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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這個人在明清兩代官場是一個異數,是個一清見底的官。當時所有官員都要收紅包才能維持生活,他是惟一不收紅包的人。
明代是官員俸祿最低的時期。按照吳思《潛規則》裏的換算,明代一個縣太爺的月薪,隻有1130元人民幣。這點錢,要贍養父母,供養妻兒,周濟親友,置辦產業,還要養幾個辦事人。另外,當時官員朝覲、調差、上任,朝廷是不出路費的,得自己想辦法。何況還有請長官門房代為通報的“門敬”,送給長官跟班的“跟敬”,走馬上任之前酬謝京官、打發親朋的“別敬”等等。
支出如此之大,不盤剝百姓,錢從何來?隻要在收稅收糧時,稍微多收那麽一點點就行了,甚至隻要對下屬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不用你親自動手,一切都會有人幫你打理好,不用擔心受到指責和處分,因為大家都是這麽做的。
對這樣的現狀,朝廷心裏很清楚。發給官員的那點俸祿連養家糊口都難,不讓他們多少盤剝一下百姓,就很難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中國曆代王朝,反腐敗反不下去,根本原因是不想反。對貪腐現象,曆代王朝帝王大都希望官員不要搞得太過分,連康熙都睜隻眼閉隻眼。到了雍正,開始反腐,搞高薪養廉,但是社會風氣已經壞了,人家拿的灰色收入比你發的薪水(養廉銀)高得多,結果這個辦法也搞不下去了。到了乾隆,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樣子。
海瑞不肯收紅包,日子自然不好過。他在衙門裏種蘿卜白菜,日子過得很艱苦。他給母親祝壽,買了兩斤肉,還成了新聞。他手下的官員寫公文需要用紙,領了10張紙,如果隻用了5張紙,就必須還5張回來。
這樣的清官,老百姓當然由衷擁護,官員們對他卻又敬又怕。
海瑞可以幾個月不吃肉,穿母親做的衣服,和農民一樣親手勞動,別人怎麽可能呢?對於海瑞,他們嘴上不便多言,心裏卻有說不出的嫌厭和膩味。一聽到要和海瑞共事,就更是頭皮發麻。海瑞調升應天巡撫的任命剛一公布,應天十府官員便紛紛請求改調他處,有的甚至自動離職,寧肯不要頭上的烏紗。
海瑞還是個工作狂,他任應天巡撫時,依例每月初二、十六兩日放告,每次受理案件竟達三四千之多,還不包括平日受理的人命、強盜和貪汙案。其他職分事無巨細,也往往躬親,幾無休息之日。
海瑞善良、正直、剛毅、果敢,勇於負責,不怕困難,寧折不彎,決不妥協,意誌堅定,勇往直前。他對微薄的薪金毫無怨言,像勇敢的鬥士,向一切腐敗行為開火。而且六親不認,不管是朋友還是恩人,隻要是貪官就絕對打擊。這樣的人在官場上自然四處碰壁。
海瑞這個人,與罷官有緣。踏入仕途33年,一半光陰屬於罷官狀態。奇怪是罷一次升一次,官反倒越做越大。海瑞的官職最後非常高,南京督察院右都禦史,官階二品,相當於現在的中紀委書記,但隻是個閑職。實際上他當時已經成了一個政治擺設,被供起來了。他辦過好多案子,做了很實在的事情,但是他無力扭轉乾坤。
萬曆皇帝對他有個批示很有意思,萬曆批示說:海瑞“當局任事,恐非所長,而用以鎮雅俗、勵頹風,未為無補,合令本官照舊供職”。意思就是說,用他做實際工作是不合適的,用來做道德表率還是很合適的。海瑞看到皇帝的朱批很傷心,一連七次向皇上遞交了辭呈,但每次都為禦批所不準。沒過多久,他就鬱鬱寡歡地死在任上。
他臨終前,兵部送來的柴金多算了7錢銀子,他都要算清楚了退回去。嚴嵩倒台抄家時,光白銀就有200萬兩;海瑞死時,身邊隻有銀子8兩舊衣數件而已。留下的積蓄不夠辦喪事的,棺材錢都是同僚們捐助的。
如果按照普通老百姓衡量一個官員好壞的標準來評估海瑞,他當然是一個好官。這個標準就是清廉。海瑞的清廉是舉世聞名的,也是絕對真實的。所以海瑞去世後,南京人民奔走相告,出喪那天,不少店鋪自動停止營業以示哀悼,普通民眾也紛紛前往參加送葬。送葬的人們白衣白冠,哀聲不絕於道,延綿逶迤的隊伍竟長達 100多裏。在海瑞的時代,真心擁護他的隻有貧苦的農民和百姓吧!但他們的擁護又頂什麽用呢!
在腐敗橫行之時,人們就會想起海瑞。海瑞每隔幾十年都會重新熱一次。中國人有聖人情結,因為精神需要寄托,人性要凝聚,總要有一個載體。海瑞是一個道德高度自律的人,是清正廉潔的象征,海瑞崇拜是聖人崇拜的產物。
海瑞在曆史上的功用,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他能夠在以後不同的時代,被人反複提及,影響當然大。但是在他的時代,他當時起到什麽樣的曆史作用,扭轉什麽局麵,糾正什麽風氣,製定什麽政策,進而影響這個國家的前進道路,那倒沒有。
海瑞作為清官和硬漢而名垂史冊,這並非他的初衷。他的本願,是要清除腐敗,重振道德。然而腐敗滋生、道德墮落的根源既在製度,即便是一萬個海瑞也無濟於事。