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2017 (603)
2018 (637)
2019 (816)
2020 (701)
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當顧彬把中國當代小說比作為“大個的火腿”時,不禁讓人想起了莫言的《豐乳肥臀》,那本厚得像磚頭的小說還真是個大家夥。而顧彬的形象有點像小一號,或者說清瘦版的史泰龍。他看上去基本上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他的語調也沒有絲毫火藥味,但是話一出口,就像洛奇的出拳一樣凶狠。
而這一次 ,以“中國當代文學垃圾論”聞名的他沒有把誰比作垃圾,可是餘華、格非、蘇童、莫言,這些當代中國文學的中堅力量,在他眼裏比垃圾也好不了多少,“他們根本不知道人是什麽。”他幾乎判了他們的“死刑”。
中國的當代小說,在德國根本不叫嚴肅文學
文/顧彬
( 沃爾夫岡·顧彬(Wolfgang Kubin),中文名顧彬,1945年生於德國下薩克森州策勒市。著名漢學家,翻譯家,作家。波恩大學漢學係教授,德國翻譯家協會及德國作家協會成員。他是德國最著名的漢學家之一,以中國古典文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和中國思想史為主要研究領域。主要作品和譯著有《中國詩歌史》《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魯迅選集》六卷本等。)
來源:《現代快報》
◤ 中國當代小說就是通俗文學
星期柒新聞周刊:提起您,就會想到“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這個話題。繞開“垃圾”,讓我們從您的另外一個有意思的判斷開始今天的對話。您說過1949年前,中國文學,也就是現代文學是五糧液;1949年後中國文學,也就是當代文學是二鍋頭。這是不是有種時代決定論的味道?因為我們知道即便是同一個時代,也會有不同的作家。
顧彬:那是因為1949年前後,中國文壇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三四十年代,中國在文學上比一些歐洲的國家進步得多。而在1949年後,中國就和現代性的文學告別了。1949年前,就有一部分中國作家希望文學能夠幫助中國得到解放,文學應該為政治服務,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家是何其芳和臧克家。今天來看,他們走的這條路被證明是錯的,因為文學應該是為語言,為藝術,為美學而服務。現在,中國的文學基本上不再和政治相聯係。
星期柒新聞周刊:您在去年出版了《20世紀中國文學史》,據介紹,您是站在世界文學的角度,來對中國文學作出判斷和評價的?
顧彬:是的。20世紀上半葉,中國文學可以和世界其他國家的文學相媲美,像法國、意大利、西班牙,沒問題。1949年到1979年,恐怕隻能和東歐國家的文學相比較。1979年以後,中國的詩歌肯定沒有問題,80年代的中國詩人可以和世界上重要的詩人相比較。從戲劇來看,中國在80年代做過一些現代化的努力,但是成就沒法與同時代的世界戲劇相比,因為中國的戲劇基本都是模仿的作品。從小說來看,在80年代,中國還是出了一些好的作品,比如張潔的一些寫婦女問題的小說。她的思想和當時國際上的價值觀很接近,所以她的小說很容易被歐洲的讀者所接受,她當時在德國非常紅。王蒙的小說也具備了國際水平。但是80年代,中國文學的成就主要在詩歌,而不是小說。
星期柒新聞周刊:再往後呢?
顧彬:從1992年以後看,中國文學和世界文學一樣,也慢慢邁上了走向市場的路。德國讀者大部分不看德國文學。在德國出版的文學作品,70%都不是德國文學。德國讀者喜歡看美國小說和中國小說。為什麽呢?因為1945年以後,歐洲的小說家不再寫什麽真正的故事,對小說而言,不再是講故事的時代。唯一還寫故事的作家是美國人和中國人。這也是美國和中國小說受德國讀者歡迎的原因。但這些讀者不包括知識分子,也不包括漢學家。這些讀者的文學素養和文化水平都是比較低的。
在德國,我們把通俗文學作品稱作為火腿。火腿,你今天買,一年後你還能吃,在路上在旅行的時候也可以吃。德國讀者旅行時喜歡帶上一本書。這本書應該比較厚,比較大,就像火腿一樣。莫言、餘華、蘇童、畢飛宇,他們在中國發表的書,到了德國以後,變成了火腿。德國知識分子、文學家看到這些書以後就會覺得很反感。他們會覺得,這些書不是為我而寫而出版的,它們是給不了解真正文學的那些人看的。讓他們覺得好玩,從中得到樂趣。所以中國當代小說,在德國根本不屬於嚴肅文學。
中國當代詩人不一樣。德國人和中國人一樣,很少有人看詩歌。但是無論是哪個城市,無論是哪個文化中心,如果請中國詩人來朗誦或者開座談會,至少會來40個人,有時候會多到100個人、250個人。如果中國小說家來,最多來10個、20個讀者。
◤ 中國當代作家根本不知道人是什麽
星期柒新聞周刊:您剛才提到的這些作家,在中國都算是嚴肅作家,而且都曾經是先鋒派。怎麽到了德國就成了通俗作家了呢?
