好像知道我要走。

 

本來買了最早的一班車,想趁她還沒醒來的時候,無痛分別。

 

但是我媽總勸我,跟寶寶講一講吧,她聽得懂的,我怕你不辭而別之後她會傷心。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臨走前的晚上我開始給她做思想工作。

 

我說媽媽要回北京啦,好不好?

她邊翻她的插圖書邊說好。

 

我說媽媽去給可可賺錢錢,好不好?

她說好。

 

我說媽媽走了可可就暫時看不到媽媽啦,好不好?

她說“看到啦”。

 

我又說一遍,媽媽走了可可就暫時看不到媽媽啦,好不好?

她又說“看到啦”。

 

還不太會用否定句式的她,像是固執的用她的句式來否認這件事。

 

然後扔掉書用她很小的手摟住我脖子,做決定一樣說一句,“媽媽(已經)回來啦。”

 

小孩子的世界其實很簡單,她覺得隻要能抱緊重要的人,她就不會再離開了。

 

我很怕我會讓她失望了。

 

沒打開的麥克風

 

胰腺炎的維護期,不能吃任何油葷,我爸的體重掉了十幾斤還在往下掉。

 

屋子裏麵已經挺熱了,他晚上還蓋著被子,說肩膀會覺得冷,我給他買了一身長袖長褲的薄睡衣。

 

翻到他開開心心試新衣服的畫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媽在旁邊給他拍了幾張照片,照片上他迅速消瘦的臉看著有點下凹,骨骼陰影分明。

 

他看著自己照片特別頹然地冒出一句,老了,想想我都60了

 

一句話又把我說哭了。

 

我爸年輕的時候是軍人,一米九的個子,站在人群裏總是能一眼被看見,精神頭兒很足,說起話很大聲,笑的時候像打雷,轟隆隆的。

 

他胃口很好,總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班裏有人欺負我,他過去往班門口一站,那小子就嚇得快尿褲子。

 

但現在他卻會神情黯淡地說,我老了。

 

我又想起之前在監控裏,他會把臉貼近寶寶,說,姥爺愛你,這是我這輩子都沒聽過的話。

 

但監控裏經常是看不到我媽的,或者她隻是短暫的在沙發上停留之後就不見了,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她就很忙,一輩子好像都沒變過。

 

就是偶爾會看見我媽一邊給寶寶換鞋子一邊抱怨說,別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媽媽帶著玩兒,我們寶寶看見別人叫爸爸媽媽羨慕的一直追著看。

 

我當時雖然在監控這頭看著,但也沒打開麥克風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能說點什麽。

 

 

那次離開之後的兩天,我一直掛著監控。

 

我特別怕像我媽說的那樣,寶寶因為找不到我情緒崩潰,大哭大鬧。

 

但寶寶的反應卻出乎我們每一個人的意料。那天她醒了不但沒有哭著找媽媽,甚至再也不提起“媽媽”兩個字,就像我沒回去過一樣。

 

就算被問起媽媽去哪了,她也不回答,自己玩自己的。

 

監控裏的日子似乎是恢複如常了,她每天按時去坐搖搖車,按時出去找小朋友玩耍,按時讀書,吃飯,跟我爸發脾氣,撕我媽的書。

 

我媽怕我心裏難受,一個勁安慰我說其實小孩子啥都懂,心裏憋著難過呢。

 

但我其實還好,甚至連失落都沒有,我該慶幸她迅速把我忘了。成年人的痛苦有什麽不能消解的呢,但小孩的痛苦,能少點就盡量少點吧。

 

我隻是時常會想起跟她告別的那個晚上,我說“看不到媽媽啦”,她反駁說“看到啦”。

 

我說媽媽明年開春就把可可也接過去,再等媽媽一陣子,好不好呀?

 

她說好呀,然後把臉埋在我肚子上,好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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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rose_us 回複 悄悄話 哎什麽工作那麽重要可以把孩子變成留守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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