顧彬:因為他們講故事。莫言的《生死疲勞》,還特別用章回體來寫。歐洲的作家寫小說通常都寫一個人,莫言的小說一寫就是幾十個人,這讓人受不了。中國當代小說家,他們不會寫人的內心,他們根本不知道人是什麽。他們寫的都是人的表象。中國的當代小說家寫不出一個城市的味道來。王安憶寫上海,她寫的是一個非常抽象的上海。中國當代小說家喜歡講已經講過的故事,他們沒有什麽想象力。
我們為什麽不需要故事呢?我們看報紙,看電視,聽新聞,生活裏有作家們想不出來的故事。我們需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揭示。但是中國當代作家沒辦法給我們揭示什麽東西,不能給我們揭示為什麽會發生某件事情,為什麽一個地方會有某個特點,為什麽有人會跳樓,為什麽有人會對生活失望,人應該走什麽路,人應該怎麽辦。
星期柒新聞周刊:回答您這樣的問題,難道不應該通過一個故事來表現嗎?
顧彬:應該看這個作家有沒有思想。現在的作家都是為了錢而寫作。他們寫作不會少寫一句話,而一定會多寫一句話。因為多寫一句話,他們可以多拿一點錢。德國的翻譯家翻譯中國的小說,要“翻死了”。德國翻譯家翻譯中國作家的作品都是意譯,都是減縮的。中國的小說都太冗長了。
在德國文學界看來,美國和中國的小說都是通俗小說。
◤ 中國當代作家:女的胸部大,他就想摸一摸
星期柒新聞周刊:翻譯到德國的中國小說多嗎?
顧彬:很多。衛慧、棉棉、虹影的書賣得特別的好,因為德國大部分讀者是女性。
星期柒新聞周刊:您在2007年說的“垃圾”,實際上指的就是這些女作家的作品?
顧彬:對。
星期柒新聞周刊:如果說衛慧、棉棉的書是垃圾,那麽您如何評價餘華、格非這一代中國作家的作品?
顧彬:他們根本不是先鋒,他們是落後的。他們都在講故事。比如格非的最新的小說還是在講故事。還有一個問題,中國不少作家,他們小說中的敘述者對女人的態度是我們所受不了的。在他們的作品中,男人沒辦法了解女人。女人都是肉。比如說,莫言的《酒國》,男的碰到女的,女的胸部很大,他就想摸一摸。我打開一本書,看到這樣一句話,我馬上就會把書合上。我不能接受他們對女人的態度。
◤ 中國當代小說家應該沉默二三十年
星期柒新聞周刊:在您看來,中國當代文學存在著很嚴重的問題,就像一個病人,那怎麽醫治呢?
顧彬:第一,他們應該沉默二三十年;第二,他們應該繼續寫,寫完後把作品放在抽屜裏,過了二三十年,拿出來看好不好;第三,他們應該學外語;第四,他們應該讀外國的原著;第五,他們應該和外國的作家見麵,進行交流,不應該通過我們介紹。很多漢學家,沒有文學的背景。
◤ 中國當代詩人寫出了最好的詩歌
星期柒新聞周刊:高行健之後,中國作家有誰會諾獎呢,或者說您欣賞的當代中國作家有哪些呢?
顧彬:詩人:北島、多多、楊煉、王小妮、翟永明。他們可以和世界上最好的詩人相比。
星期柒新聞周刊:請您也具體評評中國當代的小說家吧。
顧彬:格非,《迷舟》不錯,但後來的作品不喜歡,都在講故事。蘇童,一樣問題。餘華,他的先鋒作品我不喜歡,我比較喜歡他作品中的人道主義,但最近的小說不喜歡,《兄弟》寫得比較髒。孫甘露,是在玩文學。
星期柒新聞周刊:您看過韓寒、張悅然等80後作家的作品嗎?
顧彬:我知道他們。應該有一個中國人告訴我應該看,但是沒有一個中國作家、學者向我推薦他們。我也看過一些,他們中的一些人寄作品給我,他們用最簡單的語言寫作。新一代的人有可能會有他們的貢獻。但我還要對此思考。
星期柒新聞周刊:最後一個問題,您最欣賞的當代中國作家是誰?
顧彬:這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問題,因為北島是美國人,多多是荷蘭人,楊煉是新西蘭人,他們還是中國作家嗎?我這樣回答你:翟永明。她是生活在中國的中國詩人。
星期柒新聞周刊:再加一個問題,如果範圍擴大到整個20世紀,包括那些逝去的作家呢?
顧彬:魯迅。
謝謝分享!
等候你的回複。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